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洲漆眸光澤泛動,耐著性子,讓顧北笙先把話講完。


    長指沿著杯口劃了一圈,又端起茶水,慢悠悠的抿著。


    關於笙笙在精神院的事,他也很有興趣。


    提及往事,顧北笙清澈的狐狸眼裏,分明現出幾分難言的複雜情緒。


    可她揚唇一笑時,又是那般明媚透徹:“曾經有幸在濱城的精神院,呆過幾年。”


    雖說後來在裏麵待得挺舒服的,但是剛被送進去的時候,並不是那麽順利。


    而且精神病院裏的大多數病人,是真的有問題,與他們相處起來,十分的困難,難以溝通。


    加上工作人員將她當成病人看待,也幾乎是聽,不進去她的話。


    剛進去沒多久的她,一心想要逃出去,天天與精神病院的管製反抗,得到的隻有更多時長的關押,甚至不讓她出房間活動,擔心她情緒過激,會擅自從後花園跑出去。


    迴憶裏太多苦不堪言的事情,再迴想起來,難免令人心頭發澀。


    好在,每段人生中,總有一兩縷微光湧進,溫暖著她度過那段難捱的時光。


    大致情況交代後,她分明能感受到,黎婧跟傅西洲的兩道視線,有著很明顯的變化。


    一目了然的,便是明晃晃的心疼。


    “我記得他,誌明。”顧北笙語氣略重,特別是念出名字的時候,眸光緊鎖在陳誌明的身上。


    “我被關48小時不能出房間,他們為了讓我休息,還不讓我開燈。


    每到夜晚,就隻剩下走廊明亮的燈,陪我渡過孤獨一晚又一晚。直到有一天,住在我旁邊的男生,忽然走出來,遞給我一塊巧克力糖。”


    說到這,她瀲灩的眸光,忽然蕩漾開來。


    記憶裏的畫麵,與眼前的男生,漸漸重合在一起。


    “印象最深的畫麵,便是他給我的巧克力糖是福記的,還有他衣服胸口上的名字——陳誌明。”


    直到她後來出院,生活迴歸秩序之後,她也想過迴頭去見見,那位曾經在她孤獨至暗的時刻,遞過糖的哥哥。


    隻是後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陳誌明早已不在精神病院。


    對外界沒有太多反應的陳誌明,忽然抬眸,眼神明亮,仿佛在這個片刻,他變成了正常人般。


    隻見他張開口,一字一句道:“福記的巧克力糖,我喜歡。”


    黎婧聽故事,聽得入迷。


    陳誌明的話,將她拉迴思緒,連連跟聲道:“對對,誌明最喜歡吃福記的巧克力糖,為了哄他,我抽屜裏還有幾盒呢。”


    說著,她轉身拉開抽屜,拿出兩盒巧克力糖,打開,放在他們麵前。八壹中文網


    上一秒還在看顧北笙的陳誌明,忽而露出孩童般的模樣,兩隻手同時伸進小小的盒子裏,費力的拿出兩顆糖,但是剝開糖紙的動作,卻是很熟練。


    顧北笙盯著他很久,見他吃糖吃得很開心,才轉過頭來。


    也跟著伸手拿了顆糖,看著多年未變的包裝,與那時的一模一樣。


    正當她打算拆開一顆,嚐嚐味道。


    已經有人替她剝好,幹淨的長指拿著棕色的糖果,隻襯得他的指間,猶如落盤玉珠般,泛著白瑩。


    顧北笙抬眸,便看到傅西洲,漆眸溢滿溫柔。


    她微啟雙唇,巧克力糖便遞至她的嘴裏。


    入口是巧克力的微苦,隨後便是綿密柔滑的口感,說不上太好吃,但確實是跟以前吃過的一樣。


    她垂眸間,帶著一絲慶幸的肯定:“沒錯,就是這個味道的巧克力,當年在精神院遇到的哥哥,就是他。”


    黎婧雙手撐著下顎,感慨眾多的歎了口氣:“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沒想到你們躲避仇家,無意到風塵區,卻還能碰到以前在精神院的朋友。”


    “是啊。”顧北笙緩緩抬眸,看向陳誌明的眼神中,分明夾帶著感激:“說明我跟他,還是挺有緣的,看來我們幾個,注定會是朋友。”


    黎婧徹底打開心扉,讚同的點點頭:“嗯,肯定是!”


    話落,她揚起的嘴角微垂,似有一絲惆悵:“可惜,隻有你一直記著誌明,但他未必記得你。”


    “沒關係。”顧北笙端起茶水抿了口,將嘴裏的巧克力味衝淡:“他是病人,能再次碰到他,我已經很開心了。”


    說著,她眉頭輕攏,問到關鍵:“你有沒有他的檢查病曆,我懂些醫術,想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他的?”


    今時的她,擁有成熟的醫術,雖然精神類的疾病,想要徹底根治挺困難的,但她總想試一試。


    一般人聽到這種話,都會有試一試的想法。


    可黎婧卻滿是苦澀的笑了笑,眼神中卻毫無希望:“我替誌明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還是不用浪費你的時間了。”


    顧北笙皺眉,不解她消極的態度,跟無望的眼神。


    黎婧看出她的疑惑,接著道:“別誤會,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隻是跟他住一起的親人,本來就是有名的中醫高手,國內頂尖的精神科醫生,也未必比得上他。”


    在她眼裏,誌明的親人,經常一眼就能看出,大家身體的疾病隱患,還偶爾會幫忙出具奇怪的中藥配方。


    但是神奇的是,不管是誰,有什麽疑難雜症,在大醫院檢查無治後,他也都可能藥到病除。


    所以,如果他治不好的病,誰來都治不好。


    自然而然的,她也不會對誌明的病,抱有好轉的希望。


    哪怕他一輩子,隻有小孩子的心智,也隻希望,他能開開心心的過完一生。


    半天沒出聲的傅西洲,幽幽的開了口:“你指的那位,是叫朝明吧?”


    黎婧眼眸猛抬,不假思索的詫異道:“你怎麽知道?你們……認識朝明叔?”


    原本還在幫陳誌明把脈的顧北笙,忽然手指微緊,轉過頭來,怔然的看向傅西洲。


    此時,傅西洲猶如看穿一切的神抵般,不徐不疾的清冷聲線,卻有種不可抗力的神聖感。


    “他是蘇風晚跟陳善東的兒子,從精神院出來後,應該是你師叔幫忙照顧著他,如果沒有猜錯,當年沈夫人被綁架,給她遞過食物的孩子,也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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