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侍會意地點點頭,從地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鋼斧,滿麵獰笑,朝著公爵夫人的左腿狠狠劈下。


    瑪卡城的戰鬥比預計中結束的更早。


    索蘭特男爵的頭顱被插在十多米長的騎槍頂端,筆直豎立在城主府外的路邊。


    插著死人腦袋的騎槍多達三十餘枝,所有被砍下的頭顱全都雙眼翻白,附近的地麵早已被鮮血浸透,不斷有腥臭的血水從屍體下麵滲透出來,順著岩石砌成的樓梯,慢慢流淌到更加低矮的路麵,形成一個個暗紅的的坑窪。


    奴隸暴動這種事情在拉邦卡大陸從未發生過。人們並不認為區區一個奴隸能夠擁有與國王相同的權勢。反抗者大多是瑪卡城內的富商、貴族、莊園主,他們非但拒絕服從蘇浩的命令,還在第一時間派出私兵和武裝力量進行對抗。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奴隸當然不是全副武裝士兵的對手。然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擁有強大戰鬥力的貝塔級“工蜂”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以他們為矛頭,反抗者軍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成群結隊的奴隸得到武器,咆哮著衝進莊園和貴族宅邸。用刀槍殺死他們看到的每一個人,搶走被他們看中的每一件東西。


    這的確是一場暴亂。


    街上到處都是瘋狂且歇斯底裏的喊叫聲,到處都是滿麵亢奮的奴隸。他們很容易就能從外表上與普通平民區分開來。奴隸們的皮膚大多較為粗糙,衣不遮體,悍不畏死。他們臉上的表情再也沒有平時的畏懼,而是充滿殘忍和瘋狂。他們肆無忌憚衝進市民家中,把女人從房間裏拖到外麵大街上強奸,殺死屋子的主人,把一切都據為己有。


    很多奴隸手裏舉著火把,卻被騎士巴爾特和其他“工蜂”要求立刻熄滅。蘇浩需要一座完整的瑪卡城,而不是一個被大火焚燒後的廢墟。這道命令在部分奴隸當中得到執行,也有部分奴隸拒絕。他們叫囂著質疑“工蜂”,有些性子暴躁的家夥甚至想要當場拔刀相向,最終得到的結局,當然是一個“死”字。


    殺人!


    搶劫!


    把一切都變成我的!


    這就是奴隸們的想法。請注意,不是“我們”,而是“我”。他們永遠也沒有將這一切涵蓋更多人的想法,僅僅隻是針對自己。口號當然是連帶著所有人一起喊出來,得到好處的時候任何人都是自私的。


    沒有自由的時候想要重獲自由,得到自由以後還想得到更多。吃飽了想要得到金錢,有錢以後還需要漂亮女人。這就是智慧生物的欲望,如此邪惡,如此肮髒,但如果不是這樣,曆史上所謂的“起義者”,包括現在的蘇浩,也就不可能擁有引發全麵矛盾衝突的能力。


    踏著腥紅的地毯,蘇浩漫步走到窗前,默默注視著遠處人生喧囂的街道。


    他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從屋子裏被十幾個奴隸拖出來,在馬路上幾下剝光衣服。長時間被拘禁的奴隸們分別抓住女孩手腳四肢,輪流脫掉褲子對女孩瘋狂蹂躪。那個可憐的女人最多隻有十五、六歲。她一直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懸空的身體隨著猛烈衝擊來迴搖晃。雪白的身體在一個個黑黝黝的裸體縫隙中時隱時現,雙手雙腳被高高舉起,嘴裏很快被一個急不可耐的奴隸用生殖器堵上……那些剛剛獲得自由的瘋子玩得很開心,女孩被他們活活幹死。野蠻的奴隸玩夠以後直接將女孩分屍,就著馬路中間燃燒的旺火,燒烤著一塊塊熱油四濺的熟肉。


    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從家裏慌慌張張逃出來,被幾個奴隸當場掄起棍棒掃翻。奴隸們瓜分了男人身上攜帶的財物和衣服,把剝光的男人雙手用繩索緊緊捆住,栓在角馬的鞍子上,再朝著馬屁股上狠狠亂抽鞭子……當狂奔的角馬在城市另外一端被人攔住的時候,男人的雙腿已經在遍布石塊的路麵上活活磨掉,殘破的腸子和內髒從腹部拖出來,碎肉血末灑滿了整條街道。


    這就是偉大的變革。


    瓜分財富就是這麽簡單。殺光原來統治階級的每一個人,他們的錢財、地產、房屋都是我們的。貴族小孩的肉鮮嫩可口,貴族的漂亮女人想睡就睡。總而言之,老子是奴隸,老子是被壓迫的群體,老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個世界已經變了,老子現在就是他媽的主人。


