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進入後,崖天立刻縮小了護罩的範圍, 緊緊籠罩住這塊平台。


    冰藍護罩外, 鬼影重重疊疊, 正集體鋪天蓋地向平台飛來。


    “刷刷刷”的劍氣聲、“嘶——吼——”的鬼叫聲,交織成一片,更襯得外界如同末日一般。


    眾鬼看得心中膽寒。


    “怎麽會這樣......”


    往年斷橋之怒,從來沒有波及過這麽大範圍, 數量也翻了幾百幾千倍不止!


    他們幸得鬼將大人庇護, 那其他州郡怎麽辦?是不是.......已經不剩多少?


    “我們就這麽耗下去嗎?斷橋之怒, 會持續整整一年的啊!”


    “......鬼將大人,會保護我們的吧?”


    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 可前進的方向卻不是他們能踏足的。


    那蜿蜒曲折的獨木橋曾經是他們的修煉的終極夢想。


    ——斷魂橋, 踏仙橋, 跨過此橋等同問鼎仙門,隻有試煉者做足了幾百年準備,才敢入內。


    他們大部分還是低階鬼修, 豈敢肖想?


    來是破釜沉舟地來, 可現在和困在囚籠等死有什麽區別?


    他們背靠著背,越來越沉默。


    看著外麵越來越密集的鬼影,和不斷消耗的冰藍色護罩,心中絕望漸漸滋生。


    “武瞾。”崖天腳踩虛空, 突然劈頭問道:“最近50年刻畫的陣紋在哪裏?”


    崖天記得,武瞾說過,這些陣紋是奉州為了祭典所重新刻畫的, 總共翻新了2億道陣紋。


    為什麽以前沒出過事,翻新以後就出了事?


    武瞾一愣,臉色突變。


    她躍至崖天身旁,低了一個身位,彎腰行禮說:


    “最近100年,我們都在準備試煉台,也就是我們腳下這塊陸地。參與的人有我奉州幾百位陣法大師,他們......各自有徒弟,來來去去人員已不可考。”


    說完,她都覺得自己臉上燒得慌。


    可這怎能怪她疏忽?


    整個陰陽界早就一統,鬼王轄下無人敢有二心,域外連個敵對勢力都沒有。誰能事先想到,會突然冒出另一波界外勢力來搗亂?


    “可有陣法大師在此?”崖天又問。


    他猜到,斷橋之怒本來是試煉者的試煉環節之一,隻是被公叔羊埋了釘子在奉州,或許是整個101州,才使之擴大到整個碎石帶。


    武瞾搖搖頭:“陣法大師一般不參加試煉。此次...也無一人參與。”


    陣法大師都醉心研究,很少有人熱衷武鬥。


    崖天的目光看向平台上那個紫色的小人,心中焦灼,又不敢露出聲色。


    加西亞,怎麽還不醒?


    冰罩外,鬼影已經將空間搗成了一片恐怖的廢墟,正向他們所處的平台發起總攻。


    它們各個麵色猙獰,攻擊兇狠,麻木僵硬,仿佛不要命一樣,或者也無命可要。


    如果西亞在,或許能想出什麽鬼點子吧......


    崖天想著想著,忽然一愣。


    他什麽時候依賴過誰?現在居然開始依賴起一個不到20歲的小姑娘了?!


    他苦笑著垂下眼,在這種絕境下,他竟然還有功夫想七想八。


    他倆同屬鬼將大境界,加西亞隻是返虛後期,他卻是渡劫巔峰。拚耐力的時候,還是得靠他。


    尤其是這些鬼影的攻擊力極其淩厲,他每滅殺一隻都如同滅殺一隻化神期。


    即使是他也撐不了太久了。


    不管斷魂橋為什麽怒,這怒氣都不可能靠他們短時間平複。


    崖天的目光投向那鬼斧神工般的過山車軌道橋,揚聲冷道:


    “所有人鬼族聽令,現在唯一的生路在前方,我們沒有後路可退,隻有踏上試煉之途,才有一絲希望。”


    眾鬼驚了,有種終究還是如此的悲催宿命感。


    可是,“我們......我們還隻是一群小鬼,如何能踏入升仙試煉?”


