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這傷能治嗎?”


    “小兄弟,還有什麽想見的人趕緊見一麵吧。”大夫說完搖了搖頭,提著藥箱走了出去。


    聽腳步聲大夫剛下樓,樓下便傳來詢問聲。


    “見到過這個人嗎?”


    “見過就在上麵,不過已經病重。”


    楚天行的手掌已經漆黑一片,意識也有些恍惚,聽到這一番言論,他知道已經被人追捕,隻好順著窗戶逃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心想天下之大又有什麽地方可以去?想迴大漠酒館,無刀客一定有辦法救自己,可是迴去至少要三天時間,以目前的狀況怕是撐不到那裏,何況楚天行並不想這樣灰溜溜的逃迴去。


    就這樣暈暈乎乎的,楚天行覺得有人在叫自己,強打精神尋聲看去,一個幌子上寫著:仙人指路。


    楚天行苦笑著走了過去,算命先生是一個精神抖擻的白發老翁,身穿太極道袍,儼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算命先生麵色凝重的說道:“我觀小友,印堂發黑不日將有血光之災。”


    楚天行有氣無力的將已經漆黑一片的手掌放在老道麵前,老道麵色凝重沒說什麽。


    “大師幫我選一處可以看到大漠的地方吧。”


    老道猶豫了一下說:“好,十兩紋銀。”


    楚天行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一頭栽倒在地。


    周圍的人向這邊看過來,老道趕緊將楚天行扶了起來,帶著他離開了。


    老道將楚天行帶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將他扔在地上念叨著:“累死道爺我了。”轉身想走,又轉了迴來,在楚天行身上摸索著,隨後又是一臉失望的坐在地上。


    休息了一會兒,見楚天行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探了探鼻息還活著,老道眼珠一轉有了主意,背著楚天行離開了鬧市區,左轉右轉越走人煙越稀少,周圍伴隨著濃鬱的血腥氣與藥物混合的氣味。


    直走到一個朱紅色的大門外,這才停下腳步門匾上兩個漆黑的大字寫著:庸醫。


    老道扣了扣門,一個小書童將門打開一道縫隙,看了看是老道,隨後將門打開讓老道進來。


    過了一會兒老道樂嗬嗬的走了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布袋,還掂量了幾下,看樣子應該是不少銀兩。


    老道走了以後道童邊跑邊喊:“師父,又送來一個。”


    “喊什麽喊!沒看到師父在救人嗎?”


    “您那是試藥。”


    “滾一邊玩去。”


    院子很大,周圍都是廂房,正中間是一個單獨的二層小樓,看起來陰森森的,院中還有一條小溪,書童一臉無辜的走了出來,廢了好大力氣將楚天行拉到小溪旁邊的木橋上,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天色將晚,書童在院中生火煮飯,屋內走出一個尖尖的下巴頭發稀疏,嘴角掛著一對山羊胡的老者,便是此間的主人庸醫不自醫。


    書童趕緊為不自醫盛好飯,不自醫歎了口氣。


    “怎麽了師父?人沒救活?”


    “那倒不是,隻是現在市麵上開始流行五毒掌的解毒丹藥,為師雖然醫術高絕,但是卻苦無病人,不知道這毒性如何。”


    “你這飯煮糊了。”


    道童怕挨罵,用筷子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楚天行,不自醫看了一眼:“這是……”


    楚天行也醒了過來,看著漆黑的夜色,轉過頭正看見一個麵容猥瑣的老頭向自己走來。


    楚天行心想:我死了嗎?原來孟婆是男的。


    不自醫走到楚天行麵前說:“過來吃點東西。”


    楚天行恍恍惚惚的站了起來,麵前的二層小樓看著陰森恐怖,裏麵還不停傳出痛苦的呻吟聲,讓他更加確定自己已經死了。


    楚天行來到飯桌前坐了下來說道:“來吧,上湯。”


    道童撇了他一眼,將煮糊的粥給他盛了一碗,楚天行接過碗眼淚流了下來呢喃著:“無刀客,錦娘,石良,還有我未謀麵的父母,再見了。”


    一口氣將這碗煮糊的粥喝了下去,心裏還想著這孟婆湯了太難喝了,怪不得都不願意死。


    老頭和書童看他似乎有些癡傻,以為是五毒掌的病症,趕緊用筆記錄下來。


    在楚天行眼中卻是在寫生死簿。


    老頭看他吃完了問道:“年輕人,再來一碗?”


    “孟婆湯還管飽?”


    “什麽亂七八糟的,吃完了我為你看病。”


    “我還沒死?”


    書童看不下去了,抄起板凳一下砸暈了楚天行。


    “你這是幹什麽?”


    “他太墨跡了。”


    一老一少收拾好碗筷,將楚天行抬進屋中準備救治。


    不自醫為楚天行號了號脈,眉頭緊鎖,想了想說道:“徒兒,取鶴頂紅三錢,幹蟾蜍一副,蛇膽一枚,蜈蚣一隻,毒鼠一隻,放於罐中。”


    “師父,這是救人還是殺人?”