    蘇浩無意製止這一切。他得到了掌控瑪卡城的權力,奴隸的欲望也需要滿足。是的,這一切野蠻而殘忍,血腥而暴虐,然而權力更替就是如此。世界上永遠沒有哪個國王願意主動放棄權力,成為別人的奴隸。一切都需要自己去爭取。在地球上,可以看做是屌絲對高帥富的逆襲。這裏是拉邦卡大陸,手段自然要更加強烈瘋狂。無論殺戮、搶劫,還是施暴,都隻是為了自己得到更多奴隸的擁護。當一切混亂平息下來的時候,他們將成為新建國家最穩定的中堅份子。


    既然要殺,就殺個幹淨,殺個酣暢淋漓。


    奴隸們的仇恨並不是憑空而來。貴族和豪富們的確從奴隸身上賺取了豐厚利益。割鼻、剜眼、斷舌之類的酷刑幾乎全部都是針對逃亡或者反抗的奴隸。無論任何國家,任何種族,隻要失去自由變成了奴隸,也就意味著從此失去一切。


    被拖到大街上被幾十個奴隸強奸的小女孩的確很可憐。但是在囚奴營地的時候,蘇浩曾聽到奴隸們用憤恨不已的口氣說起過,一個隻有十歲左右的貴族女孩,竟然在宴會上用餐刀割斷了身邊女奴的喉嚨。原因僅僅隻是因為女奴沒有及時為她添菜,而小女孩最喜歡的冰糖水果羹被別人取走。饞嘴欲望得不到滿足的小丫頭當場暴怒,她足足花了十多分鍾,割了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刀,這才把可憐女奴的喉管弄斷。當時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這血腥殘酷的一幕,卻無人出來製止。參加宴會的貴族們不斷為小女孩叫好,稱讚她勇敢、機智、果斷。很多人直言不諱表達自己的看法,聲稱那個女奴“該死”、“下賤的奴隸就應該這樣對付”、“笨手笨腳的奴隸根本一錢不值,與其花費糧食養著,不如像這樣直接弄死……”


    宴會上的女孩與街上的女孩顯然不是同一個人。可這並不重要。她們都穿著昂貴的華服,享用著奴隸們永遠無法得到的珍饈。這就是所謂的罪惡,也是導致暴動與混亂產生的根源。


    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看著窗外動蕩血腥的世界,蘇浩忽然有種想要發笑的衝動。這並不是譏諷或者嘲弄,而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古怪意識。他對拉邦卡世界毫無感情,這裏雖然適合進化人居住,卻不是真正的地球。這裏沒有任何一樣他為之熟悉的東西,也沒有他必須為之依賴的親人。引導混亂和動蕩雖然是一種罪惡,蘇浩卻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畢竟,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能否算是人類都還不一定。盡管他們外形像人,但是在真正的生物學分類裏,恐怕隻能算作是“亞人”、“半人”、“未進化完全的特殊人種”。


    “哈哈哈哈!殺吧!把一切都毀滅,重新掌握絕對的權力。”


    蘇浩站在城主府高大的落地窗前揮手狂吼:“所有人都必須服從於我,反抗者一概格殺勿論。今天是你們歡宴的時間,你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怎麽發泄就怎麽發泄。我不需要貴族,也不需要附庸者。我就是你們心目中的神,唯一的神!”


    孟奇在幾名護衛簇擁下走進浴室的時候,騎士巴爾特正和幾名渾身赤裸年輕美貌的少女在水裏廝混。


    拉邦卡大陸顯然沒有“四十不惑”之類的說法。盡管已經渡過了最為年輕荒唐的歲月,巴爾特卻絲毫沒有想要收斂的想法。這裏原本屬於一個破落伯爵。那家夥實際上隻是繼承祖上的爵位,權力和財富都在這一代衰落到極點。但不管怎麽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與巴爾特這種普通騎士相比,破落伯爵的財產仍然顯得豐厚。至少,這個莊園的出產令很多人為之羨慕,城堡雖小,卻非常精致,裝修也很華貴。尤其是這個浴室,簡直就是一個足以容納上百人的遊泳池。把疲憊的身體浸沒在熱水當中,旁邊還有年輕美貌的少女陪浴,這簡直就是人世間最舒服的享受。


    孟奇沒有理會巴爾特招唿自己下來共浴的善意。他用手指慢慢捏弄著細長的胡須,削瘦的臉上顯出一絲譏諷。


    “如果我是你,就立刻從水池子裏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滾迴自己的崗位上去。”


