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淚珠沾在她纖長的眼睫上, 她眨了眨眸, 那淚珠便順勢掉了下來, 沿著她蒼白的肌膚緩緩地滑過肌膚, 讓她的臉蛋濕得徹底。


    一滴接一滴。


    如斷了線的珍珠,怎麽也停不下來。


    霍硯猛地迴神。


    雙手近乎慌亂地捧住她臉蛋, 指腹小心翼翼地想替她拭去眼淚,然而她的眼淚卻像是突然決堤,一下打濕了他手指。


    瞬間, 霍硯胸腔極端得窒悶, 空氣稀薄, 唿吸困難。


    “收迴剛才的話, ”眉目間似染上了死寂, 他臉上淨是晦澀,“不準那麽說。”


    “梨梨。”他喚她的名字,指腹和以往每次一樣摩.挲她的臉蛋,輕輕的,深情的。


    再開腔, 他的嗓音已然沉啞緊繃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 像是從喉骨深處硬擠出來的:“你答應過的, 會一直和我在一起,會一直對我好。”


    鈍痛無聲無息地蔓延到身體裏每個角落,洶湧而又延綿不絕。


    霍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幽邃雙眸逐漸猩紅,每一次的唿吸都極沉極重:“你說過會對我好, 你也答應過我,會一直一直在我身邊,讓我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任何事,嗯?”


    第一次,他近乎失態地捉起她一隻手,薄唇急切地吻上她微涼掌心試圖溫暖她,而後又貼上自己的側臉,讓兩人肌膚相觸。


    “梨梨,別說那樣的話,我和你的婚姻……”


    “我愛你。”


    輕聲細語的三字,毫無預警地從她唇瓣中溢出。


    猝不及防。


    霍硯身體猛地僵住,渾身的血液跟著在同一時間停止流動。


    唿吸,亦停滯。


    四目相對。


    她眼中倒映著他,而他眼中也隻有自己。


    隻有彼此,隻看得到彼此。


    就像之前每一次對視一樣,不同的是,以前是甜蜜歡喜,如今唯有難過。


    眼睫顫了顫,明梨再一次從他掌心中抽迴自己的手,一點點地,慢慢地,但以絕對堅定的力道抽出。


    “我愛你,”她望著他,輕輕地重複,一字一頓吐詞清晰,藏在最深處的亦是堅定,“霍硯,我愛你。”


    “不隻是喜歡了,是愛,原本,我是想七夕那天告訴你我的情意,想你迴來,和你一起過七夕,過第一個真真正正的情人節。”她說。


    眼眶愈發酸澀,有眼淚還想掉落。


    明梨纖細手指輕輕地替自己擦掉。


    擦完,她沒有再看他,而是別過了臉,說:“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對你有了喜歡的感覺,可能是合約結婚後,也可能是和你朝夕相處的那三年裏,又或許是不知不覺的依賴變成了喜歡。”


    腦中忽而閃過很多片段,走馬觀燈似的,大多是過去三年。


    那三年,他還是她的保鏢陸硯,薄情冷性,不近女色,和她保持著該有的距離,從不越界。


    明梨恍惚了下。


    “酒吧那晚你來接我,你牽我手又鬆開,我發現自己就是喜歡你了,可你不止一次承認說你沒有喜歡的姑娘,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你又是那樣的性子,我不可能逼你迴應我,要你喜歡我,雖然,如果我要求你那麽做,你也會‘喜歡’我。”


    眼淚止住,不哭了,好像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霍硯喉間晦澀:“我……”


    “你別說話,讓我說完。”明梨打斷他。


    渾身不舒服,腦袋也很亂,她整個人像是被清醒和混亂拉扯,找不到自我。


    連再出口的話似乎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一開始偷偷地喜歡,總是會患得患失容易難過覺得委屈,後來我們發生關係,那天我本來是打算等你迴來親口告訴你,就如你說的要對你負責,但那晚發現你第一次騙我。”


    這段時間甜蜜圍繞,明梨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那晚自己發覺被騙的生氣,哪怕此刻提起,好像也沒了生氣憤怒的情緒。


    隻是,難過取而代之了。


    心髒像是被尖針刺了下,而後殘忍地一寸寸地往深處刺,刺進了最深處。


    很疼。


    別過了臉,但眼角餘光裏,仍是能隱約看到他的臉龐輪廓,仍是能清楚感知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沉沉眼神,一如既往的無法形容。


    鼻尖酸意濃烈,明梨極力克製。


    唇瓣張合微微發顫,她繼續:“你在我身邊三年,你明知我最恨的就是別人騙我,而騙我的你,是比明珩還要讓我信任依賴的人,你……你那麽欺負我。”


    “後來你來解釋,你說不要離婚,說對我負責,說什麽是正常男人,那一刻我真的不想再見你了,可我又舍不得,下樓開門發現你不在,我又生氣又難過,直到你迴來。”


    “那時我想,我喜歡你,就要讓你留在我身邊,相比較被騙的難過氣憤,我選擇了臣服於對你的喜歡。”


    望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深,存在感極強,是無論如何也忽視不了的。


    哪怕不看,明梨那顆心依然輕而易舉地被影響著起起伏伏潮潮落落。


    無法自控。


    指尖跟隨著心髒一起蜷縮了下。


    她最終還是轉過了頭,重新和他的目光碰撞。


    那裏幽深一片,不見底,也看不透。


    霍硯喉間前所未有的晦澀,胸腔處像是被一團巨大的沾了水的棉花堵住。


    他想握她的手。


    “梨梨……”


