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遠記得, 那一年的那一場旱災,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先是二哥,在一個夜晚悄無聲息地沒了生息, 後來是母親, 在二哥去世後本就悲痛傷身,為了給他們省下糧食活活餓死了, 後來是大哥和弟弟,他們照顧著她, 卻在出去找糧食的時候也相繼沒了, 她隻看到了他們血淋淋的骨架, 可想而知他們臨死時經曆了什麽……


    蘇家五口人, 就剩下被護著、被藏起來的她活了下來, 她一個柔弱女子,一顆心已經隨著家人的離去由痛苦傷心變得木然死寂, 她找不到食物和吃的,感覺自己快要也死了, 隻是她不幸又幸運地等到了文賢, 然後活了下來。


    偌大的天地間就剩下自己一個人,舉目無親, 孤苦無依, 所以後來她即使被人賣給大戶人家做婢女,也沒有心思抗爭什麽,隻是苟活著, 做個本分木訥的丫鬟,伺候著主人家的小姐。


    若不是後來成為陪嫁丫鬟跟隨在主子身側,在一次宴會上意外知道羅家庶出哥兒,當時晉王側室羅茗的心腹暗地裏抱怨,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家破人亡竟然是別人設計的!


    沒有原因的惡意設計,蘇家本本分分的一家人,他們蘇家都沒有來過京都,哪裏有機會得罪京都大戶人家,可是羅茗卻派人打斷了自己二哥最為重要的右手,讓他錯過了當年的科舉考試。


    當然還不隻這些,經過蘇惠有心又不吝惜錢財的打點,她還打聽到,當初要不是羅茗給晉王進言,故意拖了文賢們出發救災的時間,為自己爭取各種利益,各種扯皮,救災的人早就出發了,而不是等到惠州死了一大半人才姍姍來遲!


    或許發災難財的心思那種自私自利的人都會有,羅茗不一定是針對蘇家,但是當初在蘇家家破人亡後,羅茗竟然還派了人去處理後續事情,其中僅剩下的自己被賣這一件事情自然也有對方的手筆。


    記得當初,自己要不是因為饑餓和悲傷過度消瘦,整個人瘦得脫相,如同骷髏一般,再加上賣自己的人想到他剛出生的女兒,還有那麽一點惻隱之心,恐怕那煙花之地才是自己歸宿……


    究竟是什麽仇什麽怨,才讓羅家人一個個地被他害了,丟了性命,而自己也險些被毀了,這讓她怎麽能不恨!


    自從得知了真相,她恨不得把羅茗挫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心中的仇恨讓她整日整夜地睡不著,後來積鬱於心,又逢天氣變化,她大病了一場。


    當時的主家對她還算不錯,可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會牽連到他們,於是她就趁著這一場大病,借著手中的人脈打點了一番,拖著病體死遁離開。


    死遁後,蘇惠小心翼翼地改頭換麵,成為一個京都最普通不過的小乞丐,隱藏在了暗處,後來雖然找機會給羅茗下了不少絆子,但是因為動作越發頻繁且越來越大,她終究是被他發現並被抓住了。


    在被羅茗親自審問時,蘇惠看著他活得極其滋潤的模樣,心中恨意再也忍不住爆發,然後她積攢全部力氣用力一撞,直接把對方撞下了水塘,自己棋差一招弄不死他,但是大冬天的泡一次冰水也真是夠嗆。


    看著對方驚怒錯愕的神情,看著他在水裏撲騰掙紮,她痛快地大笑,即使被仆婦掌摑踢踹,毫無反抗之力,她仍破口大罵,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在被拔舌之後被晉王下令五馬分屍了……


    蘇惠目光貪婪地看著瘦骨嶙峋的親人,她眼神中又有一絲恍然,這裏是宣城,承載了自己最痛苦的記憶的地方,而這個時候,是二哥還在時,母親還在時,大哥和弟弟還在時,他們一家人齊齊整整的時候!


    她心中充滿了痛楚,在自己吃飽喝足的那一段日子,她不住一次地幻想,若是這個時候她有食物該多好,那樣自己的至親就不會活活餓死,隻留下自己一個人了……不過,現在也好,他們一家終於團聚了!


    這麽想著,蘇惠含著眼淚滿足歡喜地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洋溢著幸福,神情平和地迎接死亡,死後能夠再看見親人,已經很好……


    劉景瑞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卻能感受到醒過來的少女又哭又笑的,他遲遲不見她有新的動作,於是醞釀了一下,裝作迷糊睜開眼睛卻被她嚇了一跳的模樣。


    “……小妹,你大半夜的這是做什麽?差點兒沒把我嚇死!”劉景瑞一副餘驚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看著似乎被嚇得不輕,語氣也難得地有些不好,不過卻是盡量壓低了聲音。


    “二哥……”蘇惠迴過神來,對於自己能發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不過她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一旁了,目光貪婪地黏在劉景瑞身上,聲音沙啞哽咽又有一絲委屈。


    “不是,小妹,你怎麽哭了,是做噩夢了嗎?”劉景瑞一見蘇惠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頓時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別哭啊,難道是餓了?”


    這般猜想,他神情有些為難,左右看了看,確實找不到吃的,想了想後把葫蘆遞了過去,略有些傷感無奈地說:“小妹你先喝點水墊一墊肚子,等天亮官府施粥了,二哥多給你分一些清粥……”


    “二哥,我不餓……”蘇惠心裏感動,但她剛說完,肚子就很不配合地咕咕直叫,腹部疼得火燒火燎的……疼?


    蘇惠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下一刻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都是骨頭,沒有什麽肉,疼得厲害,所以她此時並不是在做夢!!?


