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鴻鈞將“豬隊友”徹底安撫住,眼角餘光便見帝俊“唰”得一下,倒不是展翅化鳥,而是揮了揮衣袖。


    一襲黃底金黃火焰流紋的帝皇冕服照亮了整個大殿。


    帝俊彈了彈衣袖,似將萬鈞的雷霆看成了灰塵一般,一開口,有血水溢出,但話語卻依舊字字珠璣,振聾發聵:“天道既公,為何不成文定法,以昭天下?朕不過在假設之上發誓立言,卻如此苛責與朕?那是不是意味著真是用我巫妖兩族萬千鮮血去構築聖人基石,好讓眾聖成就功德為業?!”


    一字一言,擲地有聲,震得這殿上大能們都腦中空白了一瞬。待迴過神來,視線看向接引準提和女媧臉色都有些微妙了。至於不看三清,理由就連道祖都親自說了。三清已得開天功德,甚至因此都與洪荒天道有一絲的因果。


    接引準提麵色漲成了豬肝色,身形緊繃,手裏拿著法器。


    女媧麵色帶著灰白,若不是背後有伏羲依靠,迎著所有望過來提防忌憚甚至貪婪的眼神,都控製不住要瑟瑟發抖起來。


    原因無他,太一手中的東皇鍾就差砸著三記名弟子而去了—在三聖人成聖之前,他有八成的把握殺死三人,提前掐死損妖族氣運之事。


    鴻鈞一揮袖止住太一的行動,靜靜的看了眼還有空衝他挑眉的帝俊,眉頭微微蹙了簇,有些不解帝俊這作死的傲骨倔氣從何而來。


    帝俊此刻連聖人都不是,一得機緣就高調,難道不知槍打出頭鳥?就連那方機緣世界洪荒流小說,但凡重來一迴,都是在遵天道法則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夾縫求生,博取那一線的生機。


    所以說就算小說看上癮的了中二鳥,也沒硬剛的道理在啊。


    百思不得其解,鴻鈞難得反問了一句:“反之呢?”


    這一句話問出口,殿上諸大能瞬間覺得自己稍稍有些活過來了,擦擦額頭的汗珠,不敢看鴻鈞,也沒膽子望眼帝俊,唯恐自己一眼沾染了因果。思來想去,能滿足自己好奇心之欲的也就是紫霄宮上空未曾消散的火焰文字,以及翻騰殺意的雷霆。電閃雷鳴火焰烈烈,兩者在半空中來迴弑殺,瞧得久了,意外還有種詭異的和諧相襯感。


    大能們:“…………”


    帝俊脊背挺直,目光定定的看向鴻鈞,唇側一勾,眼角一挑,聲音帶著些喑啞與虛弱,相比較先前的鏗鏘有力,此刻就顯得異常漫不經心,很是敷衍:“我以河圖洛書發誓,此生不推演未來聖人們的成聖的機緣。除非他們先對我巫妖二族不利,我被逼化心魔劫相抗,否則絕對不幹擾他們成聖。若違背此誓,被他們殺之,被天道殺之,血脈不存,河圖洛書盡毀,日月星辰之力由天道擇賢而定,我帝俊身形俱滅!”


    所有人倒抽口冷氣,忍不住看向帝俊的腦袋—這是瘋了吧?帝俊能夠立足,不就是仗著是太陽星星主?


    要知道,盤古左眼化太陽星,右眼化作太陰星。這兩顆星辰,身兼光明,照亮洪荒,一陰一陽滋生萬物。


    日月同輝,是每個洪荒生靈刻入在傳承裏的記憶。


    且道祖說了,帝俊即將迎娶太陰星之主。


    先前對話那意思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帝俊若是放棄妖皇之位,無冕之聖也!


    可若是真應劫了,跟龍鳳二族一般鬧個兩敗俱傷,豈不是……


    鴻鈞聽著殿內其他人蠢蠢欲動的心思,無端生氣一股煩躁之情,重複了一遍帝俊先前的話語:“你的不擾也如同插手那般定義?包括親自以及暗中指引唆—”


    拉長了音調,鴻鈞一字一頓緩緩補充:“洪荒所有生靈?”


    天道默默給鴻鈞發消息:“這個詞用得好!帝俊萬一唆使人族怎麽辦?萬一跟羅睺結合怎麽辦?”


    鴻鈞不曾理會,視線一眨不眨的盯著帝俊,勘破掉帝俊臉上的陣法,不肯錯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帝俊對此沒什麽表情。


    作為一個陣法大佬,他一念之間想糊幾個陣法麵膜在自己臉上都可以。


    比拚了半晌,帝俊看著一如既往以力破陣,沒半點美學的鴻鈞,才緩緩抽口氣,麵色帶著惱恨,像是屈服武力認輸,咬牙切齒著開口:“朕已先前發誓過,除卻被逼化心魔劫,否則不會采用任何一切的手段指引洪荒所有的生靈。”


    聽得帝俊依舊強調著被逼二字,鴻鈞忍不住讚同天道。帝俊肯定是盤古心眼所化,心眼實在是太多了!


