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棲遲最煩的就是倚老賣老，更煩的是本事不如人就拿資曆說話的倚老賣老，巧了，對麵的人都占了。
能容納四十人開會的會議室現在隻有三個位置有人，主位坐著李應福，左手邊第一位是韓棲遲，她的對麵是拍桌子叫罵的男人。男人甩著文件嘴裏的髒字連綿不絕，而被罵的韓棲遲在走神。
這單她接的其實有些猶豫的，她沒看過這部劇，但知道這部劇很火。至於為什麽劇還沒拍，她也沒看過就知道這部劇會火，那是另一個故事，另一個故事就暫且不談，總之韓棲遲是秉持著大火的項目應該有賺頭的想法接下來的。
要不然電影混的好好的誰會碰什麽電視劇，一部電視劇的投資才多少錢，分到美術團隊的錢就更少了。所以她跟tvn簽的是項目分成，不過tvn應該也很高興能簽項目分成，前期沒投入啊。雖說以團隊配置來說大家都認為劇能爆，但這個行當誰都打不了包票。哪怕是作家千求萬求，求來的孔侑，也是拍過撲到讓整個製作團隊行大禮謝罪的電視劇的。
韓棲遲接下來是認定了劇會爆，一座青龍獎杯讓她在電影圈站穩了一隻腳，另一隻腳就不準備踩在電影圈了，多線發展總沒有壞處的，電視劇作為韓流先驅她就想試試水。說起來還是韓國市場太小，幾十億就是大製作了，幣值換一下在海對麵的鄰居那裏根本不夠看。可她要是去海對麵就成了外來務工人口，手續複雜不說還天生低人一等，那怎麽行。那不如就在這邊殺出條路來，名聲起來了，再作為外援被邀請過去合作，那才有得玩。
簡而言之，韓棲遲是把這個項目當跳板的。
萬萬沒想到這塊跳板它中間有個洞，大意了啊......
李應福敲了敲桌子，讓尹河凜差不得行了，他其實也頭疼，他跟尹河凜合作很多年了，老朋友。就是因為合作的多了，優缺點彼此就很了解。尹河凜的優點是穩，事情交到他手上就沒出過問題，彼此之間也算是有默契了。可穩也是尹河凜的缺點，求新求變那一套在尹河凜眼中是會出亂子的事情，工作麽，隻要不出錯就是做對了。
問題在於，世道變了，流行變了，風向變了，連握著遙控器掌控收視率的媽媽們都變成了奶奶，現在的年輕媽媽們要求不一樣了，用網絡觀看的小年輕們要求就更不一樣了。往前推十年，不，哪怕是五年，這一行也沒出過觀眾會把畫麵一幀一幀的截下來，找bug找穿幫，找家居裝飾找主角服飾搭配的觀眾。真的是觀眾，要是依附於電視產業鏈生存的專業人士反倒沒必要擔心了。問題不就在觀眾身上麽，很多他們都沒發現的小瑕疵，觀眾發現了，多丟臉啊。
從這點來說李應福其實並不反對韓棲遲的加入，年輕歸年輕，年輕也不是什麽壞事。隻是讓他立刻就點頭到底有顧慮，真的太年輕了，這麽年輕就算握著獎杯也怕小姑娘是曇花一現。何況他和尹河凜合作很久了，好不好的總要過過招才能知道要選誰。可韓棲遲既然有本事證明自己值得她開的價，那他作為總導演就要做出決定了。
被李應福不讚同的眼神打斷怒罵的尹河凜倒在椅子上，力道大的讓轉椅的後背顫動，他有些脫力了，剛才爆發的太激烈，罵的越兇心就越虛，他知道，他對麵那個不守規矩的崽子知道，讓他適可而止的李應福也知道。可他沒辦法不心虛，更沒辦法就真的適可而止了。要是在這裏妥協，那不止是錢財的損失，更多要擔心的是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了，他以後還怎麽做事，怎麽對接項目。這是對麵的女人在踩著他上位！
之前李應福叫了藝人們開會，尹河凜把打樣分出去聽到‘挺好的’之類的評價時都以為事情已經定了，誰想到韓棲遲就這麽進來了，人來就來，來了帶著他們的打樣，兩份打樣放在一起，尹河凜臉就僵了。孰勝孰略，太明顯，這東西是什麽就是什麽，不是鏡頭還能用藝術分不出高下的說法，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這件事哪怕換個方式，韓棲遲私下跟他說，尹河凜都不會這麽生氣，可她就這麽丟出來硬剛，尹河凜氣的要死！前輩！什麽叫前輩！前輩是天！一點規矩都沒有的崽子！
李應福無聲的歎了口氣，眼神從臉紅脖子粗的尹河凜身上移開，望著韓棲遲，直接問重點“全套下來預算多少？”
“0。”
“你tm......”
