韓瑩掀起防暴頭盔的麵罩,長長唿了口氣。不知道有意還是疏忽,她放下手裏斧頭的時候,正好落在一頭死亡喪屍的雙腿中間,把那團代表男性身份的腐爛生殖器,當場砸得稀爛。


    胡赫站在大樓二十二層北麵的房間裏,雙手舉著一隻從俄羅斯商品專賣店裏弄到的高倍望遠鏡,透過厚厚窗簾中間的縫隙,聚精會神地觀察對麵小樓裏的動靜。


    望遠鏡裏的景物很清晰,可以看到天台圍欄背後晾曬的衣物,也可以看見走廊上偶爾晃動的人影。他們的防護措施非常嚴密,所有窗戶都用簾布遮擋,天台頂端也用磚頭和沙袋壘出瞭望哨。警戒者采用輪班製,二十四小時都有人來迴巡視。


    “見鬼!他們究竟從哪兒搞到的槍?難道這些家夥真是警察?”


    放下手裏的望遠鏡,胡赫罵罵咧咧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用短粗的手指撓了撓頭,皺著眉,開始冥思苦想。


    鉤子和另外兩名體格強壯的手下坐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玩著紙牌。地麵散落著幾隻空啤酒瓶,還有密密麻麻的煙頭和厚厚一層煙灰。


    大樓裏的喪屍都被引到了外麵,入口和通道附近都有人看守。隻要不發出太大的動靜,喪屍不會對毫無這幢冰冷堅硬的建築產生興趣。


    胡赫已經在這裏觀察了三天————小樓裏的幸存者每天都會外出,在外麵逗留的時間不會少於三個小時。有時候是兩個人,或者四個,他們通常在中午或者晚上迴來。雖然不太清楚小樓內部的留守人員具體有多少,胡赫卻在昨天下午非常偶然地看見:三樓某個房間裏坐著一個少婦,懷裏抱著嬰兒。


    胡赫越發肯定,這幫占據有水有電小樓的幸存者當中,至少有幾個人是警察。否則,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帶著孩子。他們看上去顯然不是一家人。隻有正義感過度泛濫,自以為能夠拯救全世界的笨蛋,才會帶著這種毫無用處的累贅,也解釋了他們為什麽有槍。


    不管怎麽樣,這是一個好消息————發生混亂或者意外的時候,小樓裏的幸存者至少要分出一個人去照顧嬰兒。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們數量稀少的人力。自己一方也得以占據更大的優勢。


    有水,有電,還有一個非常稚嫩的嬰兒……胡赫獰笑著搓了搓手,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帶著手下衝進那幢小樓,好好享受一番。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他幾乎每天都在吃開水泡麵。午餐肉罐頭之類的快餐食品令他感到惡心,也無比渴望米飯、菜湯之類的東西。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他也經常夢見燉雞、煮牛肉、魚香肉絲、麻婆豆腐之類的美味兒。


    據說,新生嬰兒很嫩,吃起來像雞肉的味道。


    胡赫並不覺得自己邪惡,他隻是想要盡量滿足欲望。反正,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經不是一個兩個,而殺人這種事情一旦有了開頭,就很難再收手。


    所有人都聚集在健身館一樓大廳,以地板中間那條醒目的白線為界,分成相互對立的兩部分。


    胡赫身後站著包括鉤子在內十幾名手下。他們身材高大,體格強壯。從汗衫袖口露出的胳膊與肩膀上,布滿了飽滿賁張的肌肉,筋絡虯結如巨蟒纏身,手裏拎著田徑用的標槍和棍棒當做武器。幾個特別壯實的家夥甚至像玩具一樣扛著沉重的杠鈴,炫耀似的抖動著身上的肌肉。


    站在對麵的人,比這邊將近多出一倍。他們大多很瘦,個頭也偏於矮小。其間還摻雜著七、八個麵帶畏懼,也談不上什麽姿色的女人。


    隻有被胡赫看中的人,才有資格住在二樓,而一樓的幸存者每天都要出去尋找補給。他們不會全部出動,必須留下一個與自己關係最親密,或者是在其他人的監視下才能外出。如果有誰沒有返迴,或者被監管的人中途逃走,那麽留下來當做人質會被殺掉。


    這種連帶責任的方法很殘酷,卻很有效。


    杜天豪和廖秋麵無表情地站在人群裏。前者的目光帶有強烈的憤怒和仇恨,後者雖然同樣帶有恨意,卻隱隱有些畏懼。


    站在旁邊的胖子,和他們相處的很要好。正是看中了這一點,胖子已經成為二樓那些人監管的人質。否則,杜天豪和廖秋早就逃出這個該死的地方,另外尋找安身之所,而不是每次迴來都要上繳一半的食物和水,忍氣吞聲度日。


    “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胡赫用力清了清嗓子,他站了出來,慢慢走到場館中央,用蛇一樣的目光來迴掃視對麵的人群,幹笑著說:“我承認,在這裏,的確有些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們辛辛苦苦外出尋找食物,其他人卻坐享其成……嗬嗬!我能理解你們的想法,也明白你們心裏的怨氣。好吧!這種事情到此為止。從明天開始,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必須為了這個集體付出努力。我們要團結,要全力應對一切困難。當然,作為獎勵,那些最勤勞的人,將分配到足夠的食物和水。”


    人群漸漸有些騷動,杜天豪和廖秋也覺得意外。他們原本以為胡赫召集大家的目的,是為了公開殺掉某個冒犯了他的家夥,借以震懾那些活著的人。卻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這麽一番自我辯解的話。


    “他究竟想幹什麽?”


