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片黑青,又想到她說自己的孩子突然就死了,我想會不會是髒東西在作祟。


    “小嫂子,你能仔細說說,那孩子去世的經過麽?”我說完,又有些後悔,讓她迴憶這個,就等同於撕開她的傷口。


    可如果不問清楚,我擔心那邪物,還在這宅子裏。


    畢竟,這宅子裏頭太奇怪了,怎麽濕乎乎的一片?


    難道又是水鬼作祟麽?應該不可能,如果真的是水鬼,這蘇梅兒早就活不成了,而且,大人的精氣比嬰孩兒的足,那水鬼怎麽會放棄大人,轉而去殺一個孩子呢?


    “那日,我夫君特地從家中帶了一些衣物給孩子,孩子穿上之後,當天夜裏,就一命嗚唿了。”蘇梅兒說著,哭的更加傷心。


    “那些衣物你檢查過麽?可有問題?”我問道。


    “都是尋常衣物,自然是沒有問題。”蘇梅兒不假思索的說。


    “能讓我看看麽?”我隨口問了一句。


    她聽了,點了點頭,帶著我進了堂屋側邊的房間裏,這個房間內,潮氣比外頭的還要重些,並且還帶著腥氣。


    蘇梅兒從床頭櫃上中,取出了一個木箱子,裏頭全部都是嬰孩兒的新衣。


    我將吃飽喝足已經又睡著的康寧放到了床榻上,然後開始檢查這些衣裳。


    就如蘇梅兒所說的,這些衣裳看著都沒有什麽問題,都是上等綢緞做的,軟滑無比,不過我發現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這些衣裳的領口,都縫了一張三角形的符紙。


    蘇梅兒說,那是寫了她兒子生辰八字的平安符,這是她們鎮上的習俗,可以保佑孩子平安長大。


    “是麽?”如此一來,我便又朝著屋內掃了一眼,這屋子裏也是“濕乎乎”的,到處都是水珠子。


    “這裏從前就是這麽潮濕麽?”我問蘇梅兒。


    蘇梅兒搖了搖頭:“不是的,自從孩子死了之後,這裏也開始泛潮了。”她說完,閉了閉眼眸,似乎覺得很是疲憊。


    我則是裏裏外外看了一圈,覺得這地方雖有陰氣,但是,並未發現邪物,便抱著康寧準備迴去,臨走前給她畫了一張護身符算是報答。


    而蘇梅兒卻叫住了我,她在那些嶄新的衣裳裏頭選了一件,說是她的兒子從未穿過,讓我別用這厚皮毛裹著孩子。


    “若要小兒安,三分饑與寒。”蘇梅兒說完頓了頓:“寧願涼些也別熱著,容易焐出病來的。”


    “是,多謝你提醒我。”這句話我之前倒是也聽說過,隻是自己第一次當母親,沒有什麽經驗,不知道該如何照顧孩子。


    蘇梅兒教了我不少,還送了一些布料給我,讓我拿去給孩子做幾身衣裳。


    她很熱心,我隻能先收下,隻是這些布料,我並不打算給康寧用,畢竟,這些布料原本的“主人”已經去世了,這是極不吉利的。


    從蘇梅兒家出來時,她還讓我一會兒康寧醒了,就再抱過來。


    我再三感謝,抱著康寧迴了客店。


    客店裏,靈烏還在樓下等著,見我迴來了,就連忙示意夥計將準備好的飯菜都端上來。


    我本是沒有胃口的,不過為了康寧能盡快吃上“口糧”,我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鯽魚湯還有兩碗花生豬蹄湯,總之將自己的肚子給撐的鼓鼓的。


    靈烏雖不喜歡吃這些做熟的,但也吃了些許填填肚子。


    我又同夥計要了補氣血的湯藥,端著送到了顧少霆的房門口。


    叫了半晌,顧少霆沒有來開門,我便抬腳,輕輕的將門給踢開了。


    一進屋就覺得這簡直就是個火爐子,並且又熱又潮,我連忙讓身後的靈烏把康寧抱走,自己進屋給顧少霆喂食湯藥。


    顧少霆此刻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兩床冬季的厚被褥,床頭和床尾各放一個炭盆,可他卻還是瑟瑟發抖。


