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變的第三天,我還是沒有聯係上誌敏他們,不得不去了那條陰暗小巷,以前我曾無數次走過這裏,買燒烤吃,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了,隻剩下他們的推車倒在地上,沒有人理會,我轉過一個彎,看見她可憐楚楚地站在那裏,手臂上還有已經凝結的血塊,我心中安定下來,至少她還在,我了跑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看見我來,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你找到他們了嗎?我問她。


    沒有。她搖搖頭說道,眼裏的淚珠更大了幾分,滴落在這陰天的風中。


    我們都沒再說話,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裏,還活著沒有,天空中依舊是濃重的烏雲,許久沒有出太陽了,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晴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隱隱地,我聽見遠處傳來哭喊聲,我立刻她住了她的手。


    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我問她。


    去哪?她擦了擦眼淚說。


    我低下頭,沒有說話。


    是啊!我們能去哪?世界那麽大,可是已經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連找一個能看見陽光的地方都找不到了,不知道這片烏雲下還有多少人在和我一樣呢?焦急無助地尋找著,這個美麗的世界轉眼間就變得一片冰涼,走上幾百米也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而我算是幸福的一個了,至少還能聽見她的心跳聲。


    我們就站在那條陰暗的小巷,沒有人來,沒有人往,一陣荒涼的風吹來,吹動一些薄膜袋,慢慢飛舞,像是白天裏的精靈,飄上天空,消失在遠方,去了那我們無法到達的地方。


    我們去學校吧!我拉住了她的手說。


    恩!她輕聲迴答道,像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那樣,永遠都是輕輕地,似乎風一吹就要吹走,和那些白色的薄膜袋一樣,吹到那我到達不了的地方。


    我們穿過破碎的公路,一張紅燈牌倒在地上,暗淡無光,遠方的高樓裏火光衝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電視牆全都壞了,收不到訊息,我們路過了一家家樂福超市,我叫她在原地等我,然後跑了進去,拿了一些吃的,趕緊又跑了出來,她依舊還站在原地,沒有被風吹走,我又放心下來,把東西塞給她。


    你喜歡吃的,快吃吧,也許以後就吃不到了。我說。


    恩!她輕輕地點頭,緊緊地拽著那幾包吃的。


    我繼續拉著她往學校的方向走去,行走在無邊的廢墟裏,像是新走在朦朧的迴憶,曾經無數次放學上學都經過這裏,但是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掩埋住了所有的痕跡,最後她走不動了,我不得不背起了她,繼續往學校走著,在我們最茫然無措的時候,我想的,隻是學校,那個在我心中最安全的地方,不一會,我就背著她跑到了學校門口,此時校門口的底麵已經是一片褐紅色,沾滿著幹涸的血液,旁邊的樹上掛著一條胳膊,不知道是哪位同學的,那隻胳膊或許曾寫過滿分的高考試卷,或許是老師眼中的本科苗子,但這一刻,隻變成了掛在樹上的一風景,血色的風景,我背著她很快跑進了學校,此時學校裏已經是一片空蕩,以往熱鬧的籃球場已經沒有了任何人,不需要再搶位置。


    我站在校園大道看了一會,遠處的女生寢室已經沒有了,隻剩下一地廢墟,旁邊的男生寢室倒是還剩下半邊樓房,搖搖欲墜,隻有那教學樓還算牢固,我背著她來到了教學樓,來到第三層,我們曾上課的那間教室。


    我將她放下,放在她的位置上,黑板還殘留著上一節課寫的數學公式,仿佛剛剛才下課,這些板書都還沒有擦去,一切都像是在昨天。


    時間似乎已經停止了,沒有了任何目的,沒有了任何方向,不知道要幹嘛,我也輕輕地坐下,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是張濤的語文書,上麵那些人物圖像被他改得麵目全非,孔子拿著書卷的手被他化成了一把吉他,看起來栩栩如生,就好像孔子在彈吉他一般,我不由笑了笑,這是三天以來第一次笑,似乎那些快樂的日子此刻又迴來了,我和她隻不過是在下課後的教室,再過一會,就會有同學吃晚飯迴到教室,然後打上課鈴,然後老師到來,然後我們繼續上課,可是這些都已經不可能了,他們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我關上張濤的書,走到窗戶邊,靜靜地看過去,遠方的城市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不知道誰在哪裏。


    我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思緒紛雜,她靜靜地坐在位置上,我們都沒再說話,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像是兩具軀殼,夏天就要來了,似乎一個暑假在等著我們,但我知道,暑假永遠都不會再來了,那些在樹下吃著冰棍的日子永遠都隻能在迴憶裏產生,那些燥熱不安的季節,全都被廢墟埋在了下麵。


    我站了許久,一直等到夜晚降臨,教室已經漆黑一片了,我走到門口,打了開關,但是沒有電,夜色侵占了大地,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是我能聽見她的心跳,在黑暗中,有節奏地響起。


    明天去哪裏?她突然問我。


    我沒有迴答,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明天或許會出太陽,如果沒有日出,那我會帶著她去尋找。


    201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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