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連車都開不好麽?”印真的身體一歪,掙紮著坐穩。


    開車的弟子連忙解釋:“不是,天師,前頭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那弟子說完,迅速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撞到便撞到了,別管,如今我們還哪有時間在這逗留?”印真說出的話,無比冷漠。


    芸娘推開車門,便下去了,沒過多久,居然扶著一個衣衫襤褸,渾身奇臭的老者上了車。


    “你瘋了麽?”印真怒斥道。


    “他是被你們的車給撞到的,如今這山道上也沒有地方可以處理傷口,必須帶著他一道走。”芸娘淡淡的說了一句,也不是同印真商量,而是直接將那老者塞入了車內。


    他一上車,印真就立即推開車門,上了副駕駛座。


    抽出一方手帕,捂著口鼻。


    而我卻坐在中間一動不動的望著那老者,驚訝無比。


    “安之?安之?”芸娘連叫了我兩聲,我才迴過神來,挪動了一下身體,讓出一個位置來。


    “嘭”的一聲,芸娘扶著老者上車,然後關上了車門。


    這老者白發拂麵,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總覺得是我之前見過的那個人。


    “又見麵了。”老者用嘶啞的聲音開口說了一句。


    “是你,真的是你!”一聽到這嘶啞的聲音,我便肯定了自己沒有認錯人。


    眼前的這位老者,正是釋魔!釋魔當初被養在大帥府,給陸靖成出謀劃策,後來我和龍玄淩見到他,龍玄淩還讓靈烏將他送往養屍地,說是沒準到了那,還能保他一條命。


    可如今,他怎麽又出現在了這裏?


    “你怎麽會在這?”我望著他,發現,之前他身上的膿包好似好了一些,胳膊上都結痂了。


    “我算出,他命劫已到,便趕往此處,他保我一條命,我釋魔不喜歡欠人恩情,此次前來,便是要還了他的恩。”釋魔說完,微微垂目,好似十分疲憊。


    “你的意思是,龍玄淩?”我說著看了一眼印真,欲言又止。


    “你說的是妖龍?嗬嗬,妖龍的命劫?那必定就是我!你要如何阻擋本天師殺他?”印真聽完釋魔的一席話,臉上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容,壓根不把釋魔放在眼裏。


    釋魔撇了一眼印真,居然沒有反駁,想必是不屑同印真,爭這口舌之快。


    第八十九章峽子莊


    我卻望著釋魔,想問的太多,可卻又不敢問,畢竟印真還在這,許多事兒,不能當著他的麵兒說。


    釋魔好像也明白,如今我是何處境,隻是閉著眸子不再說話。


    芸娘望著釋魔,再看看我,應該也有很多話想要問我。


    不過在這車上不方便詢問,於是,車內陷入了靜默之中。


    印真從車鏡裏一直觀察著我們後頭的一舉一動,視線也一直在悄悄的撇著釋魔,不過卻沒有問什麽。


    車子繞著山道,不斷的下行,窗外的場景也變得越來越熟悉。


    “天都要黑了,今日能到麽?”天色越來越暗,傍晚一過,印真就凝眉問身旁的弟子。


    “天師,應該是能到的。”那弟子看向前方,前頭的山道偏偏是個轉彎口,看不到路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樣的。


    “再過兩個彎道口,就能看到峽子莊了。”我開口,對印真說。


    印真一聽,側過頭來看向了我:“你來過?”


    “我在峽子莊住了五年。”我說完,視線繼續飄向窗外。


    印真一愣,又轉而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那妖龍此次前來峽子莊,必定是為了斷龍淵下的真身,到時候,本天師剖開他的胸膛,取出龍心,就放過你和你的家人,算是對你這一路上照顧本天師的報答。”


    “大禍臨頭,還不自知。”釋魔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我看向釋魔,他依舊閉著眼眸,不過嘶啞的嗓音,讓人聽著確實十分難受。


    印真側過臉來,看向釋魔:“老東西,是在說本天師麽?”


    “生死早注定,多積福德,死後免受地獄刑罰之苦。”釋魔依舊閉著眼。


    不過,從他這話語之中,應該是看了印真的麵相,就知道印真如今已是將死之人,所以勸說印真積福德。


    隻是這釋魔自己也惡貫滿盈,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


    之前,他吃的還是元胎,想到那元胎的樣子,我不禁覺得喉嚨發酸,有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好一個積福德?你這老東西是上輩子積了太多的福德,如今才成了這副模樣的麽?嗬嗬嗬嗬!”印真說完,大笑了起來。


    “你若當是戲言,便罷了。”釋魔說完就不再吭聲了。


    印真冷哼了一聲:“一個老乞丐的話,本天師怎會放在心上,你有空胡言亂語,不如想想如何苟且度日。”


    “天師,你看前頭!”印真身旁的弟子突然開口說道。


    我和芸娘也都紛紛抬起頭朝著前方望去,發現,遠處有一大片瀑布,衝刷而下,我知道,那是去斷龍淵的活水。


    如今這麽遠遠看去,那水竟好似是從天上來的一般。


    而四周開始出現了朦朧的水霧,讓周圍的情況看的並不真切。


    不過我知道,峽子莊到了,前麵就是峽子莊。


    果然,一盞茶的功夫,我們的車子就被攔了下來。


    峽子莊是不許外人進的,莊子裏的人,一旦看到有外人來,就會立刻出來阻攔,就怕遇上什麽心術不正的盜賊,對莊子起了歹意。


    但在我看來,這是多餘的,因為莊子裏的人窮的叮當響,沒有什麽東西是能讓別人掠走的。


    “嘭嘭嘭!”