    “鬼將大人!救救我們吧,我們不想死啊!”


    他們眼中帶著求生欲,15萬人中,實力不夠的那一批紛紛雙膝跪地,呈朝聖狀圍成圓盤,向中心的加西亞和天空中的崖天磕頭祈求。


    那300多位試煉者沒有跪。


    武瞾也沒有跪。


    “修煉幾萬年,沒有想到今日要喪命於中元日麽......”


    他們來此就是為了試煉,踏上那條路理所當然,隻是大家都覺得兇多吉少罷了。


    “蘭大人!您救救我們,以後我們就是您座下犬馬,聽憑您差使啊!”


    一個男鬼向加西亞重重磕了一頭,更是跪地滑行幾米,想從或許會心軟的女鬼將處打開缺口。


    可加西亞此時早已迷失在了時間的洪流裏,一動也不能動,一聲也不能吭。


    崖天目光如刀射向出聲的那位男修,他跪地的距離離加西亞太近了!


    男鬼渾身一顫,立刻縮頭退迴去。


    武瞾見加西亞也不出聲,心中略有些失望。隻是轉頭一想,怕是鬼王來了,也無法一直耗下去,危急時刻,當然要棄卒保車。


    “所有鬼魅隨我打頭陣。”崖天淡淡的聲音如雷般炸響在所有鬼耳邊。


    此時,他說出的話,就是聖旨。


    無鬼敢有意見。


    “臣,遵命!”武瞾雙手抱拳,目光堅定。


    他們若是打頭,意味著最多的攻擊都會降臨到他們頭上,比往年試煉還要兇險無數倍。


    但同時,那些弱者總會幫他們分去一部分,比混戰有序多了。


    崖天:“強者在前,弱者在後,我們同時出發的人越多,每個人受到的壓力就會越小。”


    眾人一聽,是這個理。


    往年隻有300人分攤壓力,現在有15萬人,想必不會那麽兇險了?


    心中頓時大定。


    崖天垂直降落,掠過閉目失魂的加西亞身旁,雙臂如行雲流水般將她抱起,在武瞾等人驚訝的目光中,率先如閃電般朝試煉之路衝去。


    “走!”


    崖天一步衝出,護罩外所有鬼影的攻擊齊齊一頓,空氣瞬間凝固下來。


    少頃,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伴隨著鬼影的注視,狠狠打在崖天後背。


    崖天倒吸口涼氣,這是他成仙以來,危機感最強烈的一次。


    一道銀白色的劍氣從他後背無聲顯現,轉瞬化為36道光劍虛影,劍尖抵著劍尖,結成了一個圓形劍陣,在他後背高速旋轉出了殘影。


    刹那間,一股巨大的推力傳來,他的速度再上一層樓。


    “嘶——吼!!!”


    仿佛一聲號令,所有鬼影齊動,滔天的威壓轟隆隆降臨,整個天地都震顫起來。


    奉州的鬼修們驚駭失神,被這聲勢嚇得魂驚膽戰,半步都不敢挪動。


    “都出來!護盾即將消散,走得越晚越危險!”崖天一聲爆嗬。


    眾鬼清醒了一刹那,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顫抖,那腿怎麽都邁不出。


    “都跟上!掉隊者隻有死路一條!”


    武瞾黑色的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淩厲的弧度,率先踏空幾步躥向崖天。


    她腳踏之處,一朵朵虛空之花瞬間綻放,每次蹬腳,速度就往上竄一竄。


    然而,她驚喜地發現,所有鬼影的仇恨都在崖天身上。


    所有鬼影都追著崖天而去,武瞾和鬼影並肩飛行,卻沒有受到絲毫攻擊,在它們眼中仿佛不存在一般。


    “走!快走!!追上鬼將大人!”