‘碰！’
一巴掌拍在文件上的李應福眼神逼視尹河凜，一直逼到尹河凜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再看韓棲遲，神色明顯柔和很多，但也有些懷疑“你的意思是你能直接用，等結束再報賬？”
所謂預算是零是很極端或者也可以說是很高端的手段，服飾、收拾、化妝品等等都先用，等拍攝結束或者說確定某個道具用不上了，再根據磨損的情況和品牌方報賬。這個方法的好處是能擠出更多的製作費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壞處是通常是好牌子才能這麽幹，那些開價就幾萬（韓幣）的衣服沒必要，退迴去廠家還懶得收呢。而牌子越好，折舊的價格就越高。相當於製作費在無形中增加了，不是預算是零，而是前期沒預算，後期補上。
但就算製作費增加了也是很高端的手段。拍電視跟做生意一樣，前期資本越多後期迴報就越多，前期壓的款太多，後期就要考慮製作費縮減。還不如後續結算，哪怕高一點也就高一點，賺錢了的項目才好跟製作人開口要更多的錢。電視劇尤其在乎這個，他們是邊拍邊播的，萬一項目前期投入過大，後續收視率跟不上，電視台攔腰砍斷的也不是沒有，製作組想要找電視台伸手要錢就不可能了。
這種方法對製作組來說絕對利大於弊，對美術導演來說倒是有不小的問題，首先要跟品牌方的關係很好對方才放心把產品交出去。要不然東西給了錢收不迴來，那品牌的負責人就倒黴了。其次要盯緊拍攝，碰到可能會破壞產品的拍攝就要立刻把真的換成假的，否則品牌方沒辦法迴收，產品就隻能製作組掏錢買下來。
最後是大部分或者說九成九的造型團隊都不會這麽做的原因，這麽做很容易兩邊不討好。因為兩方都要跟進，出一點問題，比如拍攝時間到了產品沒到，那就耽誤拍攝；拍攝完產品損壞了、丟了、弄髒了等等問題隻要讓商品不能再二次售賣，那跟品牌方就沒辦法交代。要想盡善盡美就得小心翼翼的走鋼絲，確保任何細節都不出問題。才能在製作組最後結算時不會超出預期價格，也能給品牌方打個廣告，維護彼此的關係。
李應福理解的就是韓棲遲跟品牌方的關係好，打著項目或者藝人的旗號先租借，後續再結款。但韓棲遲告訴他的是，老前輩們想象不到的大膽，那也是她韓棲遲跟那麽多品牌方關係好到能免費把產品拿過來的理由。
“預算是0的意思就是不花錢，最後結算跟製作組沒關係。”韓棲遲衝桌上屬於他們的文件抬了抬下巴“您就負責拍，拍完了所有產品我拿走，我們會跟所有品牌方一起做一個以電視劇為主題的快閃店，每件商品會貼出誰穿的，誰戴過，出現在哪場戲裏。產品會作為電視劇周邊販賣，沒破損的會在原價的基礎上上浮百分之十，有破損看有沒有沾到皮膚組織，價格會再上浮......”