    一雙手,在外頭用力的拍打著車窗。


    我朝著車窗外頭望去,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蓑衣的大叔,這大叔我認識,就是萍兒的父親薑叔。


    “嘭嘭嘭!”


    薑叔依舊用力拍著車門,印真撇了一眼身旁的弟子,那弟子立刻會意,將車門打開。


    “你們都是幹啥的?咋到莊子裏來了?”薑叔帶著敵意,目光死死的盯著印真他們。


    “哦,這位大叔,我們是途經此地,這不,遇上了暴雨,想要進莊子休息幾日,等雨停了,再走。”印真說起話來,倒是恭敬有禮。


    “不成,不成,那哪兒成,你們這麽多人,哪裏有地方給你們住?”薑叔一口拒絕了。


    開車的男人立刻遞過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給薑叔,薑叔打開布袋子一看,頓時眼珠子瞪的滾圓,下一刻便迅速的將布袋子給抱在了懷裏,然後慌張的望著印真他們。


    “這,這,我去同族長說一聲,很快,你們,你們,等著。”薑叔說完,抱著那布袋子就朝著莊子裏跑去。


    我估摸著,裏頭裝的應該都是大洋,這莊子裏的人,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幹苦力活的人,一輩子都見不到那麽多的銀錢。


    所以,他們一定會答應,讓我們進峽子莊。


    如此想著,我靠在車座上,視線朝著葉嬤嬤家的方向瞟,這一晃眼離開都快三年了,也不知道嬤嬤如今怎麽樣了?身體還好不好?


    我本以為,薑叔很快就會迴來,帶我們進莊子,可是沒想到半個時辰之後,他才迴來。


    並且,一迴來,就有些依依不舍的將沉甸甸的錢袋子,放迴到了開車的男人手中。


    “族長說了,這,這,銀錢咱們不收,你們不能進莊子。”薑叔說這話的時候,視線直勾勾的盯著那一大袋的銀錢。


    “這隻不過是定錢,等我們要走的時候,我還會再付雙倍的銀錢給你們,你可要想清楚了。”印真看著薑叔,吃定了薑叔一定會應允。


    不過,印真不知道,在峽子莊族長的話就跟從前的聖旨一般,莊子裏的人,都對族長極為尊敬,沒有人敢忤逆族長的意思。


    “可是,族長說了,這麽多的外人,進了村,隻怕是?”薑叔猶豫不決。


    “您放心,我們絕對會守規矩,不會給你們莊子帶來任何的麻煩。”印真說罷又頓了頓:“這年頭,外頭兵荒馬亂,你們莊子雖然偏僻,能躲戰亂,可是日子必定是過的很苦吧?”


    薑叔聽了連連點頭,朝著田裏的方向指去,說是去年幹旱,這田裏就種不出什麽東西來了,大家都是煮野菜和地瓜度日,確實過的艱難。


    “這些銀錢,足夠你們好好過上幾年,你們如果真的不答應,我們就繼續往前開,很快就會遇到新的村子,到時候,這些錢,自然是給了別人。”印真說完頓了頓:“還有,你們族長憑什麽不願意呢?這是給莊子裏所有人的銀錢,不如你挨家挨戶的問一問他們的意思?”


    印真聰明,知道逐個擊破,這個年頭,有人親自把銀錢送上門,誰又會不動心呢?


    第九十章木倉


    薑叔聽了之後,盯著錢袋子看了一會兒,然後又點了點頭,決定挨家挨戶的去問問。


    就這麽著,一戶戶的房門被敲開了,莊子裏的人聽了這件事兒之後,都一臉驚訝的朝著我們的車子這邊看。


    沒過多久,就有幾個叔兒嬸子冒雨,從屋簷下衝了過來。


    “多少銀錢?多少?”大家激動的圍了過來。


    印真示意身旁的男人將裝著銀錢的袋子給打開,那些叔兒嬸子目光都直了。


    “你們若是不要,我們就去下一個村子休息。”印真還故意以退為進。


    一個叔兒直接就擋在了印真的車前,大聲說道:“你們等等,族長肯定會答應的,再等等啊。”


    說完那幾個嬸子也開始往莊子裏跑,沒多大功夫,莊子上好多人都聚集在莊子口,看著我們。


    而族長也終於親自出來,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個中年人,那是他的兒子,正替他打著傘。


    他們立在莊子前的屋簷下方,好似是跟莊子裏的人發生了口角。


    我側著頭仔細看著,覺得很是不可思議,怎麽如今族長的威嚴也壓製不住莊子裏的人了?


    “這年頭,人都快餓死了,有口飯吃,還攔著,這個族長是不想當了。”印真靠在椅座上,悠悠的說了一句。


    聽他的口氣,對這件事很有把握。


    而我看著一向舉止威嚴的族長居然同那些叔伯嬸子爭的麵紅耳赤,覺得十分詫異。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族長和他的兒子,朝著我們這走了過來。


    幾年不見,族長的頭發比從前更白了,而他的兒子,則是靜默的立在一旁給他打傘。


    “你們要逗留幾日?”族長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不悅和氣惱。


    印真卻隻是淡淡一笑:“那要看這雨什麽時候停了。”


    “三日,不能再多了。”族長開口打斷了印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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