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的特訓讓我妻善逸心身疲憊,躺在床上連飯都不想吃一口。


    為此紫藤姬還特地學做蒸煮軟軟的柴火飯,希望他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


    今早的初陽方才升起,紫藤姬便早早做好了一桶白米飯,並端到我妻善逸的房裏。這一桶飯能頂五個壯漢的飯量,吃完估計也就可以升天了。


    正當紫藤姬剛盛好白花花的一碗軟米飯時,桑島慈悟郎便過來催促她趕快收拾東西出發。


    於是紫藤姬立馬迴自己房間,撿了兩三套換洗的衣服放布袋裏,其餘別的什麽都沒帶,出門時也沒打理頭發,任頭發披散下來。


    本著到京都府找她哥哥桑島通泉,實際桑島慈悟郎卻打算帶她去進行每年一次的抽血檢查。


    他們步行到鎮子的列車站,買了兩張坐票。從鎮子到京都府要花一天的時間,上車前桑島慈悟郎還在列車站地攤那兒買了足夠的飯團。


    一坐下,桑島慈悟郎便對紫藤姬強調說:“去到城裏要注意下你的行為,切記不能隨意打人傷人,城那邊有很多警衛在四處巡邏。”


    紫藤姬點點頭,說:“好……我會記住的。”


    她探出半個頭到車窗外,好奇地看一幕幕略過的景物——列車在軌道上平穩地運行,發出有規律“哢哢哢”聲,迎麵而來的風吹動她柔順的頭發,發絲朝著風向散開。


    把頭縮迴來時,她就成了雞窩頭。


    正在喝茶的桑島慈悟郎見此情此景,噗的一聲嗆到了茶水。隨即拿起拐杖毫不留情地敲她腦袋:“看你成什麽樣!”


    “我隻是好奇……”紫藤姬吃疼地揉揉腦袋,隨意用手指捋了捋頭發後,便從爺爺的布袋包裏拿出一本《花草鑒賞》來看。


    她看不懂現代文字,單純隻是覺得書上麵的花草圖畫很好看罷了。


    桑島慈悟郎懶得說她了,自從在試煉林迴來後,孫女真是越來越離譜。教訓過的話容易忘記,做錯了事這頭剛說完對不起,那頭又繼續犯事。


    也許是到叛逆期了,不好管教。


    確定孫女在認真看書,桑島慈悟郎才安心地合上眼皮,靠在背靠上養神。


    *****


    列車到達京都府車站時已是到了月明時分。


    大城市夜晚的街市燈紅酒綠,人來人往。路上時不時有人拉車經過,也有少量的福特t型汽車停在小洋樓下。


    繞過大街,還有連接各條小巷的小街。城市裏四通八達的小街跟他們小鎮一樣,有很多雜七雜八的店鋪和小地攤。


    雖然沒有主幹道繁華,但卻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在這裏,人們能淘到許多廉價又新奇的玩意。


    桑島慈悟郎一把年紀還很喜歡逛街,每次到街上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琳琅滿目的商品,他便興奮不已,跟孩童一樣滿街蹦跳。


    他最喜歡的地攤小項目就是撈魚,撈魚按次數來付錢,一次性撈到多少就是多少,以這樣的方式來購買商品著實有趣,根本百玩不膩。


    “我撈幾條金魚去,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桑島慈悟郎向紫藤姬吩咐道。


    紫藤姬垂下頭,心裏閃過一絲絲的難過。


    為什麽不讓她去呢?明明撈魚的攤販走幾步路就到了,爺爺硬是不帶她過去。


    想想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偷吃一次錦鯉之後,就給爺爺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紫藤姬不糾結這個了,提起精神乖乖站在原地看爺爺開心撈魚的模樣。沒過多久,便見他用半破的網撈了十多條紅色的魚。


    而後她環顧了下商業一條街,注意到處在盡頭最角落的小攤。


    小譚處有一個長有狐狸耳朵,銀色長發的男人在端正跪坐在軟塌上。


    他脖子掛著大大的結緣鈴,身上穿的還是較為古老傳統的白色男式和服。他時不時左看右看,時而歎氣。


    來來往往的路人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即便腳踩過地攤上的小玩意他們也毫不自知。


    “一個長耳朵的人?”紫藤姬向邊緣的角落走近,看了那男人一眼,又蹲下去端詳地上那些小物品。


    有禦守、祈願鈴、狐狸麵具……放在正中間的是一張寫滿咒文的紙,紙上麵放著一枚硬幣。


    “不好意思,出門太急忘記收起來了。”男人伸手把頭上的耳朵壓下去,對紫藤姬道:“順便一說我就是銀仙,最近心血來潮想要出來給人類做個慈善,想問什麽問題都不需要進行儀式。”


    關於銀仙這個稱號,紫藤姬倒是有聽說過,傳說在人類那邊十分流行玩銀仙的遊戲。


    夜晚時在房間裏點亮蠟燭圍成一圈,準備紙,紙上畫圓,用銅幣在圓圈與圓圈之間移動,便能把銀仙召來家中,問一切想問的問題。


    “既然如此,你可以迴答我的問題嗎?”紫藤姬確實藏有一肚子的疑問,比如到現在她還搞不清怎麽自己是怎麽來到千年之後的。


    “每個人隻能問三個問題,要仔細想清楚了再問。”銀仙挪動中間那張紙,並遞給紫藤姬一枚硬幣。


    這枚硬幣不是普通的錢幣,它一麵刻有狐狸尾巴,一麵刻有狐狸的臉,尾巴代表正麵,臉代表反麵。


    答問環節的規則十分簡單:涉及人名需要問真名,涉及地名需要真實的存在的地,以此類推。問完問題後拋擲硬幣,正麵朝下投擲到有字的地方,銀仙就能看到問題的答案。


    由於隻有三次機會,紫藤姬思考了很久才慎重選擇了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我想問,產屋敷日輝的轉世在哪裏?如果沒有轉世,我想知道他的後代在哪裏?如果都沒有就告訴我產屋敷家族的後代在哪裏?”