“壞了還能更貴？”李應福驚訝的打斷她。
韓棲遲勾唇一笑“您小看粉絲的購買力，我們有孔侑呢。”就是壞了才值錢，皮膚組織麽~要是沾點血漬什麽的，那是翻倍都能翻幾倍的往外出。
恍然大悟的李應福還覺得有點問題“這麽做，藝人那邊能同意嗎？”有些藝人很在乎隱私的，演員跟愛豆就不是一迴事，就拿孔侑說，他本人不太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哪怕自己掏錢把產品買下來都不會讓產品外流。
關於這點韓棲遲讓他不用擔心，早就考慮好的“所有對外售賣產品的盈利部分都會捐出，品牌方能保本的同時打個廣告，藝人們能在自己不出錢的情況下捐獻算是刷個公益存在感，對項目來說，整體收益是以電視劇的名義捐出去的，對我們，對tvn也有好處。幾方都獲利的事情，沒人會反對的。”
韓棲遲看李應福還是沒有展顏，繼續道“我跟孔侑的團隊接洽過了，他們那邊說隻要是做好事他們都支持。”說完衝李應福笑笑“您可別怪我私下聯係藝人，我這也是要把事情做好了才來找您匯報不是。”
朗聲大笑的李應福指著韓棲遲‘你呀你呀~’很是讚賞。私下聯係藝人是不對，但要是真那麽守規矩時期也做不到這麽好，他當然是讚賞居多。何況私下聯係藝人怎麽個私下法是很曖|昧的，韓棲遲這種還真算不上什麽私下，但她那麽說了就是給麵子，表示項目組的一切還是要聽李應福的安排。
李應福笑，韓棲遲也跟著笑，笑聲中尹河凜臉色灰白的起身。他一動，韓棲遲也動了，踩著地磚調轉椅背麵向牆壁背對他們。這也是一種禮貌，避開前輩狼狽的禮貌。李應福慢一拍的站起來，按住要鞠躬道別的尹河凜的肩膀，好聲好氣的說著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尹河凜也收拾好了心情，能笑了，笑著說輸得不冤。
這話出口了，韓棲遲也就轉迴來了，站起身衝尹河凜鞠躬，很恭敬，直起腰對前輩說“我太年輕，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她這一鞠躬把兩位要奔五的‘老前輩’給弄楞了，等她起身後李應福心裏是真的讚賞，年輕人心高氣傲很正常，手上有真本事才會恃才傲物，這沒什麽的。可年紀輕輕還有本事能的韓棲遲，在贏了之後還給前輩恭恭敬敬的鞠一躬，跟前輩說一聲‘我不懂事’，這個梯子搭的非常漂亮，麵子也給的足足的。
這真的是長江後浪啊。
硬扯出來的笑臉緩和了許多，尹河凜笑了，笑著衝韓棲遲伸手，語帶笑罵“早這樣，我們哪有那麽多事。”
韓棲遲彎腰雙手握著尹河凜的手上下搖了搖，露出小姑娘特有的優勢，跟前輩插科打諢“我那不是心虛麽，事情沒做成哪好意思跟您叫板，您出道的時候我才出生呢，我算哪冒出來的，路人甲一個。”
李應福哈哈大笑，右手往他們的手上一搭“就衝這話，值得好好喝一杯！我請！”
“哥省省吧，你們這事才開個頭呢。”尹河凜拍開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手也拽迴來，小姑娘把麵子給了，他也不能給臉不要，該走了。
韓棲遲拽著他的手不放“您可別走，我這還有事要您幫忙呢~”
李應福和尹河凜對視一眼，一起看向韓棲遲，小姑娘鬆開手，邀請前輩們坐“坐下說，我這是真有事，沒開玩笑。”
再之後，和諧友好的會議室聊天氛圍好了不止一個台階。
韓棲遲所謂的有事要尹河凜幫忙是個托詞，實際上是不想要撕破臉，尹河凜在電視劇這塊是個大佬，麵對大佬能交朋友就別變敵人。雖說現在是她稍微贏了一點，但日子長呢，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合作。
按照韓棲遲的想法她和尹河凜還真沒必要分個高低上下，實際上要不是尹河凜一開始對她的抵觸感那麽強，她根本不會用這個方法把尹河凜壓下去。尹河凜做事老道，團隊也是多年老手，她這邊都是年輕人，進取心強，靈感和創意也不缺，缺的就是一個穩字，有時候太急躁總會有點小麻煩。
兩個團隊完全可以合作，韓棲遲他們這邊出創意推進項目，尹河凜的團隊做支援落地實施跟進項目的事情他們來，這樣雙方都有錢拿。尹河凜不會因為臨時退出團隊被圈內人說長道短，韓棲遲也不用耗費精力盯死了製作組，她那邊缺人手，要真全是她做，她還不得累死。
