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性孟喬森氏症候群?”山下宏有些奇怪的重複。


    “嗯呢,名稱很古怪吧?”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的女人點頭,“對健全的孩子感到反感,想要通過傷害孩子又送到醫院治療之類的,來得到別人的同情和關注。現在不是這樣麽,因為將孩子照看得很好就會被當做是好母親。”


    “這應該算是一種精神疾病吧?”女人偏頭,沉吟片刻抬頭看向山下宏,“這也就是雖然你自稱是水沼美美子的父親,但是也不能給你看美美子屍體的原因。”


    “據說,美美子死的時候,麻裏繪就在旁邊冷漠的看著呢。”女人惋惜歎氣,她是專門處理兒童被虐待或者意外死亡等問題的工作人員,因為見多了孩子被傷害無助的樣子,對孩子更加憐愛,“美美子一直是懂事的照看妹妹的好孩子呢,就這樣離開了人間……”


    一直在旁聽的源博雅嗤了一聲,“孩子死掉的話就不算是好母親了吧。”


    “這麽說起來的話,的確是有點奇怪呢。”女人接話,她不由又看了看這個著裝怪異背著一張大弓的少年,“大約是美美子太優秀的緣故,所以才會失控吧,像患有這種病症的人,他們的思維大概也不能按照常人推斷了。”


    源博雅隱約覺得這些話解釋不通,但他沒有和女人爭辯的習慣,隻是沉默的雙手環胸,“還有別的什麽?”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山下宏接通後不由咦了一聲,“你說神樂小姐來找我們了?”


    “神樂?!”原本已經不耐煩皺眉的源博雅聽到這個名字立即走到了山下宏麵前。


    山下宏有些疑惑的單手撐腰,“請問你是?中村小姐你好……我們在兒童救助科……是的……麻煩了!”


    掛斷電話後,山下宏向源博雅說道:“是一位叫做中村由美的小姐打來的電話,說是神樂小姐因為聯係不到我,已經從東京大學出發來找我們了。”


    “是麽。”源博雅嘖了一聲,“那家夥怎麽總是這樣……”話說了一半他就不由停了下來,他明明失憶了,怎麽會知道神樂之前是什麽樣呢。


    山下宏將手機收迴衣袋,“那麽,我們在這裏等神樂小姐就好了麽?”


    源博雅沉默片刻,忽然問道,“她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東京大學的話,大概是那個……”山下宏指了下方向,“方向……”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奇怪的長發少年已經奔出了救助科,向著他所指示的方向跑去。


    他跟著跑到外麵便隻看到了少年踩過圍牆跳到了一處民宅屋頂上,幾個起落便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內。


    “開玩笑的吧。”山下宏有些難以置信的低喃。一個人怎麽可能蹦這麽高跑這快的?這個人難道也是所謂的陰陽師麽?


    ————


    源博雅不記得關於自己的事,但幸好對於弓箭和咒術之道都沒有忘記。


    他為了盡快找到那個紅衣少女,居然不自覺的用上了某些不能被普通人看見的能力。


    但即便知道自己用處這些能力被普通人看到,他也不大在意,反而更關注自己如何找到少女。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那個讓他十分記掛的少女,隱約覺得不對勁的源博雅立即停住,詢問路過的行人。


    “東京大學就在那邊,你應該剛剛從那邊過來的吧?”行人指了下源博雅身後不遠的位置。


    源博雅嗤了一聲,濃眉緊緊鎖在一起,“方向沒錯,但是沒有那家夥的氣息啊。”那種氣息是專屬於神樂的強大靈力,可他在一路上竟然都沒有感覺到那種靈力。


    一定是某個地方出錯了。


    源博雅向前助跑,幾個翻身跳躍便跳到了一顆枝葉繁茂的樹椏之上。樹椏很高,但依舊不能看清這個對他來說尤其陌生的世界。


    源博雅抽出腰間懸掛的太刀彎腰□□腳下的樹枝之上,刀尖破開樹枝立在了樹枝之上。


    他結下繁複的手印,紅色的光芒便從他的手心亮起,就像一盞黑夜中的路燈照亮了人們眼中的路。


    這束光芒在他的手中閃爍,隨後向著一個方向飄然而去。


    “啊,原來在那裏。”源博雅抽迴太刀,輕輕一躍落迴地麵,沿著紅光所指示的方向奔去。


    ————


    被壓製在地板上,拚命掙紮卻掙脫不開的紅衣少女。


    看到這一幕的源博雅怒喊一聲,“神樂!你這個家夥,居然敢傷害神樂!”