    她一連說完三個互相關聯的問題,接著投擲硬幣到紙上。


    硬幣在紙上垂直轉動了幾圈才停下來,有狐狸臉的一麵朝上,那麽證明正麵是朝下的。


    她所做的一切步驟都符合銀仙的遊戲規則,本應該能在紙上浮現出問題的答案,可銀仙卻什麽也沒看到。


    沉寂了許久,沒有得到迴應,紫藤姬起身準備走人。


    “等一下!我真的很有用很有前途的!再給我一次機會!”銀仙整個身子跨越地攤布,趴下身拉住紫藤姬的裙角。


    紫藤姬停下腳步,迴過頭,重新蹲下來。


    銀仙抹了一把汗,恢複端正跪坐的姿態,再拿來紙和筆放在紫藤姬麵前說:“名字,你用筆寫一遍,剛才可能太緊張聽錯了。”


    紫藤姬在紙上整整齊齊寫下[產屋敷日輝]、[產屋敷月輝]、[產屋敷家族]幾個大字,然後把紙還給銀仙。


    為了挽迴顏麵,銀仙破例給紫藤姬特別的優待,不用她重新重複一次剛才的遊戲順序,直接跳到了迴答問題的環節。


    “銀仙銀仙,有結果了嗎?”紫藤姬迫不及待。


    銀仙流著虛汗,集中了大量的意誌力後,終於在紙上看出一些答案:“產屋敷月輝倒是有後代,這個產屋敷日輝似乎真的沒有任何記錄……”


    紫藤姬有些失落,無慘跟他弟弟月輝都是產屋敷家的人,怎麽一個有記錄一個沒有記錄呢?


    難不成無慘被產屋敷家族抹去了族譜裏,改名改姓了?關鍵銀仙需要的是一個人出生時最初始的名字,用[無慘]這個名字就更加找不到了。


    “那告訴我產屋敷月輝的後代在哪裏?”紫藤姬改變策略,曲線救國。哥哥的後代找不到,找弟弟的後代也一樣的。


    此時此刻銀仙有所猶豫:“我可以能夠告訴你產屋敷月輝的後代和關於產屋敷家族的所在。在迴答你之前,我也想問一句,你要那些信息做什麽?”


    “因為我愛他。”提到無慘,紫藤姬垂下眼眸,“產屋敷日輝是我第一個男人,即便他傷害過我,但我依然每日每夜都在思念著他。他之於我,自此至終遙如天際。”


    過程的種種紫藤姬不打算累贅講述,隻是簡單表達心中所想。


    如果……他還活在這世上該有多好……


    那麽她便可用手把他的皮肉撕碎,用牙齒嚼爛吞進肚子裏……從此他們骨血相融,睡同眠,坐同榻,永不分離,生生世世……


    “世間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看來,這一莊善事我做定了。”沒聽出紫藤姬言外之意的銀仙,感動到淚流滿麵。


    他振奮精神,掏出手帕抹幹淨眼淚,看迴紙上麵的硬幣——


    可是。


    方才得來的答案消失不見了!!


    銀仙擦亮眼睛,聚精會神,還是什麽也看不到。


    “呃……出現了小小的意外。”銀仙露出尷尬的笑容。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我要迴到原位去了,不然爺爺等一下找不到我,先謝謝你啦。”紫藤姬起身,轉身,走人。


    紫藤姬也沒有怪他的意思,這東西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當真,失望是失望,可也沒有想象中的在意。


    一個狐仙親自出來擺地攤的確不容易,神廟裏所供奉的香火大概是越來越少了吧,她能看出來這個年代的神明和妖都過得挺艱難的。


    突然銀仙站起來,雙手抓住紫藤姬的手腕,死活不讓她離開半步。他用懇求的語氣道:“等一下!我真的很有用很有前途的!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因為那麽久以來隻有你能看得見我……”


    而遠處,桑島慈悟郎提著裝有密密麻麻小金魚的水袋,左轉右轉,像在尋找紫藤姬的位置。


    “該去找我爺爺了,不然他會擔心的。”紫藤姬迴他一個溫柔的笑,“沒成功也沒關係,我下次再來吧,這個當是你的香火錢。”


    話畢,紫藤姬彎下身撿起畫滿咒文的紙,卷成包花紙的形狀,放在銀仙的掌心中讓他握緊。


    在銀仙拿到紙的瞬間,紙裏麵的空間憑空開出蝶狀的紫藤花,錦簇的花朵微垂到紙封的周邊,宛如捧著四月暖春。


    紫藤姬最後向銀仙擺擺手,轉身向那頭的爺爺喊了一聲,便迴到桑島慈悟郎那邊去。


    桑島慈悟郎今天收獲滿滿,透明的水袋上遊動著密密麻麻紅黃白的魚,都是從附近不同的攤位裏分別撈到的。


    “那麽多,能吃……不,池塘裏能養得下嗎?”紫藤姬數不過來,小小的一條條起碼也有三十四條。


    忽然桑島慈悟郎把水袋護住:“剛才,你誤說了‘吃’字對不對?”


    紫藤姬用力甩頭:“不,爺爺,我沒有,我不是。”


    話雖如此,紫藤姬也沒忍住噎了噎口水,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飯點了,看到能吃又美麗的東西,她都想……吃。


    “你們師兄妹在老夫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能防則防。”桑島慈悟郎放心不下,竟然返迴到攤位處,把一條條魚分還給攤主。


    至於錢,他並沒有向攤主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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