早年一心奔事業的韓棲遲累死也不在乎，可現在講究偶爾要享受生活的韓棲遲溫和許多，不幹趕盡殺絕的事情，能多條路多個朋友，那損失一點利益找個夥伴一起分擔工作也挺好的。關鍵是，跟尹河凜合作還有其他的好處，老前輩手上的人脈是她這個小年輕再怎麽有能力都積攢不來的。
韓棲遲的想法得到李應福的大力支持，這要是能成就真的太好了，他就不用煩了。尹河凜當然也是願意的，比起走人，留下是最好的結局。何況他還是被‘拜托’留下的，韓棲遲表示願意後退一步（我還年輕，名分有什麽重要的，您是前輩，當然是您說了算），這是裏子麵子都給了，尹河凜最滿意不過。
至於用兩個團隊所需的資金，這個一開始tvn那邊就定好了的，韓棲遲就是這麽被‘空降’下來的，哪有什麽資金的問題。
皆大歡喜的結局讓三人的關係突飛猛進，近到外人都看不懂的地步。
此前因為韓棲遲的到來被‘請出’會議室的藝人們，看到三人笑嗬嗬的走出來的畫麵都很驚訝，年紀最小的金高銀表情管理都沒崩住。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就那樣，大家雖然看不見但尹河凜吼出來的髒話聽的格外清楚。有些話髒的都不能聽，孔侑特意讓金高銀避一避，可想而知。大家都以為裏麵至少掐一架，直接動手都不是不可能，結果就這麽解決了？
中午吃飯是滴酒不沾的工作餐，晚上聚餐就是酒一定要喝，還要喝大酒的歡迎宴。尹河凜請客，把所有人都叫來了，尤其是他的團隊全員到齊，酒桌上對韓棲遲大加讚賞，摟著韓棲遲的肩膀就差直接說這孩子以後我罩著，你們都給我老實點，跟人家好好合作。知道前情的藝人們都有些恍惚，不知道前情但也覺得哪奇怪的工作人員們也有些恍惚，不過大家在酒桌上都很配合。不管內裏有什麽隱情，大佬們的關係好了是大家都願意看見的，要不然還得擔憂神仙們打架他們這些凡人就得遭殃。
東亞文化就一點不好，表達關係好的方式就是要灌醉你，但凡你沒醉那就是跟我關係還沒到位。奇特的酒桌文化讓韓棲遲最後離場是被人架出去的，一路從包間送到車上，不管誰看都是喝的人事不知的狀態。可等她被扶上了車，車門一關，睜開眼的韓棲遲除了喝的發白的臉蛋，哪有醉意，清明的很。
金恩在開了瓶礦泉水給後座的韓棲遲，心疼的看著老板“下次還是我來吧，助理不就是給您倒酒的麽，您再這麽下去身體這麽受得了。”她是真的擔心！這麽喝怎麽能行，酒量好也不行啊！
“你安靜點，我身體就受得了。”韓棲遲仰頭灌了一大口水，吐槽不開竅的助理“就你那酒量還給我擋酒呢，我喝出病來能換肝，你呢，你能換個屁。老實點賺錢，好好攢著，別浪費錢去換肝了，也別那麽多話。”
好心沒好報的金恩在不樂意了，她長著一張小白花的臉，眼睛瞪的再大也沒什麽氣勢，發脾氣也像是在撒嬌“呸呸呸，什麽換肝，您就不能說點好的！”
韓棲遲丟開水瓶，懶得跟她糾纏，按下車窗讓車內的酒氣散出去，她確實喝多了，隻是沒到醉的地步。怎麽擋酒是個技術活，怎麽讓自己看著喝的多實際上隻是沾沾唇就更需要經驗了。但一口不喝是不可能的，那就成詐騙了。
午夜的街道上沒什麽人，金恩在看韓棲遲閉上了眼睛也就不說話了，猶豫了一下沒開車，怕車子啟動顛簸讓韓棲遲不舒服，想著等她緩一會兒再走。
車裏安安靜靜的，路邊也安安靜靜的，安靜的韓棲遲迷糊有了些睡意，過了不知多久，車外傳來喧鬧聲，眯著眼睛望過去是一幫人在門口道別。她伸手把車窗按上去，留了條手指寬的縫隙，能透風但看不到車內有沒有人。韓棲遲懶得跟這幫人在應酬了，當沒看見最好。
人聲往車邊過來，可能是他們的車也在這邊，人過來了，交談的聲音隱約透過車窗就傳進來了，那幾個人正好就在說韓棲遲。
有個女聲好奇韓棲遲是做了什麽，男聲說這個圈子都這樣，隻要不撕破臉總歸是朋友，做了什麽不重要利益是否一致比較重要。另一個女聲說利益一致的前提是負責人還是隻有一個，剛才尹河凜的態度可不像是屈居於人下的態度，韓棲遲總不會老老實實的就被尹河凜收編了吧，那他們今天不就相當於什麽都沒幹麽。
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中途找到車的人陸陸續續告別，有些還要等代駕來。等快到韓棲遲車邊時就隻剩兩個男聲了。其中一個韓棲遲聽著還挺耳熟，抬眼看過去是李東旭和他的助理。
“哥怎麽想，你也覺得韓棲遲很奇怪吧？”
“好好說話，那是導演，用尊稱，叫pd。奇不奇怪的跟我們沒關係，小心點不要惹到人家就好了，感覺不太好相處。”