    他飛奔上去,抽出腰間太刀,太刀像是一道流光飛向了壓製住少女的女鬼。


    女鬼躲閃得很快,但源博雅手中的太刀更快,灌注著靈力的太刀比風還快,在女鬼剛剛側身的時候便砍中了女鬼的脖頸。


    女鬼慘叫著,脖頸處的刀口慢慢裂開,就像是劃開的紙一樣露出了裏麵的血肉。


    源博雅半跪在地,將額角冒汗臉色發白的少女抱在了懷裏,“沒事吧?”


    他注意到地麵上滴落的血液,憤怒的抱起少女再次攻向了女鬼。


    大約是他先去救少女的緣故,女鬼這次躲開了他的攻擊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眼前。


    源博雅一下將太刀插到地板之上,原本冷色到一成不變的場景褪開,重新迴到略微昏暗的水沼家室內。


    林織吐出了嘴裏的麥芽糖,輕輕的吐了口氣,“我沒事。”


    “真的沒事麽?”源博雅低頭打量林織,最後停留在林織染血的袖子上。


    林織揉了揉原本被劃傷的地方,“真的沒事。”她的傷口已經在她被美美子壓製住的時候就愈合了。


    源博雅略感奇怪的擰起眉頭,有些硬邦邦的說道:“沒事就好。”


    “咦!那個很兇的大叔!”山兔驚叫的聲音傳來。


    拋出一個治愈之光後,螢草靠近林織小心翼翼的說道:“神樂大人,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怎麽會受傷,真是笨蛋神樂啊喵?”九命貓湊上來抬起了神樂原本受傷的手臂。


    鬼女紅葉嗬嗬笑了起來,“我可是很喜歡神樂的血哦,好香甜,完全沒有腥味。”


    “神樂大人的血液有強大的靈力,對妖怪來說的確是很美味。”雪女冷冰冰的接口。


    “我沒事的。”林織笑了笑,將袖子撩起來給她的式神們看了看。


    鬼女紅葉有些失望的垂下眼角,“哎呀,如果有傷口的話就可以讓我喝一口了。”


    紅葉姐姐,你不是吸血姬!!


    不要動不動就覬覦她的血肉好麽!!


    林織滿頭黑線。


    被擠到一邊的源博雅收起地上的太刀,站起身來,“那個女鬼就是你說的美美子麽?”


    “嗯。”林織感覺自己滿嘴甜膩膩的味道,她現在隻想漱口!


    胡亂應了一聲後,林織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總感覺那個觸感怪怪的。


    “怎麽了麽?”源博雅擔心的問。


    林織搖頭,她打開了裕子的手機,“山下先生沒有來這裏對吧?”


    “啊,他在什麽兒童調查之類的地方。”源博雅不在意的迴答,隨後有些奇怪的皺眉,“你是以為山下在這裏,所以才來的?”


    “是的,因為收到了信息,所以才來這裏的。”她沒在手機裏找到那條留下水沼家地址的消息。


    源博雅低頭,“所以那個可惡的家夥故意騙你來的,真是太過分了,我要打到她再也不敢騙人為止!”


    冒充山下宏偽造了信息,還將自己家的位置發給她,將她帶來這裏卻沒有殺了她而是簡單的割一下她的手臂。


    美美子到底想要幹什麽?


    “那麽,博雅又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林織問。


    源博雅用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快速撇了林織一眼,“一個叫中村的女人給山下那家夥打電話,說你要來找我們,然後我就發現你到這裏來了,所以過來找你。”


    關於他如何知道林織來這裏這件事,他十分自然的略過了。


    “……謝謝你。”林織不好意思的向源博雅鞠了一躬,等做完這個動作後瞬間想要雙手捂臉將自己藏起來。


    啊啊啊!她到底是在幹嘛!


    源博雅嘖了一聲,轉身大步出了屋子。


    等到源博雅出了水沼家,林織不由無聲的哀嚎一聲,蹲在地上懊惱了片刻才緩和下來。


    “神樂醬!山兔抱抱,不哭喲!”山兔伸出小手抱住林織的腦袋。


    九命貓衝山兔揚了揚爪子,“神樂才不會哭喵,你這個小兔妖是找事麽!”


