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梔/文


    北城,九月,中秋臨近。


    時間剛過七點,天幕盡黑,城市燈火次第亮起,倒映整個天幕由紅到黑,邊際線蔓延到無限長。


    酒吧街內如是。


    街角亮著燈的酒吧,門楣上寫著school幾個字的燈牌亮得正盛。沈星籮站在門口,手裏拿著電話,聽電話裏的人在說話。


    “星籮,最近我要出差一趟。”


    沈星籮應著,微微讓了點位置給客人進酒吧。


    今日周六,酒吧街內人流大增,間或幾個小年輕推開她身後的門進進出出,伴著酒吧內的音樂共同出來。


    酒吧常駐的樂隊不在,如今在吧台上唱歌的是酒吧裏請來的一個民謠歌手,正低沉著嗓子唱自己寫的原創歌曲。


    一邊唱一邊打著節拍,眼睛邈遠看著遠方,再配上滿臉胡子,看著就是個充滿故事的老大叔模樣。


    沈星籮想笑。


    酒吧裏一個不成文的慣例,要麽唱民謠,要麽唱搖滾。無非都是為了讓來客多多買酒,拿這些要麽充滿了故事的民謠,要麽嗨到頂點的搖滾來佐酒,客人的情緒宣泄了,酒吧的酒也好賣了。


    大家樂得輕鬆。


    所以隻要不唱她的禁忌歌,沈星籮從不幹預駐唱的歌手。


    電話掛斷,她麵對著酒吧大門,垂頭看著手機上微博頁麵。


    微博頁麵上熱搜第一清楚寫著,盛和洲攜新專輯歸來,盛和洲將參加這就是樂隊的錄製。截止發稿前,這條消息尚未得到盛和洲工作人員證實。


    這麽一條微博下麵,一個小時不到,評論早已過十萬。


    足可見其影響力。


    她長歎一口氣。


    有客人推開門進去,酒吧裏的音樂聲增大幾分,裏麵的人都在伴隨著音樂打著拍子。


    沈星籮正想推門進去,聽到音樂聲,旋律熟悉得讓她當場愣了半響。她皺了皺眉,怎麽突然放起這首歌了?


    她在門口略呆了呆。


    這個時候正是酒吧營業高峰期,後麵有客人要進來,她擋住了別人的門,被身後的客人喊了一聲,才迴神讓開。


    她進了前台。


    前台新招的小姑娘小米伴著音樂聲搖頭晃腦的,沈星籮連拍了兩下小姑娘,她才反應過來。


    沈星籮看了一眼吧台上抱著吉他聽歌的歌手,問前台小米,“今天怎麽想起放這首歌了?”


    小米一看是她,給她解釋,“是客人指明點的,要了三十打酒點了這首歌,我說咱們酒吧不唱盛和洲的歌,客人不樂意,又加了錢。”


    說著話,有些忐忑看著她。


    她說的盛和洲,是歌壇現在流量最大的小天王,六年前出道,出道以來每年一張專輯,質量獎項銷量都是全行業頂尖。


    沈星籮不防會聽見這個名字。


    一股煩躁沒來由卷她心上,她擰了擰眉心,一臉不悅。


    小米不知道自己老板跟這位大歌手有什麽過節,但酒吧裏是從來不允許唱這位的歌,就算客人點也不行。


    今天也確實是因為他們酒吧的常駐樂隊不在,她沒辦法控場,隻能讓客人滿意。


    隻是眼下,客人倒是滿意,老板娘好像不滿意了?