“不好相處？怎麽不好相處了？”
“感覺麽，感覺好像脾氣有點大，你不覺得她有點霸道嗎，女孩子那個性格的話，脾氣大多都不好相處吧。”
聊天的兩人經過了車，車內的韓棲遲無聲的吐槽一句...直男癌。
懂個屁！勝利者的腰才能彎的更有價值！但凡她弱一點早被尹河凜踢出局了！弱者的好相處有個屁用！
能容納四十人開會的會議室現在隻有三個位置有人，主位坐著李應福，左手邊第一位是韓棲遲，她的對麵是拍桌子叫罵的男人。男人甩著文件嘴裏的髒字連綿不絕，而被罵的韓棲遲在走神。
這單她接的其實有些猶豫的，她沒看過這部劇，但知道這部劇很火。至於為什麽劇還沒拍，她也沒看過就知道這部劇會火，那是另一個故事，另一個故事就暫且不談，總之韓棲遲是秉持著大火的項目應該有賺頭的想法接下來的。
要不然電影混的好好的誰會碰什麽電視劇，一部電視劇的投資才多少錢，分到美術團隊的錢就更少了。所以她跟tvn簽的是項目分成，不過tvn應該也很高興能簽項目分成，前期沒投入啊。雖說以團隊配置來說大家都認為劇能爆，但這個行當誰都打不了包票。哪怕是作家千求萬求，求來的孔侑，也是拍過撲到讓整個製作團隊行大禮謝罪的電視劇的。
韓棲遲接下來是認定了劇會爆，一座青龍獎杯讓她在電影圈站穩了一隻腳，另一隻腳就不準備踩在電影圈了，多線發展總沒有壞處的，電視劇作為韓流先驅她就想試試水。說起來還是韓國市場太小，幾十億就是大製作了，幣值換一下在海對麵的鄰居那裏根本不夠看。可她要是去海對麵就成了外來務工人口，手續複雜不說還天生低人一等，那怎麽行。那不如就在這邊殺出條路來，名聲起來了，再作為外援被邀請過去合作，那才有得玩。
簡而言之，韓棲遲是把這個項目當跳板的。
萬萬沒想到這塊跳板它中間有個洞，大意了啊......
李應福敲了敲桌子，讓尹河凜差不得行了，他其實也頭疼，他跟尹河凜合作很多年了，老朋友。就是因為合作的多了，優缺點彼此就很了解。尹河凜的優點是穩，事情交到他手上就沒出過問題，彼此之間也算是有默契了。可穩也是尹河凜的缺點，求新求變那一套在尹河凜眼中是會出亂子的事情，工作麽，隻要不出錯就是做對了。
問題在於，世道變了，流行變了，風向變了，連握著遙控器掌控收視率的媽媽們都變成了奶奶，現在的年輕媽媽們要求不一樣了，用網絡觀看的小年輕們要求就更不一樣了。往前推十年，不，哪怕是五年，這一行也沒出過觀眾會把畫麵一幀一幀的截下來，找bug找穿幫，找家居裝飾找主角服飾搭配的觀眾。真的是觀眾，要是依附於電視產業鏈生存的專業人士反倒沒必要擔心了。問題不就在觀眾身上麽，很多他們都沒發現的小瑕疵，觀眾發現了，多丟臉啊。
從這點來說李應福其實並不反對韓棲遲的加入，年輕歸年輕，年輕也不是什麽壞事。隻是讓他立刻就點頭到底有顧慮，真的太年輕了，這麽年輕就算握著獎杯也怕小姑娘是曇花一現。何況他和尹河凜合作很久了，好不好的總要過過招才能知道要選誰。可韓棲遲既然有本事證明自己值得她開的價，那他作為總導演就要做出決定了。
被李應福不讚同的眼神打斷怒罵的尹河凜倒在椅子上，力道大的讓轉椅的後背顫動，他有些脫力了，剛才爆發的太激烈，罵的越兇心就越虛，他知道，他對麵那個不守規矩的崽子知道，讓他適可而止的李應福也知道。可他沒辦法不心虛，更沒辦法就真的適可而止了。要是在這裏妥協，那不止是錢財的損失，更多要擔心的是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了，他以後還怎麽做事，怎麽對接項目。這是對麵的女人在踩著他上位！
之前李應福叫了藝人們開會，尹河凜把打樣分出去聽到‘挺好的’之類的評價時都以為事情已經定了，誰想到韓棲遲就這麽進來了，人來就來，來了帶著他們的打樣，兩份打樣放在一起，尹河凜臉就僵了。孰勝孰略，太明顯，這東西是什麽就是什麽，不是鏡頭還能用藝術分不出高下的說法，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這件事哪怕換個方式，韓棲遲私下跟他說，尹河凜都不會這麽生氣，可她就這麽丟出來硬剛，尹河凜氣的要死！前輩！什麽叫前輩！前輩是天！一點規矩都沒有的崽子！
李應福無聲的歎了口氣，眼神從臉紅脖子粗的尹河凜身上移開，望著韓棲遲，直接問重點“全套下來預算多少？”
“0。”
“你tm......”