    跟鳥咬文嚼字比不過,鴻鈞幹脆轉移了話題,問道:“那若是聖人功德有助巫妖呢?更有助你妖族呢?”


    太一和鯤鵬心中一凜。


    妖族的概念很廣,簡單來說,就是將巫族,那衍化傳承之道不同,無法元神修煉的巫族排除在外的其他所有洪荒生靈。


    帝俊的雄心就是這麽霸氣—萬物有靈,皆可為妖!


    於是乎,兩鳥視線不受控製的看了一眼女媧,膚白貌美,長發及腰,看起來還挺柔順光滑,不由得欣賞的點點頭,而後齊齊嫌棄的瞥了眼接引準提—不提行事風格,太醜了,連頭發都沒有啊。


    那不亞於就是一隻禿頭禿身的鳥。


    沒有羽毛,還能叫鳥嗎?


    即便他們求道之心很堅定,但作為羽族,秉性天生,看外貌。可以為了大局稍微忍忍,可最最最起碼的,不能禿啊!


    帝俊眼角餘光掃見自己弟弟和下屬那一致的動作,嘴角抽抽,無比心平氣和的開口迴道:“我們不是聖人曆練的棋子。”


    鴻鈞看著依舊麵色堅毅,不該心誌的帝俊,暗探一聲“棋子”,目光幽幽瞥了眼被太一扔給鯤鵬抱著的羅睺,眼底閃過一絲的茫然。但也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鴻鈞緩緩開口,底下的蒲團化作蓮台,逐漸升起,帶著祥瑞之氣。與此同時,先前籠罩在帝俊身上的雷霆化成了一輪紅日,耀眼無比。卻是伴隨著鴻鈞一起高升。


    見狀,帝俊眉頭微微簇起。鴻鈞將火焰幻化成太陽,還隨著人一起走,肯定是裝逼!


    “望眾生牢記,天理昭昭,因果輪迴,皆有定數,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大殿眾人緩緩迴過神來,恭敬無比稱是,“謹遵道祖教誨。”


    看著鴻鈞離開,準提迴掃了眼帝俊,心中有些焦躁不安,忍不住高唿喊道:“敢問老師,最後一縷鴻蒙紫氣呢?”


    “老師講道,答疑隻皆帝俊之困惑,我等呢?”


    “紅雲。”鴻鈞特意俯頓了頓,俯瞰了眼帝俊,便見帝俊除卻隱忍的疼痛外,臉上再無任何其他的表情,於是便按著先前造化玉碟所顯示的那般,開口:“乃諸天第一朵祥雲所化,有此機緣。”


    冷不丁聽到自己被點名,紅雲看著不知何時飄到自己手上的鴻蒙紫氣,眼眸一亮。這鴻蒙紫氣,帶著氤氳之霧,乍然一看與他本體一般,似一朵雲,虛虛實實,飄忽不定。可待定睛望去,又內藏著無上的道法妙韻,好似能夠瞬間悟道。可細細一想,頃刻間又讓人飄飄然不知所以然。著實精妙!


    沉浸從天而降的聖人寶物之中,紅雲壓根沒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殺意。


    洪荒大能們追求的便是實力。這鴻蒙紫氣與聖人之位如道祖鴻鈞所言,那他們唯一可以爭奪的也就是紅雲手中這一道。


    先前鴻鈞問帝俊太一,其他大能們都能琢磨著能鳥落單,等著巫妖量劫後渾水摸魚。現如今落到了這個沒有妖族百萬妖兵,沒有伴生法寶的紅雲手裏,簡直就是喜降肥肉!


    說起來紅雲跟腳不錯,性子也善良溫和,在洪荒算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就是因為其太過善良,反倒是被處處欺負。若不是有個地仙之首的鎮元子在一旁幫襯,都不知死上好幾迴了。


    這一迴,鎮元子也來了。見狀,臉都被嚇白了。此刻拿在手裏完全就是催命符!


    可還容不得鎮元子多想,就聽得玄而又玄的妙音飄蕩在耳畔“本座閉關化道,非洪荒大劫,不出。”待迴過神來,便發現他們已經被請出紫霄宮了。


    紫霄宮門外,所有人大眼瞪小眼,還有些茫然之時,就聽得帝俊畢恭畢敬的開口:“恭送道祖,望道祖早日成道,壽與天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場的其他人聽不出這話的好壞,隻覺得挺好聽的,齊齊跟著祝賀。


    一時間聲音響徹三十三重天。


    天道意念指引著造化玉蝶飄出鴻鈞的袖子,飄在人眼前,氣勢洶洶:“我要日、了他!”