    “若是早來半日,截斷他手臂便可,現在毒已入五髒,即便是我也隻有一試。”


    不自醫說完取出小刀,割開楚天行的脈搏,黑色的血液如一條血線噴了出來,書童在一旁將楚天行的手臂放在一個大桶中,盛接毒血。


    楚天行被這強烈的痛感激醒,不自醫吩咐道:“千年血參!”


    書童趕緊取出一支血紅色的人參遞給不自醫。


    “小子便宜你了,含在空中不許咬。”說完將血參放入楚天行口中。


    黑色的血液不停地滲出,楚天行的手臂也由漆黑一片轉為淡紫色。


    不自醫飛快的包紮好了傷口同時吩咐道:“不想死就運功護住心脈,將毒血逼向右臂。”


    楚天行神智有些恍惚,強打精神運功療傷,不自醫和書童關好房門,將盛滿毒血的大桶也拎了出去。


    “師父,他有救嗎?”


    “我能做的已經做了,能不能活下來看他的造化了。”


    “師父,你為什麽每次救人都隻救一半?”


    “那樣已經足夠了,醫者醫身不醫心,我隻負責將病人踏入閻王殿的半隻腳拉出來,進不進去全看自己,活著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書童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取出一根長長的燈芯放在浸滿血水的桶中,然後點燃了。


    庸醫不自醫有一個特殊的規矩,每次為重傷者看病都會取病人的鮮血作為燈油,如果燈燃盡病人無論病情嚴重還是已經好轉,不自醫都不再進行醫治,許多人稱之為命燈。


    江湖上各大門派中都有被不自醫治好的高手,也有不治身亡的名宿,所以輕易沒人願意找到不自醫治療,除非是希望渺茫,才會派人前來。


    楚天行的命燈在不斷燃燒著,屋內死一般的寂靜,直到第二天正午,庸醫府的大門再次被敲響。


    書童將門打開一道縫隙,見門外還是昨天那個算命的老道,門卻直接被踹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魚貫而入分列兩旁,正中間為首的便是當日將楚天行打傷之人。


    不自醫淡淡的說:“李督主,有何事?”


    “有刺客混入您的府上,為了確保您的安全,所以特此前來。”


    “我這兒沒有什麽刺客,隻有受傷的病人。”


    李督主也瞧見了地上的大水桶,裏麵的鮮血已經燒了一多半,不出一個時辰必定燃盡。


    李督主知道這庸醫府內一個高手的都沒,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當年有一邪教高手被不自醫治好之後,搶取不自醫錢財,未出三日該教掌門親自將那人的人頭奉上,還賠了好多銀兩。


    屋內的楚天行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隻是身體還是有些虛弱,此刻錦衣衛在外守著門口,他不敢輕易出去。


    楚天行悄悄來到二樓,想找一件趁手的兵刃,發現這裏都是一些裝藥的瓶瓶罐罐,隻好推開窗戶打算從後麵逃走。


    窗戶被他打開一道縫隙,小心的觀察四周,並未發現有埋伏的錦衣衛,這倒是讓楚天行喜出望外,悄悄翻過窗沿。


    這時門口李督主有些不耐煩了,說道:“來人進去搜。”


    不自醫擋在門前冷笑道:“你當我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們抓的是朝廷的反叛,您老如果一定要阻攔,便以通敵罪處理。”


    “李督主好大的架子,反叛不反叛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老頭!別給臉不要臉!”


    已經準備逃走的楚天行停了下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想要逃過錦衣衛的追捕不易,可是這個不自醫救了自己的命,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悄悄逃走,以後有機會報答這位庸醫,可是如果今日錦衣衛會對庸醫做什麽誰都不知道。


    楚天行把心一橫朗聲喊道:“小爺我在這兒呢!”喊完在院牆上一越逃向遠方。


    “追!”


    眾錦衣衛準備前去追趕,庸醫攔在麵前說:“人都走了,你們也請吧。”


    李督主一揮手與眾錦衣衛退了出去,別看之前說的飛揚跋扈,但這一眾錦衣衛還真不敢惹庸醫,都怕自己哪天夜裏被隱士高人所殺。


    來到門前說道:“聽聞您老有個規矩,不能讓病者死在自己麵前?”


    書童噘著嘴說道:“確實……”


    一旁的不自醫一把拽住書童不讓他繼續往下說,李督主忽然一掌打在算命老道的身上,老道直挺挺的摔在地上,鮮血不停地湧出。


    李督主看著庸醫憤怒的表情很高興,便帶著人離開追捕楚天行。


    不自醫趕緊和書童搶救老道,但隻過了盞茶,老道便氣絕身亡,非是庸醫醫術不高明,而是這一掌下手太重,老道身子骨又弱。


    不自醫氣的大罵:“僅僅是為了讓我難過,就殺害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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