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再客套不過的‘您好’之後,兩人的對話基調就定下了,諸如‘您也住這裏’、‘好巧’之類的,雙方都很客套。客套的閑聊兩句後沒什麽話聊,李東旭先一步推開了玻璃門,站在門邊等韓棲遲進來後在關上。男人紳士,女人禮貌的道謝。至此,更沒話聊了。


    沉默的男女以兩人中間還能站個兩百斤的胖子的距離一起等著電梯,電梯門開後,李紳士再次上前一步伸手虛擋住電梯的感應門等韓棲遲先進去,頷首致謝的韓棲遲進去後按下十層,禮貌的問後進來的李東旭要去幾樓。李東旭看到被按亮的數字微楞了一下,說九樓。韓棲遲倒是自然,伸手幫他按了九樓的按鈕。


    隱私保密度高的小區對戶主是有限製的,物業在屋主買房的時候就會考量,也會跟新住戶簡單說明屋主委員會都有哪些人,各自有沒有什麽禁忌。比如有些人家不喜歡寵物,請養寵物的業主盡可能不要在上下班的時間點帶著寵物上電梯;有些人注重安全,禁止外賣或者快遞之類的外來人員進大樓,物品需要物業送達等等。他們這個小區就是這樣,他們這個小區在新業主買房時有義務告知對方,這棟樓的鄰居有沒有從事特殊行業的人。


    李東旭就是那個從事特殊行業的人,能在這裏置業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並不喜歡跟藝人做鄰居,擔心會有記者想法設法的混進來什麽的,萬一出了點什麽新聞會給他們造成麻煩。這點買房的時候韓棲遲就知道了,不過她知道的是房屋中介告知她樓下住著一位藝人,問她介不介意,要是介意的話就再看看。至於具體是誰倒是沒說,那就牽扯到個人隱私了。


    這個小區的房子很難買,說有價無市有點誇張,但一有房子出來很快就會被人買走,因為這裏物業、環境、配套設施都很好。韓棲遲算是半個娛樂圈人,對於樓下住個藝人沒想法,直接簽字。她當初買房就知道有藝人住樓下,現在不過是知道了這個藝人是李東旭,自然也不會有多驚訝。


    李東旭愣神的點也不在於韓棲遲住他家樓上,他是想起來他媽跟他講的業主委員會的八卦,說是樓上的新鄰居可能不太好相處。樓上裝修最受打擾的就是樓下的住戶,比較好的事他們小區的物業很負責,裝修的時間點是有限製的,上上下下的也打過招唿,大家對裝修到沒什麽怨言,日常被打擾是肯定的,不過也都能理解。李媽媽說的不好相處不是雙方在裝修問題上有什麽矛盾,而是另一件事。


    他們家樓上前前後後裝了有一年了,本來不應該那麽長是中途換了施工隊返工才拖了很久,據說為了裝修的事情還打了場官司。因為一開始的裝修施工團隊沒有按照業主的設計圖來,就一個小紕漏,什麽踢腳線的位置不對還是什麽的,業主就把整個施工隊全換了。辛苦幾個月一毛錢沒有反倒要倒貼錢,有工人在樓上破紅油漆討薪,最後被警察抓走了。


    晚飯餐桌上的閑聊,李媽媽覺得工人挺可憐的,辛苦做事沒拿到工錢。李妹妹卻說可憐的才不是工人,明明是鄰居更倒黴,本來早能住進來了,結果返工鄰居還要等。李媽媽說女兒不知人間疾苦,打工的人拿不到錢怎麽養孩子,怎麽吃飯呢。李妹妹說他媽就是老思想,誰弱誰有禮,白紙黑字的合同,圖紙也有,自己沒工作沒做好就得照價賠償。再說了,工錢也不應該找鄰居要啊,找負責裝修的公司要才對吧,鄰居完全是無妄之災。


    一家四口,兩位女士你一言我一語的為樓上人家的裝修來迴折騰,李爸爸和李東旭安安靜靜的吃飯當自己不存在,就怕被拉入戰局。作為一家之主,李爸爸保持沉默一點問題都沒有,作為人家的兒子和人家的哥哥,李東旭就被迫在媽媽和妹妹杠起來的時候選邊站。


    為此,李東旭記的格外清楚,他們家樓上有新住戶了,因為他和稀泥來著,結果被媽媽和妹妹組團嫌棄了。可事實上他站哪邊都倒黴啊!


