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麵對要殺自己的殺手,範閑卻是沒有太多敵意。大概狀況風時雨和他講過,具體如何決定終究還是要與此人交流過再看。


    隻是看到仍冷著一張臉的男人,範閑莫名感到了一種怨氣衝天的味道:“你來殺我,隻是受命而為。你我之間應該、大概、沒有仇怨…吧?”


    滕梓荊:“……你對我下迷藥,還敲悶棍。”


    “突然發現房間進了陌生人,先下手為強也是人之常情嘛,我都沒用毒藥。”範閑說著說著有點心虛。


    ——啊,不對,明明你也不算好人吧,我幹嘛心虛?再瞅了瞅對方頭上的包…好吧,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下手的確略黑了些。


    範閑若無其事轉移話題:“你收到的命令實在大有蹊蹺,我隻不過是一個私生子,怎麽就成國賊了呢?就算是鑒查院,這種指控也未免過於荒唐了。”說起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少年依舊坦然,接著他話鋒一轉,“若論起來,你我還是自己人,這鑒查院提司腰牌總做不得假吧。”


    樣式,做工,一看就是做不了假的。


    一股冰涼的寒意在心間炸開,滕梓荊的表情變了,看著範閑拿出的腰牌陷入震驚之中;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陷入一樁可怕的陰謀中,成為了一顆毫無自知的棋子。


    國賊,可能嗎?


    先不論他能否殺掉範閑,若鑒查院四處的人殺了自家的提司,這件事又要怎樣收場,他這個動手的人…真的不會被當做替罪羔羊嗎?


    男人不由苦笑,這麽一想,好像說出任務機密,當個二五仔也沒什麽不好的。


    他看向坐在不遠處拿著一疊紙,自顧自看得很是興高采烈的盜帥,這邊的動靜大概是瞞不過這人的耳朵,但對方依然很平靜,顯然早就知道了。


    是啊…這家夥早就知道,居然故意不說!


    滕梓荊想起自己當時在酒樓裏無比艱難的心理建設——鑒查院如此龐然大物,他是走投無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對盜帥交代了任務之事,到現在心裏的恐慌依然揮之不去,生怕這一選擇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


    結果呢…這都是什麽人啊!太坑了,真的是眼淚都要掉下來!


    滕梓荊聲音悶悶的:“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任務雖然是直接下到我手裏的,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依常理推斷,下達到我手中的任務應該會經過一處的審核。”


    範閑想了想:“那你接到任務又是什麽時候?”


    ……


    意識到任務本身很可能有大問題,滕梓荊頓時激發了主觀能動性,和範閑討論起來,兩人試圖用手上的線索,推斷出到底是誰在搞鬼。


    一個隻是四處的小兵,一個雖為提司,但對鑒查院內部的了解其實隻有寥寥,討論了半天,設想了種種可能,但最後都卡住了。


    天光漸白,兩人一夜未眠,已經開始討論到時候該如何演一出‘刺殺’的戲。


    範閑其實也有自己的目的,找個人當眾刺殺自己,奶奶就不會那麽堅持的讓他留在不再安全的儋州。


    滕梓荊這才知道,他醒過來所看到的,其實是風時雨在為這件事在給範閑做動作指導,想想他在酒樓拍胸脯保證的樣子,滕梓荊不禁對盜帥的印象有所改觀,這人好像也不是那麽的不靠譜。


    天光大亮的時候,在談話中途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盜帥又出現了,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通過哪裏進來的,隻聽他大唿小叫:


    “老範,老範!大冰山幫我做的輪椅呢?”


    “折疊起來放床底下了。”範閑納悶,“怎麽突然找起它來了…話說你當初幹嘛叫他做這個?”


    滕梓荊插不上話,在旁邊漫無目的的想:大冰山又是誰?情報裏沒有這項訊息啊…這是什麽鬼情報啊!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媽的,怎麽都逮著我一個人坑!


    風時雨把東西扒拉出來,一邊組裝一邊說:“還不是你那管家,剛剛罵完街之後,就點齊家丁上街抓騙子去了。”


    範閑默,其實離他見到風時雨已經好些天了,結果周管家每天都一副把拐杖寶貝的不行的樣子,好心提醒還會被噴,範閑撞見了也隻能很辛苦的忍笑;


    就在昨天,這人還一副拄著拐杖健步如飛的樣子呢,到了今天,終於發現被騙了嗎…範閑看著這輪椅,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你不會是想——”


    “當然是再賣他一輪椅啊!”風某人十分理直氣壯。


    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他順手放下了一個東西,很隨意的道:“喏,我剛剛調好的血包,不會用的話讓範閑教你。”


    不知怎麽的,盜帥顯然早就判斷出兩人會很快做出行動。


    但,靠譜的氣質也隻出現了這麽短短的一瞬。


    “兩腳離地了,病毒就關閉了,聰明的智商又占據高地了……”在範閑和滕梓荊一者同情一者迷茫的目光下,風時雨推著輪椅,就像他突兀的到來一樣,風風火火念叨著台詞出了門。


    滕梓荊:果然看起來還是好不靠譜啊啊啊啊啊!


    他不由得將寄托的目光放到了範閑身上,一夜對談,至少讓他明白,眼前之人雖然年少,但論聰慧敏捷,亦是非同尋常之輩。


    範閑已提劍而起,笑得自信:“擇日不如撞日,那現在就把這出戲給演了吧。”


    紅衣禁衛已經快成為澹州一景了。


    被老太太拒絕了的軍士們也不離開,沉默的等待仿佛可以一直到天荒地老。


    範老夫人不在意他們,但走過路過的家丁侍女們仍是多了一分謹小慎微,讓闔府氣氛壓抑不少。


    這天清晨,安靜了好幾天的府邸門口突然熱鬧起來,不斷有家丁進進出出,不多時,一個胖胖的身影氣急敗壞的領著人出現,一邊指手畫腳:


    “你們幾個,去那邊,一定要把那個死騙子找出來!”


    他自己也急哄哄的領著幾個人朝其他的方向去了。


    當周管家和他的手下剛消失在長街盡頭,範閑少爺就背著手出現了,他四處看了看,伸手攔下了一位仆役。


    “這是怎麽迴事啊?”他問。


    小廝迴答:“這是管家在抓賊人。”


    盜帥二字……換成賊人,聽起來咋這麽low呢。範閑忍笑。


    好笑歸好笑,戲總要演的嘛,他若無其事的讓小廝退下,而這時,等待的變故終於到來——


    一線雪亮的劍光驟然撕開了清晨的薄霧,在還不及離開的下人們或駭然或驚懼或茫然的目光中,一人一劍,數點銀光,迅速又兇猛的襲向範閑。


    “範閑,受死!”


    冷酷,兇狠,嗯……滕梓荊對自己的台詞功底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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