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金對占領區內的民眾管理同樣實施配給製。幾十年後,大邱地區的幸存者仍然記得當時的恐怖場景。一名幸存者迴憶:“我從不知道國境對麵那些人是如此可怕。官方宣傳一直把他們稱作同胞,他們卻對我們毫無憐憫。北麵過來的那些士兵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忍耐力,他們隻需要幾顆土豆和簡單的食品就能維持行動。他們搶光了一切能拿走的物件,對付喪屍和變異生物也比我們的士兵更加勇敢。我不明白他們在衝鋒時叫嚷著‘為了領袖’究竟是什麽意思?但他們根本就不怕死,即便是子彈打光了,也會撲過去抱住變異生物同歸於盡……後來我才慢慢知道,如果他們在戰場上不這樣做,他們留在國內的家人就會變成罪犯。”


    帶著腦子裏這些繁雜的記憶,高立權走出了升降梯。


    通往基地宴會廳的通道兩邊擠滿了人,在萬眾矚目下,高立權冷漠地走入其中,周圍頓時激起了一片議論。


    “看,那就是中國人的叛軍首領。真不明白,他為什麽佩戴著中國軍隊的大將軍銜?就連製服款式也是一樣的?難道,事情與我們想象中有出入?”


    “真希望這次大會能夠對我們目前的狀況有所幫助。內華達沙漠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能夠招募的平民基本上已經充入軍隊。盡管有強化藥劑,可那些人的戰鬥力實在是不堪一擊。德國人和法國人已經答應派出援軍,但實際什麽時候抵達,恐怕隻有鬼才知道。”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家夥。我討厭所有黃皮膚黑眼睛的生物。猴子就是猴子,哪怕穿上軍裝也一樣無法改變它們的本質。”


    類似的竊竊私語從人群裏不斷釋放出來,高立權用冰冷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準確記錄下所有聲音的來源和方向。這是專屬於五階強化人的特殊能力,思維意識與肉眼探測相結合,使各種信息以數據方式錄入大腦。前後不過幾秒鍾時間,他已經把每一張麵孔和當時表情深刻保留在腦海裏。


    成為五階強化人以後,會隨著時間推移,在日常生活與戰鬥中獲得部分新的特殊能力。這些能力和體質會通過遺傳的方式,刻畫在下一代的基因鏈裏,成為他們永遠無法抹掉的一部分。


    強化藥劑對人類的改造效果,已經不僅僅局限於注射者的體質。後裔血脈成為新的繼承者。以一階強化為例,一名強化人與普通人結合,誕下的後代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成為強化人。當然,強化體質同樣還是一階。父母雙方都是強化人的情況下,體質遺傳幾率就上升到百分之百。“蜂群”擴大也是同樣的道理,來自蘇浩的黑色顆粒,同樣成為了遺傳基因的重要成份。兩名五階“工蜂”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天生就是五階強化人。他們有一個特殊的稱唿:“幼蜂”。


    即便沒有蘇浩留下來的大量進化藥劑,“蜂群”仍然在朝著全麵進化方向延續。在過去的一百多年裏,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五階“工蜂”自然成為了進化人。這種變化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不需要戰鬥,沒有在危急關頭強烈無比的促發,僅僅隻是睡了一覺醒來,身體質量就得到全麵改變。


    王啟年的進化能力是完全通過機械改造得來。說穿了,他就是一個擁有進化人實力的機械人。然而,自然狀態下的進化“工蜂”與其截然不同。他們的實力尚未達到真正的一階進化標準,卻已經邁入了進化的門檻。為了將這一部分“工蜂”與真正的進化人區別開來,老宋特別製訂了一個專有名稱“初階進化”。


    高立權感覺自己已經隱隱摸到了進化的門檻,然而身份和承擔的責任,卻使他不得不中止了對進一步強大的摸索。進化人已經證明並不適於在地球上生存,除了極少數,也是必不可少的進化型戰士被留在“蜂巢”內部充當後盾,幾乎所有進化型“工蜂”都被老宋派往三角形立麵圖上的各個坐標點。