    李東旭一家在這裏住了有幾年了,這是他最紅的時候換的房子,也是因為紅了,有隱私的顧慮手上也有點錢了,才換到這裏的。樓上下的鄰居李東旭差不多都見過,他此前絕對沒見過韓棲遲,所以韓棲遲就是那個為了裝修打了場官司的鄰居沒跑。


    電梯裏的兩人都沒有繼續搭話的意思,安靜的能聽到電梯上行時輕微的聲響,到一樓的時候電梯門開了,站在韓棲遲身後的李東旭餘光掃過去,笑臉一下就露出來了。電梯外的阿姨也笑了,笑著走進來把手上裝著各種牛奶、酸奶、紙巾之類的超市塑料袋往李東旭手邊送,語帶抱怨的說早知道他那麽早迴來就讓他去買了,還說他爸跟他妹妹都叫不動什麽的。李東旭笑嗬嗬的應著,說下次就他去好了。那阿姨又改口,說他太忙,還是她去吧。李東旭也跟著改口,說那下次一起去。


    韓棲遲在阿姨進來前就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拐角給阿姨讓位置,麵朝前方,視線不自覺的被鏡麵反射的‘母子兩’吸引。聽對話就是母子兩了,兒子脾氣很好,以他這個年紀來說還願意這麽哄著老人家一點不耐煩都沒有,脾氣真的算好的。很多時候親人之間越親近反倒越會暴露短板,在外麵脾氣好的人迴家了麵對家人反倒脾氣壞了,因為家裏是最安全的地方,家人是最親近的人,確定對方無論如何都會包容,人就會肆無忌憚的放縱。


    比如她...的爸媽。


    韓棲遲垂下眼瞼不看了,視線能擋住,聽覺卻擋不住。耳邊是母子兩的對話,大部分都是媽媽在說,說的都是些很瑣碎的小事,上個禮拜她去超市的時候看到超市宣傳今天會做活動有降價的雞蛋,她一直記著呢,到今天早上還記得的,結果晚上忘了!還是成熙(韓棲遲猜那應該是家裏的女兒。)迴來找小學的畢業紀念冊她才想起來的,著急忙慌的趕到超市,降價的雞蛋沒了!


    媽媽說到懊惱處打了兒子一下,兒子也不生氣,反倒很會接話的岔開了話題,問媽媽李成熙要小學的畢業紀念冊做什麽。一下被帶偏了的媽媽忘記了超市的糟心事,想起了更糟心的女兒。跟兒子抱怨說都結婚幾年了(確定猜測的韓棲遲給女兒的身份再加上已婚姐妹的判斷。)成熙還跟小孩子一樣,想一出是一出,說什麽要跟老公比他們小時候誰好看,將來的孩子要像誰。


    李媽媽想起來就生氣“還像誰!連個孩子都沒有,生得出來......”話沒說完被兒子搖頭的姿勢堵住了嘴巴,順著兒子的視線看了眼站在角落的韓棲遲,幹咳一聲,側身衝韓棲遲笑笑,再給兒子使眼色‘這誰啊?’


    李東旭有些尷尬的給兩人介紹,主要是介紹韓棲遲“這是我新作品的美術導演,韓棲遲小姐。她是我們......”


    “哎一古,抱歉抱歉。”李媽媽眼睛一下就亮了,兩步挪到韓棲遲身邊扶起對她鞠躬行禮的韓棲遲,眼神快速上下掃視一遍,漂亮姑娘,跟他兒子迴來的漂亮姑娘,這兩個詞一疊加,臉上立馬就笑開了花“您是來我們家做客的是吧,你看我,李東都不說一聲,我這也沒準備......”


    “媽。”此前被截斷介紹詞的李東旭拽了下親媽的衣袖,被親媽一把揮開讓他別搗亂後連忙出聲“人家住我們家樓上。”


    “住我們家樓上好啊!住我們家...樓...上?”李媽媽卡殼了,腦袋左右轉了轉,韓棲遲微笑,親兒子尬笑。


    正巧,九樓到了,電梯‘叮’的一聲,李媽媽一馬當先出了電梯也不管什麽兒子了,三兩步衝進家門,急促的密碼鎖被按開的聲音讓李東旭無敵尷尬,可隨後‘碰!’的關門聲,讓他很無語。


    【媽,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不?】


    韓棲遲噗嗤一聲,李東旭尷尬不已,張口想要解釋,得到韓棲遲的一個擺手“沒關係,我理解。”


    李東旭並不知道她理解了什麽,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但電梯門眼看要關,匆忙出去,擋住電梯的門衝韓棲遲微微鞠躬當之前被冒犯了的道歉。韓棲遲笑著又說了聲沒關係,李東旭放下擋著電梯門的手,重迴禮貌又客套的藝人身份,同她告別。韓棲遲也笑眯眯的說了聲再見。


    電梯門徹底關上,電梯裏就剩韓棲遲,上下樓的距離,很快就到了。


    出了電梯的韓棲遲跟那對母子一樣左轉,樓道是一梯兩戶,她家就在李東旭家的正上方。按密碼開門的時候韓棲遲想起了剛才那聲急促的‘滴滴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媽媽還挺可愛的。


    兒子麽......跟父母住一起?這位貌似年紀不小了吧?


    話說迴來,李東旭的小名叫李東?還真有點媽媽的乖寶寶的味道。


    韓棲遲對李東旭的初印象,媽媽很可愛的媽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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