    我端著湯走到床沿邊,想讓他起來喝點熱的,看看能不能暖暖身,結果卻見他滿頭的冷汗,嘴唇還是發紫的。


    “顧少霆?”我叫了一聲,就先把湯碗放到了一旁的木椅上,自己則坐到床沿邊,將他扶著坐起,他的身體靠在我的身上,那因為“寒冷”而顫抖的手腳才稍稍停了下來。


    “來,喝點湯暖暖身子。”我將湯藥送到他的嘴邊,他卻也不喝,雙唇緊閉。


    我轉念一想,他如今已經不是人了,或許跟靈烏一樣,要完全吃生肉喝生血。


    想到這,我隻能將湯碗放下,想著一會兒去廚房要一隻活雞鴨,弄上來。


    “安之,別走。”我正想起身走,顧少霆卻緊緊的攬住了我的腰際。


    “你很冷吧?”我心疼的看著他,視線恰好對著的是顧少霆的頭頂處,因為他如今的頭發是散亂的披著,我可以隱約看到,他的頭頂正中的位置,好似有一個黑點。


    我抬起手,朝著那黑點上一摸,頓時覺得觸手生寒,並且立即就想到這可能是什麽了。


    “少霆,你把滅靈釘?”我的嘴角顫抖了一下,心立即就揪了起來。


    滅靈釘是何物,我很清楚,它是能讓人和妖都神形俱散的法器,如今,這滅靈釘怎麽會在顧少霆的頭頂之上?


    “當時落入暗河之中,我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死也不能讓扈洪天那老賊拿到我們顧家的滅靈釘,所以,我選擇把這東西,永遠“藏”在我的身體裏,這麽多年我認賊作父,也算是給顧家謝罪。”顧少霆說著,卻冷笑了起來。


    “安之,不是都說被滅靈釘刺中頭骨便會神形俱散麽?可我卻成了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是不是我的父親他們不願意原諒我這不孝子?”顧少霆冷聲問我。


    我連忙搖頭:“不是的,或許是這滅靈釘認主,它不忍讓顧家唯一的血脈形神俱滅,少霆你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顧少霆喃喃的說了一聲,緊接著就閉上了眸子。


    我守了他良久,這才出屋,準備下樓給顧少霆弄些活家禽。


    結果,靈烏倒是已經在門外等著我了。


    “主子,您真的要帶著這小子一起上路?”靈烏蹙眉,表情嚴肅。


    “靈烏,我和少霆是朋友,而且,他救過我,如今,我算是報他的恩情。”我看著靈烏,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麽,無非是怕我同顧少霆生出些“情愫”來。


    第十五章半妖


    “報恩情?也不必非帶著他啊?就他目前的狀況,隻會耽誤我們的行程。”靈烏很是不滿。


    他對龍玄淩忠心耿耿,如今,龍玄淩不在我的身旁,他隻想趕走對我“有意”的顧少霆。


    “靈烏,我欠他的太多了,就算是舍出這條命去,也還不清了,你明白麽?”我看著靈烏,嚴肅的說道。


    靈烏見我沉著臉,也不再多說什麽,隻能是鬆了口:“主子,您別這麽看著小的,帶著就帶著唄,等他的身子骨硬朗些了再讓他離開。”


    我不語,想著此次,我同顧少霆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都是去屠妖館。


    他殺他的滅門仇人,我則是要龍骨丹。


    先前,聽扈洪天對柳榆生說的那番話,我可以肯定,那龍骨丹就在扈洪天的手中。


    “主子?主子?”靈烏連叫了我兩聲,我這才迴過神來,立刻朝著樓下走。


    “主子,您這又是要做什麽去?”靈烏好奇的問我。


    “我要去抓些活畜來,給顧少霆吃。”我也不隱瞞他。


    靈烏一聽,立刻攔住了我:“主子,他如今的情況吃一千隻雞鴨,都補不了半點元氣,他這是初為妖,妖氣不穩,才會如此,罷了,既然他是主子您的朋友,那小的就幫他一把。”