‘碰！’
一巴掌拍在文件上的李應福眼神逼視尹河凜，一直逼到尹河凜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再看韓棲遲，神色明顯柔和很多，但也有些懷疑“你的意思是你能直接用，等結束再報賬？”
所謂預算是零是很極端或者也可以說是很高端的手段，服飾、收拾、化妝品等等都先用，等拍攝結束或者說確定某個道具用不上了，再根據磨損的情況和品牌方報賬。這個方法的好處是能擠出更多的製作費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壞處是通常是好牌子才能這麽幹，那些開價就幾萬（韓幣）的衣服沒必要，退迴去廠家還懶得收呢。而牌子越好，折舊的價格就越高。相當於製作費在無形中增加了，不是預算是零，而是前期沒預算，後期補上。
但就算製作費增加了也是很高端的手段。拍電視跟做生意一樣，前期資本越多後期迴報就越多，前期壓的款太多，後期就要考慮製作費縮減。還不如後續結算，哪怕高一點也就高一點，賺錢了的項目才好跟製作人開口要更多的錢。電視劇尤其在乎這個，他們是邊拍邊播的，萬一項目前期投入過大，後續收視率跟不上，電視台攔腰砍斷的也不是沒有，製作組想要找電視台伸手要錢就不可能了。
這種方法對製作組來說絕對利大於弊，對美術導演來說倒是有不小的問題，首先要跟品牌方的關係很好對方才放心把產品交出去。要不然東西給了錢收不迴來，那品牌的負責人就倒黴了。其次要盯緊拍攝，碰到可能會破壞產品的拍攝就要立刻把真的換成假的，否則品牌方沒辦法迴收，產品就隻能製作組掏錢買下來。
最後是大部分或者說九成九的造型團隊都不會這麽做的原因，這麽做很容易兩邊不討好。因為兩方都要跟進，出一點問題，比如拍攝時間到了產品沒到，那就耽誤拍攝；拍攝完產品損壞了、丟了、弄髒了等等問題隻要讓商品不能再二次售賣，那跟品牌方就沒辦法交代。要想盡善盡美就得小心翼翼的走鋼絲，確保任何細節都不出問題。才能在製作組最後結算時不會超出預期價格，也能給品牌方打個廣告，維護彼此的關係。
李應福理解的就是韓棲遲跟品牌方的關係好，打著項目或者藝人的旗號先租借，後續再結款。但韓棲遲告訴他的是，老前輩們想象不到的大膽，那也是她韓棲遲跟那麽多品牌方關係好到能免費把產品拿過來的理由。
“預算是0的意思就是不花錢，最後結算跟製作組沒關係。”韓棲遲衝桌上屬於他們的文件抬了抬下巴“您就負責拍，拍完了所有產品我拿走，我們會跟所有品牌方一起做一個以電視劇為主題的快閃店，每件商品會貼出誰穿的，誰戴過，出現在哪場戲裏。產品會作為電視劇周邊販賣，沒破損的會在原價的基礎上上浮百分之十，有破損看有沒有沾到皮膚組織，價格會再上浮......”
“壞了還能更貴？”李應福驚訝的打斷她。
韓棲遲勾唇一笑“您小看粉絲的購買力，我們有孔侑呢。”就是壞了才值錢，皮膚組織麽~要是沾點血漬什麽的，那是翻倍都能翻幾倍的往外出。
恍然大悟的李應福還覺得有點問題“這麽做，藝人那邊能同意嗎？”有些藝人很在乎隱私的，演員跟愛豆就不是一迴事，就拿孔侑說，他本人不太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哪怕自己掏錢把產品買下來都不會讓產品外流。
關於這點韓棲遲讓他不用擔心，早就考慮好的“所有對外售賣產品的盈利部分都會捐出，品牌方能保本的同時打個廣告，藝人們能在自己不出錢的情況下捐獻算是刷個公益存在感，對項目來說，整體收益是以電視劇的名義捐出去的，對我們，對tvn也有好處。幾方都獲利的事情，沒人會反對的。”
韓棲遲看李應福還是沒有展顏，繼續道“我跟孔侑的團隊接洽過了，他們那邊說隻要是做好事他們都支持。”說完衝李應福笑笑“您可別怪我私下聯係藝人，我這也是要把事情做好了才來找您匯報不是。”