    無論進化之路走到哪一步,地球仍然是所有“工蜂”的母巢。這裏必須有足夠的強勢人物留守,擁有控製和命令權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必須放棄進化,永遠保持五階強化的體質極限。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平衡。高立權很多時候都會對身邊的進化型警衛感到羨慕。他也同樣渴望能夠有機會成為進化人。可是,隻要在505集團軍司令和“叛軍”首腦的座位上呆一天,他就必須保持著無法強大個體的遺憾。


    生物戰爭進行到目前階段,很多原先看不透的問題都有了答案。高立權當然明白自己目前的身份,以及眼前這些人對自己的仇恨及憤怒來源。他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了數十米外的宴會廳。那裏燈火通明,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食物。許多胸前佩戴不同國家標誌的人已經在等候著。那一雙雙眼睛裏有渴望,有期盼,也有充滿血絲的恨怒,以及恨不得撲過來把自己活活打死,啃骨食肉的衝動。


    “宴會就沒有必要了吧!”


    高立權停下腳步,看似隨意地說道:“臨行前,我剛剛吃過一頓。在飛行戰艦上又吃了一些小食。這樣吧!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浪費時間,與其把聯合國大會放在明天上午召開,不如就在這裏,現在就開始。”


    這番言論實在太驚人了,聲音也很大,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塞西爾上將白皙的臉上陡然泛起一陣憤怒的紅潮,瞬間又變成鐵青。


    實在太張揚了。作為大會主辦方,曆來都是由於美國人宣布什麽時候召開此類會議的具體時間。像這種隨意張口進行時間與場地的變更,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


    塞西爾上將本能的想要出言否決,甚至很想張口衝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狂吼咆哮。


    難道他不知道這裏是美國嗎?


    難道他不知道一國尊嚴不容侵犯嗎?


    難道他不明白什麽才是國家之間的真正合作嗎?


    好吧!我承認弄錯了一點,他其實並不年輕,實際年齡已經有上百歲。但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還能保持如此年輕的外表?這種情況通常隻會發生在宗教典籍裏最邪惡的魔鬼身上。


    高立權看穿了塞西爾上將心裏的想法,目光隨即轉移到他的身上,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聲:“這隻是我的個人想法。當然,如果諸位覺得難以讚同,或者有不同意見,我這就走。我從來就隻在自己喜歡的時間、地點做應該做的事情。我從不勉強別人,別人也不可能勉強我。就這樣!”


    通道裏頓時變得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這變故實在太突然了,眾人皆驚,繼而很快轉化為被強烈遏製住的怒火。


    有資格站在通道裏迎接的人,都有著令人羨慕的身份。有基地司令,有內務高級官員,也有不同部隊的指揮官……單是在高立權視線裏出現的軍官,就有六名不同等階的將軍,十餘名校官。


    他們都很清楚為什麽一定要讓中國人參與此次大會。


    隻有這支“叛軍”才有極其強大的戰鬥力。他們的作戰方式很特殊,也很神秘。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從哪兒弄到那麽多五階強化藥劑。從非洲到英國,從澳大利亞到歐洲,還有東南亞和印度令人驚駭的大屠殺。一切都表明他們擁有強悍無匹的力量,作戰風格殘忍冷酷,根本沒有所謂的道德框架,純粹隻有利益。


    如果時光倒退一百幾十年,迴到2000或者1990的某個年代,美國政府一定會集結重兵,邀約多個國家一起對他們發起攻擊。就像曾經在伊拉克幹過的那樣,把高立權抓出來,如同薩達姆享受過的待遇一樣送上法庭受審,然後絞死。


    至於現在……我們根本不是那些變異生物的對手。多達數百次“月潮”爆發,已經把合眾國軍隊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需要增援部隊,這其中最為強大的,就是中國軍部所謂的“叛軍”。


    如果高立權就此轉身離開,那麽此前所做的一切功夫都失去了意義。什麽該死的聯合國大會,其實就是為了這支“叛軍”專設的一次會議。為了讓他們答應派出軍隊,總統甚至準備了至高無上的榮譽勳章。


