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的聲音放得很輕,隨著蕭蕭搖下一點的車窗,風流湧一些進來,更襯得他的聲音悅耳清澈,仿佛從大自然而來般。


    蕭蕭靠著車窗邊沿,歪著腦袋安靜的聽著。


    從他的描述中,隱隱能看到虛弱的媽媽,以及與人為善的爸爸。


    至於眼前的謝長安,雖然聽朝風的描述,跟人相處的時候看起來很不給人麵子,連傅擎鈺的麵子都不給,但卻更給人一種有底氣,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勁感。


    但對她,謝長安始終很是溫柔。


    她喜歡這樣的人,不濫溫柔,腳踏實地。


    她想,等見到爸媽,跟他們一起過個好年,應該是快樂的日子。


    “怎麽了?”謝長安見她出神,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蕭蕭迴過神來,搖頭:“沒什麽,隻是在想,媽媽會長什麽樣子。”


    “很快就能見到了。”


    話音剛落,司機出聲:“到了。”


    兩兄妹下了車,謝長安特意幫她拉開車門,還沒進去,就聽到有護士出聲調侃。


    “長安,你帶女朋友過來看你媽啦?”


    “難得哦,這麽多年,我們都以為你不會談女朋友,這下子,醫院裏不知道多少小護士得傷心咯。”


    這幾年,謝長安進進出出醫院很多次,帶媽媽出來轉的時候,也會跟護士們打招唿,在媽媽麵前,他一直是個很好說話的男孩子。


    謝長安轉頭,眸光輕淺的掃過她們的臉,如同初春的陽光般,照拂人心。


    “她不是我女朋友。”


    幾人皆是一驚,滿眼詫異的打量著蕭蕭,蕭蕭長相比普通人優越不少,特別是五官的清冷感,像是冷月般,一雙自帶冷感的眸子,看誰都有種發涼的意味。


    站在一表人才的謝長安身邊,別提多般配。


    這麽漂亮的女生,都帶過來見媽媽了,居然不是女朋友?


    那會是誰?


    謝長安抬手,輕放在蕭蕭胳膊上,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像是心無雜質的孩子般,頭一次,笑得那麽開心:“她是我的親妹妹,我帶她來見我媽。”


    “呀,你還有妹妹呢。”


    “難怪,這樣一說挺像的,那快去見你媽媽吧,你媽媽這幾天看起來心情不錯,身子沒那麽虛弱了。”


    “嗯。”謝長安輕推著蕭蕭,低聲:“走吧,我們進去。”


    蕭蕭點點頭,進來醫院後,才發現醫院雖然不大,但處處整潔有條理,醫生、護士們也格外的親切,看起去是會對病人很上心的那種。


    給人很安心的感覺。


    “這家醫院,不錯。”


    “嗯,不然媽媽不會住這麽多年。”


    兩兄妹說話間,便來到了媽媽的病房前,房門沒有關。


    蕭蕭抬眸,就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她穿著白色的病號服,一頭烏黑的長發又直又順,在陽光下泛著柔光,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蛋,連額角上的血管都能看到。


    好虛弱。


    像是一陣風吹過來,就會碎掉般。


    蕭蕭的心頭,驟然一緊,仿佛被人打了拳,悶疼的感覺很不好受。


    而坐在床邊的謝賢,對比起來,看上去精神多了,同樣穿著西裝,頭發夾著幾縷白發,看起來是沒有再染過,坦然接受歲月的痕跡,反而更有成熟的味道。


    謝長安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別太緊張,然後上前出聲:“爸、媽,我帶妹妹迴來了。”


    床上的兩人,先是一怔,好似被什麽東西擊中般,接著才反應過來。


    謝賢猛地站起身來,瞳孔顫動著,直直的看著蕭蕭。


    媽媽也一樣,她緊按著被子,一雙漂亮的眼眸,像是漫畫裏的眼睛般,勾著明晃晃,不停顫動的水光,格外明亮。


    好漂亮的眼睛。


    蕭蕭被她一眼,直望到心裏。


    蕭蕭以為,見到沒有任何記憶的媽媽,會陌生會不適應,可與她對視的那一秒,她的身體像是不受控製般,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媽媽的跟前。


    謝賢伸手,想要去碰蕭蕭,總感覺不太現實,又怕一碰,她就會消失般。


    滿眼詢問的看向謝長安,仿佛要在求證。


    謝長安點點頭:“她是妹妹,做過鑒定,我們身上流著的血是一樣的。”


    “依依。”媽媽的指尖發著顫,去拉蕭蕭的手,蕭蕭沒有避開,她就像是握住了全世界般,整個人止不住激動的發著抖:“你是依依,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


    蕭蕭張張嘴,一句話沒說出來,眼眶卻在發燙。


    隻好抿著唇,點點頭,自鼻尖溢出一道應:“嗯。”


    “我……我可以抱抱你嗎?”媽媽仰著頭看她,淚水一顆顆的沿著她的眼角滑落,隱入長發之中。


    蕭蕭看著她哭,心酸到難受,也跟著哭了進來,點了點頭,主動俯身抱住了媽媽。


    媽媽好瘦,身體仿佛隻剩下骨頭般,抱上去居然有點礙手。


    “……媽。”蕭蕭十分自然的喊著,她也沒料到,根本就沒有什麽隔閡。


    仿佛孩子天生就會叫媽媽般。


    “我在,我在。”媽媽緊緊反抱住蕭蕭,鼻尖酸得厲害:“這些年你過得的好不好?聽你哥說,是楊敏把你抱走偷偷養大,騙家裏人說你掉河裏了,她對你好不好?”


    媽媽緊張的問著她,從上至下細細的打量著她:“她有沒有打過你,小時候有沒有給你飽飯吃?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受欺負?你……”


    太多太多的問題,一下子怎麽都問不完。


    她想知道,蕭蕭從小到大所有的一切,又生怕受了半點委屈。


    “沒有,我跟普通人一樣,沒有受過欺負,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蕭蕭一邊迴著,一邊忍不住落淚。


    天天躺在病床上,忍受著痛苦,等待死亡來臨的女人。


    卻還要心心念念的關心別人。


    謝賢垂著眸,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輕輕拍了拍:“慢慢說,不要有太大的情緒,女兒、兒子、我都在你的身邊,我們一家人可以慢慢說。”


    謝長安把房門關上,拉開窗簾,一大片陽光映進來,仿佛世界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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