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的神色,逐漸嚴肅起來。


    因為她知道,傅擎鈺難得主動提起他以前的事,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也是他第一次跟人提起這種事。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傅擎鈺抬著眼簾,湛黑濃密的睫毛在火光的照耀下,投下一片陰影。


    一如他整個人的氣場,過於濃稠與暗淡。


    他本來是想跟蕭蕭從頭說起,但卻意識到,身上發生的故事實在太過於麻煩,要講起霍魏就要講到歐國所發生的一切,以及他跟傅西洲之間的故事。


    太複雜了。


    沉默間,蕭蕭似乎聽到了傅擎鈺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很多事,一下子沒有辦法跟你說清楚,你想聽哪個階段的,我看看怎麽跟你講。”


    蕭蕭從他的沉思中,也猜出來他估計不方便說的意思。


    她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河麵閃動的微光,道:“就講你在族子裏發生的事吧,我想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對你來說都很重要,要不然,你不會帶我迴來的。”


    “嗯。”


    對於傅擎鈺來說,他是一個不會對自己做出選擇而後悔的人,他覺得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必經之路,所以不會迴頭看。


    再次迴想到以前的事,他顯得有些不太自在,就像變了個人般。


    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才緩緩開口道:“我跟祁風到這邊來做任務,好像是因為要確定敵方的具體位置,而當時的密林不太熟悉且危險性高,為了早點完成任務,我跟祁風是分頭行動的。”


    後麵,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醒來的時候就是躺在族子裏。


    旁邊是族長跟族裏的阿婆,正在拿著搗得稀碎的藥膏,在他身上的傷口塗抹著,時不時嘴裏還念叨幾句,希望他的病能好起來。


    但他醒來之後,第一時間沒有恢複記憶,隨身所帶的裝備,也早就都掉到河裏麵,一點身份象征都沒有。


    族長告訴他,不用著急,想不起來就暫時不要想,世上沒有什麽事是非做不可的。


    於是,傅擎鈺那段時間,像個失憶的人般,不思考過去也不思考未來,就生活在族子裏,日出去勞作,日落而休息。


    當時阿婆還發現,傅擎鈺身體內的舊傷太多,筋脈血液裏麵,不知不覺間,堆積了很多毒素,遲早有一天會突然死亡。


    於是全族的人都在想辦法,如何把他身體裏麵積攢的毒素逼出來。


    最後阿婆想到的結論,就是讓全族的人放一點血出來,聚集成一碗藥湯,讓傅擎鈺喝下。


    “……你喝了嗎?”蕭蕭表示震驚,越發的難以置信。


    傅擎鈺點了點頭,眸光微沉:“跟藥湯混在一起,我隻知道很難喝,但是什麽味道我也忘記了。”


    蕭蕭表情複雜的皺了皺鼻子,難以想象,“這種方子,沒有依據,稍有不慎,說不定可能反而會肚子疼,等什麽傳染病。”


    “嗯。”他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隻不過當時的他沒有太多記憶,所以分辨不出來,也沒有正常的常識,阿婆讓他喝,他也就喝了。


    好在身體並沒有出現什麽問題,反而確實覺得,平時不太舒服的地方,再也沒有感覺。


    “總得來說,是他們救了我一命,沒有族子裏的人,就沒有我今天。”傅擎鈺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當時在族子裏生活的片段。


    是放下了人生所有執念,他從未活得那樣輕鬆。


    所以這段時光,像是一場夢境般,時常讓他懷念不已。


    “嗯。”蕭蕭點點頭:“雖然我還沒有完全認識族子裏的所有人,但見過族長跟阿達雅他們之後,我也能感覺他們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活得很簡單。”


    “對。”


    蕭蕭感覺得出來,傅擎鈺對族子裏有著特別的感情,所以她想,族長問的問題,她已經有答案了。


    傅擎鈺之所以要過來,就是因為他想念族子裏的人而已。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陪傅擎鈺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讓他能放鬆自己即可。


    “還有一點,是因為我想告訴你,在我身上發生過很多危險的事,是一般人相信不到的危險,所以我身上有太多的傷口……”


    說這些話的時候,傅擎鈺側過頭來,腦袋枕在胳膊上,墨色的瞳孔如深海般,翻湧著暗潮。


    “你遲早會看到全部的傷口,不要害怕,那些都是過去式,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本來是想告訴蕭蕭,自己以前發生的那些危險,但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單獨坐在火堆邊,不知不覺聊的全是族子裏麵的事。


    “我不會害怕的。”蕭蕭伸出手,輕覆在他的胳膊上,隔著襯衣輕輕的撫摸著皮膚:“不管以前你做過什麽,在你身上發生什麽,那都是你的一部分,就算有很糟糕的一麵,我也會欣然接受,因為那樣……才是你,不是嗎?”


    話音剛落,傅擎鈺抬手就扣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她直接側倒在他的懷裏。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支著地麵,頭就低了下來。


    但傅擎鈺並沒有讓她摔倒,另一隻手很快就扶住了她,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垂首吻過她的發間。


    “我愛你,蕭蕭。”


    蕭蕭全身一僵,顯然沒有想到,傅擎鈺會忽然表達心意,下意識的想要迴應,但因為緊張,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她緊張的動了動喉嚨,緩緩抬頭,借著火光看清他眸底裏一片盛意。


    就在此時,林間小道傳來腳步聲,有族人走了過來,他不認識蕭蕭,卻一眼就認出了傅擎鈺。


    “傅先生,你們怎麽在這啊?族長叫大家找你們好久了。”


    蕭蕭趕緊撐著他的肩膀,支開了一點距離,然後往他的身後靠了靠。


    傅擎鈺先站了起來,沉眉:“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出事,這不是因為你迴來了嗎?族長就召集族裏所有人喝酒聚會,篝火都堆了起來,還準備了舞蹈表演,就在等你們到齊。”


    說著,他揮了揮手:“好了,我們走吧。”


    傅擎鈺轉頭跟蕭蕭互看了眼,蕭蕭聳聳肩,表示不知情:“族長單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提這事。”


    “先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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