朗聲大笑的李應福指著韓棲遲‘你呀你呀~’很是讚賞。私下聯係藝人是不對，但要是真那麽守規矩時期也做不到這麽好，他當然是讚賞居多。何況私下聯係藝人怎麽個私下法是很曖|昧的，韓棲遲這種還真算不上什麽私下，但她那麽說了就是給麵子，表示項目組的一切還是要聽李應福的安排。
李應福笑，韓棲遲也跟著笑，笑聲中尹河凜臉色灰白的起身。他一動，韓棲遲也動了，踩著地磚調轉椅背麵向牆壁背對他們。這也是一種禮貌，避開前輩狼狽的禮貌。李應福慢一拍的站起來，按住要鞠躬道別的尹河凜的肩膀，好聲好氣的說著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尹河凜也收拾好了心情，能笑了，笑著說輸得不冤。
這話出口了，韓棲遲也就轉迴來了，站起身衝尹河凜鞠躬，很恭敬，直起腰對前輩說“我太年輕，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她這一鞠躬把兩位要奔五的‘老前輩’給弄楞了，等她起身後李應福心裏是真的讚賞，年輕人心高氣傲很正常，手上有真本事才會恃才傲物，這沒什麽的。可年紀輕輕還有本事能的韓棲遲，在贏了之後還給前輩恭恭敬敬的鞠一躬，跟前輩說一聲‘我不懂事’，這個梯子搭的非常漂亮，麵子也給的足足的。
這真的是長江後浪啊。
硬扯出來的笑臉緩和了許多，尹河凜笑了，笑著衝韓棲遲伸手，語帶笑罵“早這樣，我們哪有那麽多事。”
韓棲遲彎腰雙手握著尹河凜的手上下搖了搖，露出小姑娘特有的優勢，跟前輩插科打諢“我那不是心虛麽，事情沒做成哪好意思跟您叫板，您出道的時候我才出生呢，我算哪冒出來的，路人甲一個。”
李應福哈哈大笑，右手往他們的手上一搭“就衝這話，值得好好喝一杯！我請！”
“哥省省吧，你們這事才開個頭呢。”尹河凜拍開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手也拽迴來，小姑娘把麵子給了，他也不能給臉不要，該走了。
韓棲遲拽著他的手不放“您可別走，我這還有事要您幫忙呢~”
李應福和尹河凜對視一眼，一起看向韓棲遲，小姑娘鬆開手，邀請前輩們坐“坐下說，我這是真有事，沒開玩笑。”
再之後，和諧友好的會議室聊天氛圍好了不止一個台階。
韓棲遲所謂的有事要尹河凜幫忙是個托詞，實際上是不想要撕破臉，尹河凜在電視劇這塊是個大佬，麵對大佬能交朋友就別變敵人。雖說現在是她稍微贏了一點，但日子長呢，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合作。
按照韓棲遲的想法她和尹河凜還真沒必要分個高低上下，實際上要不是尹河凜一開始對她的抵觸感那麽強，她根本不會用這個方法把尹河凜壓下去。尹河凜做事老道，團隊也是多年老手，她這邊都是年輕人，進取心強，靈感和創意也不缺，缺的就是一個穩字，有時候太急躁總會有點小麻煩。
兩個團隊完全可以合作，韓棲遲他們這邊出創意推進項目，尹河凜的團隊做支援落地實施跟進項目的事情他們來，這樣雙方都有錢拿。尹河凜不會因為臨時退出團隊被圈內人說長道短，韓棲遲也不用耗費精力盯死了製作組，她那邊缺人手，要真全是她做，她還不得累死。
早年一心奔事業的韓棲遲累死也不在乎，可現在講究偶爾要享受生活的韓棲遲溫和許多，不幹趕盡殺絕的事情，能多條路多個朋友，那損失一點利益找個夥伴一起分擔工作也挺好的。關鍵是，跟尹河凜合作還有其他的好處，老前輩手上的人脈是她這個小年輕再怎麽有能力都積攢不來的。
韓棲遲的想法得到李應福的大力支持，這要是能成就真的太好了，他就不用煩了。尹河凜當然也是願意的，比起走人，留下是最好的結局。何況他還是被‘拜托’留下的，韓棲遲表示願意後退一步（我還年輕，名分有什麽重要的，您是前輩，當然是您說了算），這是裏子麵子都給了，尹河凜最滿意不過。
至於用兩個團隊所需的資金，這個一開始tvn那邊就定好了的，韓棲遲就是這麽被‘空降’下來的，哪有什麽資金的問題。
皆大歡喜的結局讓三人的關係突飛猛進，近到外人都看不懂的地步。