    鴻鈞冷漠無比:“抬頭看天。”


    天道茫然:“看什麽?”


    “天道不攻。”


    天道:“…………鴻鈞,你是不是想要恢複自我?”


    鴻鈞冷冷掃了眼天道。


    天道默默幻化出鏡子,看自己。除卻帝俊這異數外,整個洪荒依舊風和日麗,其樂融融,按著既定的步驟過著小日子。


    見狀,鴻鈞忍不住揉揉額頭,或許是被盤古劈傻了,亦或是因為遁去了一線生機,天道有靈後,就像個程序。一旦脫離了既定的程序步驟,被跟病毒入侵了一般,強迫症爆發,使勁要掰正。


    洪荒走到今日,也有些其他的小偏離,但問題都不大,完全很容易撥亂反正。可這會,來個鳥犀利操作猛如虎的,一下子就將天道從強迫症搞成了智障道。


    緩緩籲口氣,鴻鈞安撫著自己不跟傻瓜論長短,一點一點將道理掰碎了喂給天道吃,“周天星鬥大陣,自帝俊成立天庭起就在推演。眼下雖然大陣未成。但太陽太陰乃陣眼,也有些陣法早已鋪設完畢。先前帝俊裹挾太陽之力,太陰星隨之移動。咱們再不去太陰星護法加持,恐怕等帝俊趕到太陰星找到羲和,然後真掐死她都有可能。”


    “所以這一切的因,都是因為你親了帝俊。”天道瞬間暴跳如雷。


    承載天意的造化玉碟風火雷電交加,看起來超級兇。


    鴻鈞麵色不改,“本座修師生道,你硬要本座湊個七情。”


    “那……那……那抹掉帝俊的記憶。”


    “你捋清楚為何人族量劫,諸神隕落,日月同崩,天道不複存在?”鴻鈞聲音冷得跟冰渣子一般:“混沌鍾內的天意如何?你遁去的一線生機在何處?盤古到底留了什麽後手,你搞清楚了嗎?”


    頃刻間,造化玉碟“嘭”得一聲膨脹了數百倍,地水風火來迴閃爍,時而祥瑞萬千,忽而黑雲滾滾,蒼海滄田,轉瞬消失,複而高樓萬丈拔地而起……展現著後世所有既定的量劫,速度之快,便連鴻鈞都隻能從中窺伺一二。越往後,便愈發模糊難以預測。


    甚至……鴻鈞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發現自己竟然連個影影綽綽的輪廓都看不見了。而造化玉蝶來來迴迴變化的速度幾乎化成了雪花。


    簡言之,死機了。


    鴻鈞瞥了眼飄蕩在空中的造化玉蝶,視線悠悠看向了外頭的帝俊,努力的共情,以鳥之思維去琢磨問題。


    與此同時,造化玉蝶“咣當”一聲從空中掉落。隨之傳來一聲哇的啼哭:“我不活了,逼死強迫症了。”


    而羅睺敏感察覺自己身上的封印鬆了些,毫不猶豫放棄翱翔於空,迴紫霄宮探個親,欣賞欣賞被懟到無言可說的道祖麵色如何的好看。


    豈料,就見鴻鈞懷裏窩著個粉妝玉琢的小、屁孩。看著模樣,三四歲的,穿著的是他玩過後人網遊劍網三裏小黃雞的衣服。而且好像還哭過,眼睛帶著些水汽,看上去可慘兮兮了。


    “我屮艸芔茻,你真曆情劫,連兒子都搞出來了?”羅睺抽口冷氣,視線緩緩往下看了眼依舊巋然不動的鴻鈞,掐指一算,表情有些茫然,“不對啊,元、陽沒失?你這是打算讓別人喜當娘,有感而孕?”


    鴻鈞緩緩抬眸看了眼明顯實體了些的羅睺,眼眸眯了眯,垂眸看了眼天道。


    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化出道體的天道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表情無辜無比看了鴻鈞,然後嚐試著爬下鴻鈞的膝蓋,站直了身,昂頭挺胸,走了兩步。


    走完還蹦蹦跳跳了兩步。


    確定自己能跑能跳後,天道斜睨了眼羅睺,旋即兇狠無比撲向羅睺,將造化玉蝶化成板磚,“你琢磨著巫妖劫,暗中生事就罷了!太一不好嗎?幹什麽要往帝俊身上鑽?我揍死你這個不成器的!”


    羅睺一驚,隨之發現自己竟然無力躲閃,被揍個結結實實的,驚駭無比:“鴻鈞,這魔鬼到底是誰?”


    “你才魔鬼,你全家都魔鬼!你爸爸我天道!”


    “跪下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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