    不疼嗎?看見這一幕的劉景瑞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不過麵上卻疑惑地出聲:“小妹,你掐自己做什麽?”


    “沒,沒什麽!”


    蘇惠腦子裏一片空白,聽到劉景瑞的聲音,她頓時一個激靈迴過神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這時候她已經確定了這不是夢,瞬間,她心中湧起一股無法抑製的狂喜,剛止住的淚水又默默流了下來,嘴角不受控製地揚起。


    是漫天神佛憐惜她,才讓她有機會迴到過去,迴到自己至親還活著的時候嗎?心中驚駭又歡喜,不過多年的情緒控製能力讓她很快收拾好情緒。


    “……二哥,我沒事,我剛才就是做了個噩夢被嚇到了,我沒事,我真的沒事。”這時候月亮被雲朵遮住,蘇惠低下頭迅速抬手擦了擦眼淚,聲音也盡量讓它正常一些。


    “真的沒事了?”劉景瑞假裝自己沒有看到少女失態的模樣,有些擔心地再一次確定,“要不要喝口水冷靜一下?”


    蘇惠搖頭確定地說:“我真的沒事。”


    不過見劉景瑞手中的葫蘆,倒是覺得有些渴,蘇惠遲疑了一下把葫蘆接了過來,喝了一小口,她記得這時候還是旱災,所以即使渴也不能暢飲,喝完後,她擦了擦嘴:“二哥,你繼續睡吧,我也睡了。”


    說完,蘇惠把葫蘆還給劉景瑞,然後就快速躺下,背對著他,這時候發現對麵是自己蒼老的母親,對方睡著的時候眉頭緊皺,她感覺鼻子一酸,有想要鑽進她懷中尋求安慰的衝動,但是生生忍住了,閉上了眼睛。


    短暫的接觸,劉景瑞不能說看清一個人,但是目前看著這一個重生歸來的妹妹對自己並沒有惡意,甚至還很激動歡喜,她應該不是站在與自己對立的立場上。


    劉景瑞知道蘇惠此時心情激動,哪裏會睡得著,不過他覺得對方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平複心情,所以他也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才靠著牆閉上眼睛,片刻後發出了平穩的唿吸聲。


    天不亮的時候,睡著的災民陸陸續續醒了過來,解決個人問題後趕緊去城門那裏排隊,沒一會兒時間隊伍已經排得老長了,但這樣還不斷有人繼續排下去。


    在蘇家人醒來時,劉景瑞也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發現委托者原來是個近視的,晚上的時候他還以為隻是夜視問題呢,沒想到是眼睛問題,不過翻出記憶中委托者時常挑燈夜讀的畫麵,他也表示理解,嗯,等旱災過去了自己好好調理一下,應該能挽救一些。


    “娘,二哥,我和大哥先去排隊了,你們趕緊過去啊!”蘇勤一說完就拉著蘇忠一溜煙跑遠了,兩人的身影靈活地在人群中移動。


    蘇母則第一時間發現了昨晚偷偷哭得眼睛紅腫的蘇惠,連忙擔心地詢問:“惠娘,你昨晚哭了,發生什麽事了?”她說著心中也自責,昨晚睡得太沉了,竟然沒有發現女兒哭了


    “娘,沒事,就是昨晚做了個可怕的噩夢,給嚇哭了。”蘇惠第一次跟蘇母撒謊,低垂的眼眸中目光心虛地閃爍幾下。


    雖然她經曆了很多才迴來,但是在蘇母麵前她卻還是那個有些溫軟的小姑娘,說謊的時候還有些緊張,而迴到過去的激動和委屈被她死死壓在了心裏,這件神奇驚駭的事情她是要帶進棺材去的,她誰也不會說。


    蘇母恍惚覺得自己女兒一夜之間發生了變化,但還不等她仔細探究,就被劉景瑞催促著出聲打斷:“娘,小妹,咱們別在這裏了,快去排隊,不然最後隻能喝清水了。”


    “對對對,我們快點走……”蘇母一聽劉景瑞的話,頓時把剛才察覺到的不對勁拋在了腦後,連忙拉著蘇惠跟上蘇忠兄弟倆。


    劉景瑞能看到蘇惠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其實真正愛孩子的父母,孩子身上的一點不對勁兒他們都能察覺出來,他們一時之間可能想不到會有重生、穿越這種神奇的事情,所以會給孩子發生的變化找個理由什麽的,不過長時間接觸總會發現不對勁的,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就不知道了。


    漸漸的,太陽出來了,雖然是四月時候,但是天空的烈日散發著灼熱的熱量,不斷炙烤著大地,整個天地間就像在烤爐中一樣,熱得難受,唿出的氣都是幹熱的,這樣的天氣讓人看不到下雨的希望,心中更加絕望麻木。


    免費發放的粥清澈得都能當鏡子照了,喝了之後去方便一下基本上就不剩什麽了,而官府隻負責一天每人兩碗粥,然後再給你灌滿一葫蘆的水,頂不住那就是你的命不好了。


    肚子裏都是水,沒有一點幹貨的,於是為了節省體力,災民們都找個地方坐著曬太陽,盡量少動一些,這樣不至於讓自己餓得太快。


    吃不飽又缺水,這樣的情況根本就沒有人想說話聊天,蘇家人迴到之前站的位置,或坐或躺或閉目養神,沒有人說話。


    〔阿瑞?〕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碼文的時候有點小粗心,不過如今已經改正,不影響大家看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逆襲之不當炮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魏正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魏正卿並收藏快穿逆襲之不當炮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