    緊接著,先是300位試煉者,最後是那15萬小鬼,浩浩蕩蕩的隊伍排成一條長龍湧入狹長試煉之路。


    那條明明隻有2米寬的小路,就在崖天飛入的一刹那,猛然變化,擴大到了10米寬,他整個人被巨大的重力狠狠拉扯著。


    迴首來路,崖天心神一震,竟然成一片虛無,所有的鬼族、鬼影、冰藍護罩都沒了蹤影。


    他咬牙掙紮了3秒,決定不硬抗,勁力主動一鬆,被重力狠狠慣向地麵。


    “100倍重力?.......不對!”崖天眉心一跳,“鬼族受重力的限製極小,這股壓力應該是施加在靈魂之上!”


    正在他思考時,鬼影悄然到來,仿佛是從虛空中憑空出現。


    等它們近了崖天才看到,那一張張栩栩如生的人臉上,所有的表情都隻剩下怨毒。


    崖天拔腿就往前奔去。


    一邊跑一邊低頭。


    懷中小人的帽帷已經徹底被震開,露出了那張雪白的小臉,依舊無知無覺寧靜安詳,眉心連皺紋都沒有一道。


    崖天突然笑了。


    白色衣袍如翅膀在身後蕩開,他即便是用兩腿奔跑,速度也比那鬼影快上一絲。


    這詭異的試煉之路,在外麵看它,存在無數360度轉彎,繞得如同迷宮一般,但他此刻視線的前方,卻是一片通途,看不到盡頭。


    要麽外麵看到的那個是假的,要麽,這條路比他們想象中還要長很多很多,以至於一眼望去,路竟然是直的......


    他心底微沉,腳下如風,手中升起一個護盾牢牢護住了懷中人,在超音速奔跑中,加西亞的身體沒有感受到一絲寒風,風雷般的破空聲也變成了靜謐無聲。


    其實,外界的一切,加西亞全部看在眼裏。


    但她看到的畫麵和眾人截然不同。


    那些猙獰的、寡淡的黑影,在加西亞眼中卻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他們穿著五顏六色的衣裳,老人風霜滿麵,孩童天真無邪,女子清秀溫婉,男子英武雅正,卻都掛著哀傷、愁苦的表情。


    加西亞一邊描繪著她的世界,一邊注視著,如同一位神祗在看腳下的雲層翻湧,看螻蟻偷生,情緒一片漠然。


    那些人起初隻是茫然地在天地間遊蕩,看到鬼修時,他們立刻泫然欲滴地撲過去,嘴裏還在哭喊著:“救救我們啊,放我們離開......”


    那些黑白褪色的鬼修,四散逃開,逃得慢的立刻被鬼影纏住,瞬間褪下一層黑色的物質,仿佛脫下了一層假皮,突然露出了鮮活的麵容,變得像個人起來。


    他們死了,可他們又活了。


    加西亞終於有了一絲情緒,她感到了一絲不解。


    ——鬼修已經是靈魂體,再褪去,會變成什麽?


    那些鬼影,難道都曾經是鬼修消亡後所轉化的東西麽?


    人死了變成鬼,鬼死了變成鬼影......而鬼影在她眼中又是鮮活的人。


    那麽,能在鬼影身上看出色彩的她,現在又是以什麽形態存在著?


    加西亞沉思著。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終於,眼前的景色又發生了變化。


    感知範圍內的一切突然暗了下來。


    試煉之路在她眼中,儼然是一條黑暗隧道。隧道裏漆黑一片,隻有隧道壁上連綿不絕的陣紋在發著光,如同某種遠古的遺跡。


    她仔細感受著此間不同尋常的空間力量,心中一動,哦,這也是個克萊因瓶空間。


    咦,她為什麽會說“也”?


    她以前見過嗎?


    她想了想,想不出來,好奇地看向此刻唯一在動的生物——崖天。


    那個漂亮的男人掀開了自己的帷帽,含笑的眉眼看著懷中抱著的女子,明明是在疲於逃命,卻像是陽春三月櫻花樹下,慕艾的少年。


    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


    他們是誰呀?


    咦,那些鬼影也進來了。


    加西亞的目光和鋪天蓋地的人影對上,雙方都第一次直視對方,齊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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