    “咿呀,貓貓醬好可怕!”山兔抖耳朵,騎著山蛙一溜煙跑走了。


    九命貓略感驕傲,收迴爪子伸了個懶腰,“啊哼~”


    林織摸了摸九命貓的腦袋,在九命貓抗議的聲音中走到了已經解凍卻依舊昏迷的佐佐木裕子身邊。


    “喂,快醒醒。”林織拍了拍佐佐木裕子的肩膀。


    佐佐木裕子鼻息急促,就像是被噩夢驚醒一樣,從地上彈坐而起,“走開!”


    林織微微側身,躲開了佐佐木裕子揮舞的手臂,“你……還好吧?”


    “……還好。”佐佐木裕子有些恍惚,隨後臉頰通紅的捂住嘴,“你……你……”


    佐佐木裕子你了半天沒有說出完整的話來,林織站起身,“既然醒了就起來,我送你迴醫院。”


    “是!”佐佐木裕子爬起身,羞答答的跟在林織身邊。


    林織莫名其妙的盯了眼佐佐木裕子,和式神們一起出了水沼家。


    房外走廊上滿臉不耐的少年看到林織出來後總算緩和了表情,但注意到林織身邊的佐佐木裕子時,不由再次擰眉。


    林織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要先將她送迴醫院。”


    “嗯啊!可以。”源博雅應了一聲,大步往樓下走去。


    這大約是陪她一起的意思?


    林織有些不確定的想。


    等把佐佐木裕子送迴醫院,山下宏也趕到了醫院。幾個想要調查這些可怕的惡鬼殺人事件的人也終於再次聚頭。


    山下宏將自己在兒童救助科了解到的信息告知了林織,隨後像是總結一樣歎息,“正是因為麻裏繪患有這個病症,美美子才死掉的,因此美美子才會含怨報複人類吧。”


    “美美子的身上沒有怨氣,她沒有怨恨人類。”見山下宏有些懷疑的態度,林織將自己找到的錄像帶晃了晃,“如果真是一個想要通過傷害自己孩子得到別人的關注和同情的母親,她絕不會安裝錄像帶的,如果被人發現錄像帶的話,偽裝不就露餡了麽。”大約是多次接觸美美子的緣故,她反倒更懷疑患病的是美美子。


    山下宏借了醫院的電視,將錄像帶放了進去。


    電視屏幕閃爍了一下,影像一下跳了出來。


    畫麵開始隻是水沼家簡單平靜的日常。


    水沼麻裏繪收拾房間,小女兒奈奈子在角落抱著玩具熊玩耍,而大女兒美美子則是在一旁畫畫。


    收拾完房間的水沼麻裏繪背著包出門了,屋內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寂靜。片刻時間後,美美子從小桌前站了起來,走到了大約是廚房的地方。


    安靜的奈奈子抱緊了懷中的玩具熊,她小小的身體瑟縮著縮到了角落。


    林織心中冒出了某種莫名的預感,她緊緊盯著剛才美美子消失的地方。


    果然,美美子重新迴到了畫麵中。她手中拿著尖銳鋒利的菜刀慢慢走到妹妹的身邊,隨後強硬的扯過妹妹細幼的手臂,舉起菜刀劃向了妹妹的手臂。


    鮮血瞬間湧出滴到地麵,奈奈子忍耐著疼痛捂住嘴巴。


    “奈奈子真乖。”美美子微笑著說道,“怎麽這麽不小心劃傷手臂呢,姐姐立即送你去醫院喲。”


    就像劃破一個廢掉的布偶一樣,她的神情甚至還尤其的快意。


    那種快意稍縱即逝,她的表情又變得憂心忡忡。


    但忽然返迴的媽媽麻裏繪打碎了她的偽裝。


    美美子的表情由錯愕變得平靜,直到被麻裏繪一把推開,她才變了表情。


    因為她的哮喘發作了。


    美美子躺在榻榻米上艱難的掙紮,而她的媽媽麻裏繪居高臨下冷漠的看著她。


    麻裏繪的心理無人得知,但她就那樣注視著自己因為哮喘發作痛苦掙紮的女兒,片刻後便果斷的抱著懷中的小女兒消失在畫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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