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信得過顧北笙,聽她說爸爸沒事,她也就不再糾結。


    她來醫院,是為了去處理媽媽的儀容。


    因為醫院差不多算是謝家的,所以特意給蕭蕭留了一間特別的房間,讓她專心送媽媽的最後一程。


    隻剩下顧北笙跟葉醫生接著理論,甚至開始打賭,謝賢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蕭蕭讓之前的同事,把上班的工作包郵寄了過來,她拿著最順手的工具,開始給媽媽上妝。


    細軟的刷子,在媽媽的臉上掃過,如同一把神奇的畫筆,隨著蕭蕭幫媽媽臉上細微的皺紋遮住,蕭蕭竟隱隱能看到媽媽年輕時的樣子,那些好像不存在,又好像存在過一點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在眼前。


    看得出來,媽媽真的是一個大美人。


    標準的鵝蛋臉,鼻形優越,而眉眼更是緊湊深邃,雖然此時是閉著的,可在蕭蕭的眼裏,卻是睜開著的。


    如同春水般溫柔的眼波,一眨一眨,就像是望了蕭蕭一輩子般,那麽漫長,又那麽堅定。


    化到一半,蕭蕭的眼淚,不停的從眼眶裏流下來。


    她不是一個怨氣很深的人,也不想去恨楊敏為什麽,要把她抱走,為什麽要讓她跟親人分離多年。


    為什麽謝紫風可以更像謝長安的妹妹,為什麽讓媽媽在病床上待了那麽多年,為什麽不讓她們母女多相處一點時間。


    為什麽溫柔的好人,總是受到不公,受到欺負。


    ……


    心底多年的委屈湧上來,她的淚水落到媽媽的妝容上,她趕緊拿起桌上的紙巾去擦,卻不小心把剛上好的眼妝弄花,她越是修補,越是難看。


    而蕭蕭在工作上,最容不得一點兒瑕疵,更何況,此時躺上麵的人,還是她的媽媽。


    於是,她把花了一個多小時,上到一半的妝又全卸了。


    為了不能傷害媽媽的皮膚狀態,她必須卸得很小心,所以花費的時間,竟比上妝的時間還要長。


    轉眼間,一來一去就三個多小時。


    蕭蕭的手心被卸妝水浸泡得發皺,她的腿也站得很酸。


    忽然間,她的身體像是被抽走力氣般,雙腿一軟,差點摔倒下來。


    她的雙手緊扶著床邊,滿眼的淚:“對不起……媽媽。”


    誰也不知道,蕭蕭一個人在房間,陪著媽媽,度過了怎麽崩潰的一下午。


    在車裏候著她的顧北笙,一直盯著手機時間,在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問問蕭蕭,怎麽樣了?


    又怕打擾到她的工作,隻能一直候著。


    直到日暮四合,天色漸晚。


    蕭蕭披了一件,謝長安之前留在醫院裏的長風衣,從醫院門口走出來的時候,夜風四起,吹動她那漆黑的長發,將她的小臉遮去一大半,整個人像是在夜風中被揚起的灰燼般。


    媽媽的去世,像是一場大火,將謝氏家燒得破敗不堪。


    看似最邊緣的蕭蕭,無可避免的,被燃成一片漆黑的灰燼,揚著揚著,隨時都會碎掉。


    顧北笙的心頭,驟然間,收緊了一下。


    她下了車,站在車邊,遠遠的看著蕭蕭。


    蕭蕭朝著她走過來,正要佯裝無事的笑一笑,顧北笙卻伸手抱住了她:“辛苦了。”


    蕭蕭埋在她的肩頭,半天沒有說話,她怕一開口,哽咽的聲音先冒出來。


    顧北笙識趣的沒有說話,抱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先後上了車。


    蕭蕭的情緒,也因為這次的擁抱,而緩解了些。


    “謝謝。”蕭蕭一邊係著安全帶,一邊輕聲道謝。


    顧北笙一邊開車,一邊看了她一眼:“給媽媽的妝,化好了嗎?”


    蕭蕭嘴角動了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麽,在殯儀館的時候,我的工作效率一直很快,同事們還說我是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可是在跟媽媽化妝的時候,就效率很慢……搞半天,我才給她上了一個底妝。”


    顧北笙看破沒說破,隻是順著話道:“沒關係,慢工出細活,反正不急這一時,明天再慢慢來。”


    “嗯。”蕭蕭雙眼空空的看著前麵的路:“迴家我先去幫媽媽挑一件,她以前最喜歡的衣服,幫她先換上衣服,我可能就化妝有感覺了。”


    “好的,等晚上你哥迴來,我們再慢慢問吧。”


    “嗯。”


    一向無話不聊的兩人,在車裏,竟一路無言。


    顧北笙知道蕭蕭是累了,就開得很穩,讓她先休息。


    迴到家。


    蕭蕭拎著包先迴去休息,顧北笙迴到房間,看到傅西洲還在處理公事,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在他臉輕輕吻了一下。


    傅西洲漆黑的眸,瞬間暗了幾分,大手撈過她的細腰,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看你工作太辛苦,獎勵你一下。”顧北笙雙手輕放在他的肩,狐狸眼微垂,長長的睫毛如同蒲扇般,越看越迷人。


    “你先接著工作吧,放開我。”


    傅西洲不依,摟著她細腰的手,力道又重了幾分,聲線低沉:“到底怎麽了?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講,你在我心裏,比任何事都重要,工作上的事,我什麽時候都可以處理。”


    何況,公司那邊,也有會有時青幫忙分擔。


    他隻是在家無聊,所以待著處理一下公事而已。


    他趕過來的重點,是來陪顧北笙的。


    顧北笙往前傾著身子,靠著他的肩,輕聲道:“蕭蕭的心情越來越差了,謝長安跟你一樣也很忙,不過就算他不忙,陪著蕭蕭估計兩個人也隻會越來越難受,我現在隻想等蕭蕭把葬禮趕緊處理完,她的心情能好轉些。”


    “嗯,會過去的。”傅西洲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再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什麽消息?”顧北笙直起腰來,敏銳的察覺到什麽:“是不是……大哥迴來了?”


    傅西洲微微頷首:“嗯,應該是要迴來了,他們的東西都丟了,但時青跟我說,好像收到過烏方那邊的零星訊號,我想應該是他們在撿到壞掉電子通訊,試著跟我們發消息。”


    不管怎麽樣,應該是準備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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