此前因為韓棲遲的到來被‘請出’會議室的藝人們，看到三人笑嗬嗬的走出來的畫麵都很驚訝，年紀最小的金高銀表情管理都沒崩住。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就那樣，大家雖然看不見但尹河凜吼出來的髒話聽的格外清楚。有些話髒的都不能聽，孔侑特意讓金高銀避一避，可想而知。大家都以為裏麵至少掐一架，直接動手都不是不可能，結果就這麽解決了？
中午吃飯是滴酒不沾的工作餐，晚上聚餐就是酒一定要喝，還要喝大酒的歡迎宴。尹河凜請客，把所有人都叫來了，尤其是他的團隊全員到齊，酒桌上對韓棲遲大加讚賞，摟著韓棲遲的肩膀就差直接說這孩子以後我罩著，你們都給我老實點，跟人家好好合作。知道前情的藝人們都有些恍惚，不知道前情但也覺得哪奇怪的工作人員們也有些恍惚，不過大家在酒桌上都很配合。不管內裏有什麽隱情，大佬們的關係好了是大家都願意看見的，要不然還得擔憂神仙們打架他們這些凡人就得遭殃。
東亞文化就一點不好，表達關係好的方式就是要灌醉你，但凡你沒醉那就是跟我關係還沒到位。奇特的酒桌文化讓韓棲遲最後離場是被人架出去的，一路從包間送到車上，不管誰看都是喝的人事不知的狀態。可等她被扶上了車，車門一關，睜開眼的韓棲遲除了喝的發白的臉蛋，哪有醉意，清明的很。
金恩在開了瓶礦泉水給後座的韓棲遲，心疼的看著老板“下次還是我來吧，助理不就是給您倒酒的麽，您再這麽下去身體這麽受得了。”她是真的擔心！這麽喝怎麽能行，酒量好也不行啊！
“你安靜點，我身體就受得了。”韓棲遲仰頭灌了一大口水，吐槽不開竅的助理“就你那酒量還給我擋酒呢，我喝出病來能換肝，你呢，你能換個屁。老實點賺錢，好好攢著，別浪費錢去換肝了，也別那麽多話。”
好心沒好報的金恩在不樂意了，她長著一張小白花的臉，眼睛瞪的再大也沒什麽氣勢，發脾氣也像是在撒嬌“呸呸呸，什麽換肝，您就不能說點好的！”
韓棲遲丟開水瓶，懶得跟她糾纏，按下車窗讓車內的酒氣散出去，她確實喝多了，隻是沒到醉的地步。怎麽擋酒是個技術活，怎麽讓自己看著喝的多實際上隻是沾沾唇就更需要經驗了。但一口不喝是不可能的，那就成詐騙了。
午夜的街道上沒什麽人，金恩在看韓棲遲閉上了眼睛也就不說話了，猶豫了一下沒開車，怕車子啟動顛簸讓韓棲遲不舒服，想著等她緩一會兒再走。
車裏安安靜靜的，路邊也安安靜靜的，安靜的韓棲遲迷糊有了些睡意，過了不知多久，車外傳來喧鬧聲，眯著眼睛望過去是一幫人在門口道別。她伸手把車窗按上去，留了條手指寬的縫隙，能透風但看不到車內有沒有人。韓棲遲懶得跟這幫人在應酬了，當沒看見最好。
人聲往車邊過來，可能是他們的車也在這邊，人過來了，交談的聲音隱約透過車窗就傳進來了，那幾個人正好就在說韓棲遲。
有個女聲好奇韓棲遲是做了什麽，男聲說這個圈子都這樣，隻要不撕破臉總歸是朋友，做了什麽不重要利益是否一致比較重要。另一個女聲說利益一致的前提是負責人還是隻有一個，剛才尹河凜的態度可不像是屈居於人下的態度，韓棲遲總不會老老實實的就被尹河凜收編了吧，那他們今天不就相當於什麽都沒幹麽。
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中途找到車的人陸陸續續告別，有些還要等代駕來。等快到韓棲遲車邊時就隻剩兩個男聲了。其中一個韓棲遲聽著還挺耳熟，抬眼看過去是李東旭和他的助理。
“哥怎麽想，你也覺得韓棲遲很奇怪吧？”
“好好說話，那是導演，用尊稱，叫pd。奇不奇怪的跟我們沒關係，小心點不要惹到人家就好了，感覺不太好相處。”
“不好相處？怎麽不好相處了？”
“感覺麽，感覺好像脾氣有點大，你不覺得她有點霸道嗎，女孩子那個性格的話，脾氣大多都不好相處吧。”
聊天的兩人經過了車，車內的韓棲遲無聲的吐槽一句...直男癌。
懂個屁！勝利者的腰才能彎的更有價值！但凡她弱一點早被尹河凜踢出局了！弱者的好相處有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