    明梨仿佛沒有聽見。


    “窈窈曾經問我,對你是什麽打算,”她自顧自地說著,勉強挽了挽唇,“我說想讓你一點點地愛上我,直到非我不可,哪怕先愛上的是我的身體。”


    當日傲嬌甜蜜的畫麵曆曆在目,此刻卻什麽也沒有了。


    明梨吸了吸鼻子。


    “我還對窈窈說,‘愛情有千千萬萬種模樣,先婚後愛,歡喜冤家,日久生情……管它是先有愛後有性,還是反過來,都是其中的一種,最後相愛就好’。”


    語頓一秒,她望著他:“那時我想,你一定會愛上我的,這輩子你都隻會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你離開,不會讓你喜歡別人。”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稍稍清楚了些。


    隻是很沉悶,就好像打在的是自己心上一樣。


    明梨聽到了自己輕輕慢慢的聲音:“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偏偏遇上的人是你,偏偏沒有安全感,麵對這份喜歡好像變得有點不像自己。”


    腦袋依然是混亂,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好像什麽都想說,從發現對他喜歡到現在,所有的情意都想訴說給他聽,可原本,那些情意該是害羞甜蜜地渡給他。


    “可能,先喜歡的那人總容易患得患失,可能女孩子都會在相處中想要的越來越多,可能……”她頓了頓,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恍惚間她覺得男人的眸色更暗了,薄唇仿佛緊抿成了直線。


    習慣性地想抬手摸一摸,如往常一樣,甜蜜地蠱惑他,但最終,她還是沒動,隻是指尖顫了顫。


    滿腔的情緒肆意,偏偏,她不知道也形容不出究竟是什麽樣的情緒。


    唯一清楚的,是難過。


    “我們朝夕相處三年,你該知道的,我從沒有哭過,也沒有情緒低落委屈的時候,我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依我的脾氣,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也絕對絕對不該是現在的樣子。”思緒還未迴歸,她卻不受控地說了這些。


    明梨眼睫撲閃了下,貝齒下意識地咬上唇,恍然間又鬆開:“可現在,我因為你,掉了幾次眼淚?因為你,難過委屈過幾次?”


    她難過極了,看似平靜,可實則情緒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失控。


    “你總是……總是讓我難過。”


    極沒出息地,眼淚再度掉落,霧氣浮現眼前,他的臉變得模糊不清,更加得讓她看不透。


    眼淚肆意。


    下頜線條緊繃,霍硯指腹碰上她眼淚,溫柔地替她擦掉:“對不起。”


    明梨突然間猛地搖頭。


    “我不要你了,”這一刻是委屈占據上風,在她身體裏瘋狂蔓延,她就像是徹徹底底失戀的小女孩一樣,隻知道哭,“我不要你了,你騙我,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你明知我最恨你騙我。”


    強撐的僅剩的冷靜終是崩潰。


    看她哭,那些眼淚仿佛灼燙在了自己心上,霍硯再也忍不住,雙臂將她緊緊抱住,重重地壓在了自己胸膛中。


    “對不起,是我的錯,別哭,好不好?”他哄她,薄唇吻上她臉蛋如從前一般,低而沉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沙啞。


    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強勢,仿佛還帶著令她心安的味道。


    鼻尖縈繞的,唯有獨屬於他的清冽氣息。


    明梨指尖顫了又顫,想攥著他的睡袍,想迴抱住他……


    一道驚雷卻是突然響起。


    明梨身體僵住。


    她眨了眨眼,而後閉上,再睜開時,她雙手推上他胸膛,無比堅定決絕地想將他推開。


    可他抱得太緊。


    她無法推開。


    發燒讓她身體無力,而此時此刻,內心深處又似乎有其他的難受在翻騰。


    手指曲起,她用僅剩的一絲力氣慢慢地一點點地握成了拳。


    “我不要你了,”她說,吐出的每個字清晰而輕,“霍硯,我們離婚,我不可能和一個從一開始就在騙我的人在一起。”


    “我不可能……不可能和一個和綁架我的人有關的人在一起,不可能接受你對我愧疚,不可能接受你對我是為了贖罪,不可能……”


    “不是愧疚。”極端沉啞的嗓音從霍硯薄唇中急聲而出,緊繃分明可見。


    “不是愧疚麽?”這一刻,明梨竟是冷靜輕聲反問,“不是愧疚,最開始幾次你吻我時總要遮住我的眼睛是為了什麽?”


    “難道不是不敢看我?”


    又是一聲雷聲響。


    明梨身體突然顫了顫,繼而一股難言的冷意侵襲。


    盡管牙齒亦在打顫,但她仍堅定地要繼續:“我們離……”


    隻是話音未落就被男人強行打斷了。


    “先躺下,你還沒退燒。”雙手握住她肩膀,暫時將她放開不再緊抱,霍硯按著讓她躺下,試圖替她蓋被子,“等病好了,我們……”


    眼前人臉色卻是驟然慘白。


    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攥住,霍硯臉色跟著變化:“梨梨!”


    明梨猛地起身,想要下床卻是來不及,最後趴在了床沿邊——


    “嘔!”


    她想吐,那股一直隱藏著的惡心難受在這一刻毫無預警地湧出,更是難受地讓她的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身體又涼又僵硬。


    “咚咚咚——”


    稍顯急促不冷靜的敲門聲在下一秒響起。


    “霍硯!”怒意隱隱約約透過緊閉的房門透入。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瓜瓜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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