    這句話雖是比喻,卻立刻激怒了騎士巴爾特。他怒不可遏地從浴池裏站起,抓起掛在旁邊牆上的短劍,把鋒利的劍鋒對準孟奇,卻沒有下手,而是衝著這個說話尖酸刻薄的商人咆哮。


    “你有什麽資格衝我說這種話?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陰險狡詐的生意人罷了。像你這種廢物,以前連舔我腳尖的資格也沒有。”


    孟奇陰森森地笑著。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他已經聞到從巴爾特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酒意。這家夥喝得實在太多了,以至於連站姿都有些虛浮,臉膛和眼睛都變得微微發紅。


    巴爾特根本沒能看清楚孟奇的動作。他覺得是自己眼睛花了,卻發現那是孟奇以詭異的速度從側麵繞過來,一手抓住自己握劍的手腕,一手從背後緊緊扣住自己的頸部。


    孟奇臉上仍然帶著笑意,巴爾特的酒卻醒了一大半。他隻覺得額頭上冷汗淋漓,身體也變得僵硬。就在剛才幾秒鍾前那股充斥全身的自豪與兇悍,已經在片刻之間完全不知去向。


    他是一名騎士,是索蘭特男爵的親衛。巴爾特戰技嫻熟,即便是對上中央山脈裏的土著,也有一戰之力。孟奇隻是一個商人,也從未在這方麵表露過任何實力。可是現在,無論動作、速度還是力量,孟奇都把握的恰到好處。他準確扣住了巴爾特的腕骨,分毫不差抓住了巴爾特的後頸,指尖與目標接觸的時間沒有絲毫誤差,巴爾特連反手還擊的機會也沒有。這種可怕的精準度巴爾特根本聞所未聞,簡直匪夷所思。


    “如果我想殺你,你的腦袋現在已經不在脖子上了。”


    孟奇慢慢抽掉巴爾特手裏的短劍,握住劍柄,把劍鋒慢慢架在巴爾特的肩膀上。他的鼻尖幾乎貼上了可憐騎士的麵頰,聲音很低,充滿令人恐懼的死亡威脅。


    “知道嗎?我是在幫你。好好用你的豬腦子想想,現在是享受玩樂的時候嗎?沒錯,主人的確下過狂歡三天的命令。但這道命令是針對那些被解放的奴隸,並不包括你我。也隻有你這個白癡才會大模大樣住進這間莊園,肆無忌憚的享受。尊敬的騎士大人,我得承認,你在享樂方麵的確很有一套。瞧瞧這間浴室,有青春洋溢的美女,盤子裏還有新鮮水果和好酒。哦!那邊的茶幾上還有大蒜烤羊腿和熏雞。酒飽飯足還有隨時伺候著的女人……嘖嘖嘖嘖!你大概不知道,主人今天的早餐隻有麵包和鹹肉,外加一大杯淨水。”


    這番話讓巴爾特徹底清醒過來。他用力抹掉額頭上的冷汗,揮揮手讓旁邊不知所措的侍女下去,迅速抓起衣服很快穿好,麵孔也轉換成真心誠意向孟奇請教的表情。


    “我,我該怎麽做?”


    孟奇冷冷地斜瞟著他:“你知道什麽地方做錯了嗎?”


    巴爾特絲毫沒有之前的倨傲和怒意,臉色變得有些發白,諾諾連聲:“知道……當然知道。”


    孟奇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你是想這輩子永遠都隻是一個騎士?還是想成為伯爵?侯爵?甚至是公爵?”


    巴爾特猛然抬起頭,眼睛幾乎從眼眶裏瞪了出來,目光也變得前所未有的熾熱。


    “你很幸運,主人從一開始就挑中你成為助手。沒錯,你的確給予了我們很多幫助。你調走了城主府的大部分衛兵,在需要的時間打開了囚奴營地大門,還有武器倉庫。作為獎勵,主人給予你這座莊園。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你的封地。好吧!按理說,呆在自己家裏享受我的確不該過問。可是看在我們都是瑪卡城裏出來的追隨者,難道你不覺得在這種時候應該做點兒什麽嗎?”


    孟奇的聲音心平氣和,巴爾特卻覺得其中充滿了自己從未接觸過的智慧:“奴隸需要編組成軍隊,需要接受訓練。收集到的物資需要統計,糧食和武器需要更加穩定的供應來源。這座城市裏已經死了很多人,屠殺和搶劫三天後就會結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又將恢複秩序。除了你和我,貴族和豪商們已經全部死光。你難道不想成為主人最信賴的手下?還是僅僅隻滿足於得到一座莊園,幾個女人?”


    利益是最大最好的刺激。


    巴爾特忍不住渾身激顫,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源於對孟奇的憤恨,而是因為那句“是否想要成為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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