    沈星籮環視一圈,做了安排,“放完這首歌切歌吧,還是讓阿輝繼續唱,不然錢照給不唱歌,白養你們呀。”


    她人生得漂亮,眉眼又精致,嗓音偏甜偏軟,這麽一說話,雖是吐槽,卻因嗓音甜軟而讓人聽不出埋怨。


    小米吞了吞口水。


    眼前的老板娘穿著黑t黑色長褲,配一雙黑色短靴,勾勒得整個身形纖瘦無比,小小一張臉,杏眼含星朱唇精巧,說話之間顯得分外甜美。


    如果她不是知道她的老板娘有多暴力的話,她都覺得這般嗓音甜軟得老板娘美得她想一親芳澤。


    前提是親了不會挨打。


    小米當然不敢。


    沈星籮沒理她,她順手在電腦屏幕上換歌單,把後麵一整個都是盛和洲的歌單換走。


    她切了歌單,隨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前台看著吧台上的阿輝唱歌。


    盛和洲的歌單一停,阿輝又在唱他的滄桑故事。


    兩相對比之下,實在有些慘烈,不說唱功,單說曲風跟旋律,阿輝都不如盛和洲多矣。


    瞬間,沈星籮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感覺像是把阿輝推上公開處刑台一般。


    旁邊的小米都是一臉便秘表情。


    恰巧,沈星籮電話突然響了。


    她低頭一看,老三的電話。


    沈星籮直接接通。


    電話一通,老三劈裏啪啦就開講,“星籮姐,我現在在傳媒大學這附近參加之前跟你說那節目,但我把報名表落前台了,這邊堵車堵得厲害,我迴來拿的話估計時間趕不上,你幫我送到錄製大樓的三樓可以嗎,我在後台等你。”


    聽聞這個情況,沈星籮當即同意,“定位發我。”


    老三不囉嗦,說完想說的,掛了電話微信裏定位立刻就發到,沈星籮看了一下,從酒吧過去地鐵四十五分鍾開車半個小時,騎車二十,但現在導航上堵得通紅。


    難怪老三說迴不來。


    沈星籮從前台抽屜裏翻出鑰匙跟吉他弦,還不忘跟小米交代一聲,“老三把他報名表落下了,我給他送過去。你看好店,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甩著鑰匙推開門,單腿跨上停在門外的摩托車,飛一樣跑了。


    速度快得驚人。


    傳媒大學附近紮根了一堆傳媒公司,再加上傳媒大學坐落在此,這個時間點,又恰逢周末,完美遇上堵車高峰期。


    她聽前台說過,今天有個藝人在這附近做活動,粉絲都蜂擁朝這邊來。


    本就擁堵的車況更加嚴重。


    沈星籮騎著摩托,在一片車流裏順利穿行,車流的燈給她打了光,一陣接一陣的喇叭好似成了她出行的bgm。


    夜風帶起她的發絲,黑衣黑褲溶於夜色,再加氣質獨特,就這麽騎著車往前,竟讓一些路人以為是某個公司新的小明星。


    從酒吧送到老三發的地址,全程時間十八分鍾,比預計還快了兩分鍾。


    老三說好在樓下等她。


    沈星籮騎著摩托車唰一下停在大樓門前,車尾甩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她環視一圈,並未看見老三身影。


    沈星籮單腿架住摩托,給老三打電話。


    她人極瘦,這麽架著摩托,讓一邊的保安都擔心摩托會倒下來砸著她。


    保安眼神有些害怕,沈星籮看著他眼神,再低頭看自己身下的摩托,瞬間了然。


    保安叔叔你真的想多了。


    沈星籮從摩托上下來,把摩托穩住,電話還沒通。


    她等了兩分鍾,老三沒迴複。


    沈星籮掛了電話,請保安看著摩托,認命往三樓爬。


    老三是她酒吧的員工,兩個月前她剛接手酒吧時就在酒吧了。生平兩個願望,一是想考北城音樂學院的研究生,要不然就是出道做一個真正的歌手。


    然而來了北城多年,一個願望都沒實現。


    她跟著幾個女孩子進了電梯。


    電梯裏空間狹窄,沈星籮躲去角落,低著頭看手機不說話。


    兩個女孩子在說話。


    “盛和洲今天來嗎?”


    “不知道,他不是從來不參加綜藝嘛,能來咱們這個綜藝就不錯了,哪還能要求他連首場發布會都來。”


    沈星籮眉頭皺起。


    今天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了。


    兩個女孩子還在繼續。


    “你說盛和洲這種天才,脾氣怎麽那麽古怪?成名就是小天王,就是不參加任何綜藝,別是有什麽問題吧?”


