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笙知道她不會信,所以早有準備,手中的銀針也飛快落下。


    蘇風晚瞳孔驟然縮緊,以為她是要當麵取了陳誌明的性命,當即往前撲去,想要護住他:“不要!”


    卻不想,兩隻肩膀被兩人分別按住,抬頭一看。


    正是陸江遇與陸斯年,兩人同時望向她視線,猶如兩條不可掙脫的鐵鏈,與壓在肩頭的手,將她重重禁錮在原地。


    知道逃脫無果,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顧北笙把針紮在兒子發絲裏,仿佛是紮在她的心頭,萬般難受。


    剛跳下去多好,就看不到這些!


    顧北笙當著她的麵施針,邊冷嘲熱諷道:“現在知道心疼你兒子了?那你可知道,我媽失去我的那些日子,是如何過活的?”


    蘇錦妍一直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望著笙兒。


    對她來說,看清蘇風晚的真麵目後,她對往的事都已經放下。


    隻是沒有想到,在家人麵前溫柔得體的笙兒,對待家人時,顧及全場。


    可她的心中,竟這樣的恨。


    笙兒……


    聞言,蘇風晚垂眸避開了視線,緊抿著唇不再說話。


    也明白了,剛剛還說蘇錦妍惜命,說不敢以命換兒子的命,有多麽荒唐。


    天底下,有哪個母親,會不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孩子的命?


    比如現在,她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可惜,我不是你。”顧北笙再次出聲,隨之,手中銀針驟拔:“我不會把對你的仇恨,轉移到你的孩子身上,陳誌明身為你的兒子,得不到該有的母愛已是不幸,又是精神病,雪上加霜,生而為人,他受盡苦難,也不該再被折磨。”


    話落,陳誌明像是聽到召喚般,緩緩掀開眼簾。


    顯出一雙清澈如海般的靜眸,仿佛從混沌中初醒來般,看向天空或是人物時,都透著純淨懵懂的好奇。


    但,明顯跟精神病是不一樣的,分明是有更成熟的意味。


    他坐起身來,周邊圍著全是沒見過的人,眉眼中瞬間多絲警惕。


    而看到朝明跟蘇風晚時,他的眉頭一點點鬆開,口齒清晰的喚了聲:“媽。”


    聞言,蘇風晚猛得後背一僵,如同被雷擊中般,大腦一片空白。


    自從陳誌明患上精神病後,雖然有時候也會說話,但是很奇怪,仿佛與總有些芥蒂般,總是聽她的話,可卻從未開口叫過她一句媽媽。


    而這道聲音,清晰又悅耳,熟悉又陌生。


    是她從未聽過的聲音,卻又是那麽的熟悉。


    她不敢置信的轉迴視線,眼前而坐的陳誌明,神態從容如風,眸光清澈而堅定,赫然一副正常人的模樣。


    “媽。”陳誌明一瞬不瞬的望著她,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


    蘇風晚抬手去觸摸他的手,卻發現手指顫動得厲害,心跳也無限的加速,唿吸急促。


    她曾做過無數次夢,夢裏陳誌明沒有患上精神病,正常成長為健康有為的青年,會溫柔的叫她媽媽。


    眼前這一幕,竟如夢境如出一轍。


    “誌明……”她開始哽咽的不成樣子,又驚又怕:“你……你好了嗎?”


    陳誌明抬手反握住她的手背,微微攥緊:“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的腦子是清醒的,我能控製我的行為,能控製我的思緒。”


    說著,他抬眸再次環繞四周,聲音逐漸沉了下來:“也知道你做了什麽,得到了該有的後果。”


    話落,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包括為他施針的顧北笙,狐狸眼中閃過意外之色。


    而震驚萬分的蘇風晚,下意識的想抽迴手,卻被他抓得很緊。


    他的眸光逐漸真誠而沉重,像是無形的鎖鏈,一步步把她捆綁起來:“爸爸自殺之前,跟我聊過天,他說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兒,跟著他畏罪潛逃,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他很心疼你。”


    最後選擇結束性命,其實也是為了幫蘇風晚解脫。


    陳善東相信蘇風晚的實力,她是一個很有思想,且有獨立能力的女性。


    活在陽光下,她有本事撫養陳誌明長大。


    蘇風晚唿吸戛然而止,眼圈又紅了一圈,低落的眼神中,充滿了悔恨與黯淡。


    她甚至不好意思,再麵對兒子。


    朝明卻十分的好奇,不理解的打理著陳誌明:“你的精神病,是治不好的……為什麽,你能流暢的說出這些話?”


    話語中,帶著從醫學角度出發的質疑。


    “因為他偶爾也有正常的時候。”顧北笙替他迴答,根據從黎婧那裏得到的情況,而下的結論:“所以對於你們做的事,他都知道,隻是沒辦法保證正常的狀態,跟你們表達跟溝通,想要他是正常的情況,需要太多的前提。”


    “比如呢?”朝明困惑的看向她。


    顧北笙再次抽出銀針,眸光微揚:“比如我刺激關鍵的穴位,配合催眠的手法,讓他暫時忘記痛苦的畫麵,跟內心抗拒的情緒,就能讓他暫時保持正常。”


    話落,她的針也落到陳誌明的後脖頸。


    上一秒還在對話的陳誌明,下一秒直接昏迷倒地。


    “可惜,通過針灸的壓製,時間有限。”


    說完,顧北笙看向抱住兒子的蘇風晚,又道:“不過至少你們親眼所見,他是有可能被治好的,所以你確定,你還要去死嗎?”


    見過兒子正常後,蘇風晚當然會想要,讓他一輩子都當正常人。


    可如果不去死,她又如何償還這高額的債務,如何躲避陸家人跟緬越那幫人的追殺,難道又跟二十多年前一樣,不停的換身份,不停的偽裝,掩藏過日子。


    如同地溝裏的老鼠一般,不見天日嗎?


    那樣的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像不能落地停歇的鳥兒,一生都在漂泊贖罪。


    這些讓她受夠了的陰暗日子,卻還是不足以,她對兒子的愧疚,想要讓兒子健康的迫切。


    她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看得出來,內心掙紮的很痛苦。


    良久,她還是低下高貴的頭顱,開了口:“怎麽才能治好我兒子。”


    她也知道,顧北笙不會輕易放過她,一定會百般為難,就如她為難蘇錦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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