    靈烏說著,隻是到樓下要了一個瓷碗,然後就示意我同他一道進了顧少霆的屋子。


    “你想幹什麽?”我狐疑的望著靈烏。


    “主子,小的好歹也算是大妖,之前在荒蠻煉獄也吃了不少的妖丹,如今身體強健的很,妖血也旺盛。”他說完,抬起手,朝著自己的手心處一劃,殷紅的血便冒了出來,朝著瓷碗之中滴落。


    床榻上的顧少霆原本是雙目緊閉的,結果靈烏的手割破之後,他猛然睜開了眼眸。


    不等靈烏端起那碗血水,顧少霆就掙紮著坐了起來,並且一個翻身就從床上滾落到了地上。


    靈烏看著他搖了搖頭:“哎呀,本大妖的血,雖是難得,你也不必如此激動。”


    “給他吧。”我見靈烏還有空逗弄顧少霆,有些焦急,開口催促道。


    靈烏這才蹲下身,將那碗血送到了顧少霆的嘴邊。


    顧少霆那蒼白細長的手一下就抓住了瓷碗,並且仰頭“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頃刻之間,一大碗的血,就被喝的幹幹淨淨。


    顧少霆的臉色也稍稍好轉了一些,靈烏伸出手,抓過顧少霆的手腕好似是在給他把脈。


    “誒,這小子有趣,喝了血之後,身上好似暖起來了,而且,好像還有點脈搏啊?”靈烏驚詫的說著。


    之前靈烏說顧少霆成了屍妖,隻是屍妖就是屍體化作的妖物,屍體是不可能有脈搏一說的。


    “真的有,主子您替他把把脈。”靈烏指了指顧少霆的手腕。


    我連忙俯下身,給顧少霆把脈。


    這一把脈可了不得,他確實有了脈搏,於是,我又伸出手,朝著他的心口處一按,居然也有了微弱的心跳。


    雖不明顯,但是,我確定是有心跳。


    “靈烏,他這是?”我不知道,顧少霆這是怎麽一迴事兒。


    “半妖?”靈烏嘀咕了一句:“介於妖和人之間,這種情況是極少見的,不過若是能好好修煉,吸食足夠的精氣,他或許能成為人和妖都懼怕的“東西”。”


    靈烏這話,好像是在對我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管是什麽,他如今有了心跳,那便是好事。”我有些欣喜,連忙將地上的顧少霆扶迴到了床榻上,本是想給靈烏包紮,結果靈烏手心的傷口卻自行愈合了。


    看來,那些妖丹確實沒有白吃。


    靈烏看著顧少霆,對我說道:“這家夥,給他弄幾枚妖丹,他吃了或許能穩定些,否則,他這副模樣,去了京中也是給咱們拖後腿。”


    “妖丹?”我凝眉,這東西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小的體內的已經化作一團了,無法分出,等入夜了,小的出去給他尋幾枚妖丹便是。”靈烏說的很是輕巧,依照他如今的情況,找幾枚妖丹也確實不是難事兒。


    “嗯,好,不過,寧兒呢?”我看向靈烏。


    靈烏一愣,立刻說,他方才見康寧睡的香甜,就把她放到了床榻上了。


    “小主子,應該還沒醒。”靈烏的話都還沒有說完,我就立刻推門而出,連忙去看看康寧,讓一個嬰孩兒單獨待著,我實在是不放心。


    結果迴到房中,卻發現床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了。


    “寧兒?”我頓時一驚。


    靈烏也跟了進來,見孩子不在床上,他也慌了,將薄被全部掀開仔細查看,確實沒有寧兒的蹤跡。


    “哎呀,主子,剛剛小主子就在這睡著呢?這?”他說罷,俯身連床底下都找了。


    我心急如焚,卻努力冷靜下來,仔細巡視一周之後發現,一旁的窗戶是開著的,並且窗戶框邊好似留下了綠色的粘液。


    於是,我走到窗戶邊上,嗅了嗅那綠色粘液的氣息,又腥又潮濕。


    “靈烏,你過來聞聞,這是什麽氣味兒?”我開口問靈烏。


    靈烏慌張的衝過來,仔細一聞,便說:“好似是水蛙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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