    “不能吧,不過天才有點怪癖也能理解,誰讓他有那個實力。這幾年他把國內外音樂獎項都拿遍了吧?聽說年底會去格萊美?真的假的?”


    “你說他怎麽就不愛參加活動啊,出道這麽多年參加的活動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吧,我跟你說,就他那張臉,參加綜藝的話我真的可以磕八百年。”


    沈星籮聽不下去了,電梯一靠停三樓她就趕緊下去。


    臉色蒼白,唇抿得死緊。


    老三在電梯口等她,一看她臉色奇差,趕緊問:“怎麽了?”


    沈星籮搖頭,把裝報名表的袋子臨空丟給老三,問,“是這個沒錯吧?”


    老三打開一看,確認是他的報名表無誤,“是這個!”


    沈星籮一笑,看得出來不是想久留的架勢,“否客氣,好好表現,等你海選上了,我給你慶祝。全酒吧裏的酒,想喝什麽任你選!”


    一聽這話,老三高興了。


    沈星籮酒吧裏收了很多好酒,他們一群人想了好久都沒把酒搞到手,現在沈星籮自己開口要給,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沈星籮揮手趕他,“快去吧。”


    老三揚揚手裏的吉他弦,轉身就走。


    沈星籮剛想走,臨了,突然喊了老三一聲,“盛和洲今天來嗎?”


    老三有些茫然搖頭,“應該是不來的,我們沒聽編導說有他的流程。”


    沈星籮微微放心。


    然而,前方突然一陣騷動。


    好幾個編導急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過去,“盛和洲來了,去通知導演和夏老師。”


    沈星籮心頭狠狠一跳。


    狹窄的走廊兩邊燈亮如白晝,工作人員來來迴迴奔跑,人群密集,沈星籮卻一眼就看見了中間走過來的人。


    走廊對麵的電梯,門大開,一道身影緩緩從電梯裏出來。


    他周圍都是人簇擁著他,眾星拱月如巡遊的王,隻一眼,她的視線就鎖定他,再也移不開。


    沈星籮頓時覺得唿吸都無法順暢。


    他看起來跟當年一樣無甚變化,穿著黑色襯衫,一張臉輪廓俊挺,眼鼻唇無不精致,眼裏似盛了一冬的雪,寡淡冰冷。


    若說變化,就是身上氣質比之當年要更冷酷幾分。


    他就仗著這張臉,連續六年被評選為最帥男明星,碾壓了圈內一眾男性。


    看著這個人,她摸摸心口,快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環視一圈,所有人都在看中間的盛和洲。


    沈星籮想了一下,決定悄悄跑。


    反正她已經躲了這麽多年。


    她腳下拐了個方向,試圖在人流裏逆行出去。


    不想她後麵的人急著想看盛和洲,一個個工作人員推著她往前走。


    人群推搡,她又是逆行,走得更加艱難,寸進未有,反倒倒退了幾步。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在這條走廊上來往,好幾個工作人員手裏還扛著攝像機。不知是後麵的誰沒站住,一個攝像手裏的攝像機脫手飛出。


    這攝像隻來得及大喊一聲:“小心!”


    根本看不清往哪個方向砸去。


    周圍人群迅速避讓。


    沈星籮一迴頭,就看見一台攝像機衝她這個方向飛過來。


    攝像機本來就重,這個力道砸來,不死也得砸骨折。


    她下意識側身想讓,但身後人更多,最重要的是,因為剛剛人群推攘,她身後沒隔兩個人就是盛和洲。


    沈星籮咬著下唇。


    算了,不讓了。


    斜刺裏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伸出來一隻手把她往旁邊拉,這隻手穩穩扣住她的手腕。


    下一刻,攝像機堪堪從她鼻尖擦過砸在地上。


    人群突然靜默,皮鞋聲音緩緩扣響,走廊的燈明晃晃掛在她頭頂,有人影站在她麵前。


    男人身影高大,逆光而站,光線從他身側泄出。


    他的手還扣住她手腕,一臉慍怒看著她:“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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