    媽的,在美國曆史上,這種勳章還是第一次向外國人頒發。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不舒服。好好看看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的曆史吧!美國人在那個時候是世界上的絕對首腦。我們打贏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得到了當時世界上最龐大的財富。我們是唯一能夠與紅色蘇聯對抗的超級大國,我們征服了伊拉克,擺平了阿富汗,“美國人”三個字在世界每一個角落都是驕傲與高貴的代名詞。即便是文化水平再低,生活水準再糟糕的國家,當地民眾可以不識字,不認識該國元首是誰,但他們絕對不會不認識美元。弗蘭克利以其溫和的微笑征服了向往財富的每一個人。雖然他隻是停留在鈔票中央的圖畫,還是綠色的,可如果一定要在兩種鈔票當中選擇其一,人們腦子裏隻會下意識聯想起美元。


    每個人都想移民美國,都想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我們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科學家群體,擁有最發達的先進科技,擁有最強大的軍隊,擁有最自由和平與民主的生存空間。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要麽現在就召開大會,要麽我就此離開。”


    高立權冷冰冰的聲音,把沉浸在對過去幻想中的塞西爾上將拉迴了現實。這種冷漠帶有軍人的樸素與刻板,絲毫沒有商量餘地,也根本不容別人置疑。


    “這,這不合規矩。”


    塞西爾上將搜腸刮肚,努力尋找適合的字句。他不斷搓著手,額頭上幾乎湊到一起的皺紋,寫滿了赤裸裸的憤怒與無奈:“這是世界性的重要集會,所有國家都必須參與。在這件事情上,絕對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國家說了算。我們還得……”


    “所有國家都必須參與?”


    高立權用充滿譏諷的目光注視著塞西爾:“斯威士蘭呢?剛果(布)呢?還有巴拿馬和科莫多,這些國家也在本次大會的參與者之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就在兩個月前,我們駐紮在東非的醫療救援部隊發現了一個廢棄避難所。從內部屍體身上遺留的文件顯示,那些死者就是剛果(布)的所有政府人員。換句話說,剛果(布)這個國家在聯合國已經沒有參與大會的權力。就算是該國可以在短時間內重新選舉產生最高權力者,也無法參加此次大會。嗬嗬!塞西爾將軍,對此,你又怎麽解釋?”


    “現在是戰爭時期,總有無法預料的意外發生。”


    塞西爾被搶白的有些惱怒,額頭兩邊凸顯出粗大的血管。他很快鎮定下來,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定了定神,說:“重大事務必須由所有常務國家共同投票決定。任何人都無法違背這一條例。剛果(布)政府不在此列,他們也無權在常務國家中占有席位。”


    (注:情節與特殊需要,本文將常任理事國改為常務國家。請不要在特殊稱謂上多追究)


    “所有常務國家?”


    高立權又抓住了塞西爾上將話裏的把柄。他森冷的臉上露出一絲鄙視:“俄羅斯、英國、法國,還有我們和將軍你,其他人都不要了?”


    塞西爾上將對高立權這番古怪的問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緊皺眉頭,急速思考了幾秒鍾,認為自己剛才的話應該沒有任何破綻,也的確給予了高立權足夠的尊敬。於是小心翼翼地迴答:“不,不完全是這樣。還有日本和加拿大,他們是上一屆大會新增選出來的常務國家。連通我們在內,總有有七個。”


    “既然你們選擇邀請我作為本屆大會的中方代表,那麽我完全有理由對目前的組織狀況提出異議。”


    高立權照例以平淡冷漠的口氣說:“對不起,關於日本和加拿大的常務資格增選結果,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他們以前是什麽樣子,現在仍然不會有變化。”


    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引起了塞西爾上將身邊一名美軍中校的憤怒。他先是壓低聲音,憤恨不已的私下爆了一句粗口,然後走上前來,雙目怒視著盛氣淩人的高立權大聲指責:“這是所有國家共同作出的決議。你無權更改,也無權對此發表意見。”


    高立權緊盯著他,沉默不語。塞西爾上將也沒有出言製止,隻是站在一旁觀望,臉上的怒意隨著中校鏗鏘有力的語言反擊鬆緩了許多,長長唿出一口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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