    廖秋皺著眉頭,湊近杜天豪的耳朵,用很低的聲音問:“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站在旁邊的胖子也靠了過來,竊竊私語:“相信他的人都是白癡。這家夥是個混蛋,是兇手。我敢打賭,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壞的惡棍。”


    杜天豪沒有發表議論,他眼睛裏的目光越來越冷,頭也仰得很高。


    胡赫的演講仍在繼續。


    “我們是一家人。有困難就必須相互幫助。我很直爽,也喜歡和做事情幹脆的人打交道。以前有些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對,你們必須理解,現在是非常時期,外麵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讓一部分人去供養另外一些人,這種做法的確有些過火。但你們得明白————所有付出都會得到迴報,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我們會站出來,擋在最前麵。”


    他說得口沫四濺,聲音卻壓得很低。如果不是怕引來大規模的喪屍,胡赫還會繼續提高音量,讓自己的演講聽起來充滿氣勢。


    應該承認,他的話的確帶有蠱惑性質。有些人已經動心,臉上冰冷的表情也漸漸融化。


    “我們要全力應對困難。我們是朋友,是兄弟,是一家人。我不會隻是嘴上說說,我這就讓你們看到誠意————”


    說著,胡赫“桀桀桀”地笑著,朝站在身後的鉤子等人揮了揮手。幾名抱著大紙箱的壯漢立刻從二樓走了下來。他們把手裏的箱子擺在場館中央,用力撕開封口的膠帶,四散敞開的箱子裏,露出整齊碼放的罐頭、方便麵、火腿腸、麵包……


    “放開肚子吃吧!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我們要公平對待所有人,每一個人!”


    胡赫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從旁邊的鉤子手裏接過一條香煙,用力掰開,高高拋向對麵激動的人群。這種動作打消了一部分人的疑慮,他們開始朝前邁步,在紙箱裏翻找自己喜歡的食物。後麵的旁觀者很快加入爭搶食物的行列,場館裏的局勢變得混亂,聲音也嘈雜。


    “別擔心,我們的儲備很充足,不用搶,每個人都有————”


    隨著胡赫越來越高亢的喊叫,更多裝滿吃食的紙箱從樓上被搬了下來。他的確沒有說謊,水和食物都很豐富,足夠所有人飽餐一頓,甚至還吃不完。


    人們眼裏的目光開始變得狂熱,他們簇擁在胡赫身邊,爭先恐後說著恭維和奉承話,想要得到更多的好處。胡赫臉上也一直掛著微笑,不斷遞出去更多的糖果和香煙。這些東西已經成為奢侈品,即便是在健身館二樓,也必須實行配給。


    廖秋拿著幾隻罐頭和麵包走到場館角落裏,與杜天豪和胖子坐在一起。他偏過頭,看著幾米外一個正在大聲誇耀胡赫的男人,很不理解地搖搖頭:“我不明白,他們究竟怎麽了?就在昨天,那個人還被二樓的家夥打了一頓,連門牙都掉了。可是現在……”


    “瘋子的思維意識永遠都超乎常人。”


    胖子撕開一盒沙丁魚罐頭的鐵蓋,扶著略微下滑的眼睛,低聲說:“胡赫這樣做顯然違背常理。我可不覺得他會突然良心發現。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一定在策劃著什麽陰謀。”


    杜天豪剛把一聽啤酒舉到嘴邊,聽到胖子的話,動作立刻僵住,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他。


    “別那麽驚訝,我說的是真的。”


    胖子看了看周圍,確定談話沒有引起旁人注意,這才壓低聲音,認真地說:“這幾天你們都在外麵收集物資,樓上的那些家夥也沒有閑著。胡赫每天都帶著人出去,卻沒有帶迴什麽有用東西。我敢打賭,他肯定想要實施某個計劃,隻是還缺少人手。所以,他必須籠絡我們,利用我們。”


    廖秋臉上的肌肉有些顫抖:“他,他究竟想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


    胖子從罐頭盒裏拈起一條油炸沙丁魚塞進嘴裏,邊嚼邊說:“我隻是猜測。”


    杜天豪沒有參與討論,他默默喝著啤酒,用深沉森冷的目光注視遠處喧鬧的人群。


    窗簾內漸漸透進晨曦,蘇浩抬起右手遮住眼睛,仿佛陽光魯莽地把他吵醒。他仰躺著,身體纏著床單,讓意識從混沌中慢慢蘇醒,直到身體逐漸充滿了力量,眼睛也完全明亮之後,這才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


    李曉梅的廚娘角色已經固定。她煮的粥很香,饅頭也熱氣騰騰,當然,餐桌上還少不了從外麵商店弄迴來的豆腐乳和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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