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鎮,其實是個縣城,不大,卻盛產煤。因此,南來北往的運煤車匯集在此,倒使三河鎮成為了一個繁華都市。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三河縣城因此富甲一方。而這年頭,哪裏有錢,哪裏就是一塊磁鐵,吸引來四麵八方的淘金客。挖煤倒煤運煤,各路人等全都使出渾身解數,以求在此分得一杯羹。有錢的想方設法弄點生意出來,而沒錢的也想分羹,那就隻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了,那就是勞工。</p>


    到三河鎮打工的人,同樣來自四麵八方,在勞務市場,弄一個紙殼,寫上招工兩字,就會立刻圍上來一大堆人,問你招什麽工,多少錢?工作在哪?長工還是短工?供吃供住不?……而且是擁擠不堪,很怕失去一次掙錢的機會。但也有的工種例外,例如挖煤工。這活一是危險,井下作業,你知道哪天瓦斯就爆炸了?哪天又透水了?總之煤礦的事故太多,不到萬不得已,這些打工人還沒到千裏迢迢來到此處玩命的時候,另一方麵,這活也髒,成天地下工作者不說,還是煤灰中討生活,所以能不幹還是不幹。如此這個工是最難招的。</p>


    難辦也得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這個平均工資二千元的縣城,我們給的工資是月薪三千元,且是供吃供住,三餐有肉,四季開餉,你嫌危險嫌肮我還不要你呢。當地人,免談。為啥?當地生活水平高,怕你幹活不紮實。那要啥樣的?最好是千裏之外,真正來打工想憑力氣賺錢的。這就是小河煤礦開出的招工條件。</p>


    盡管如此,招到的人還是寥寥無幾,所以招工頭苟懷德很是鬱悶,眼見已是日落西山,勞務市場的人已開始由多而少,逐漸散去,但他才勉強招到七個人,真是淒涼啊。打開今天的第四包煙,叼到嘴上,嚓!一隻手已經端著打火機送了過來,他瞟了一眼,是馬崽子,這才把煙湊過去,吸了一口,隨手把那包煙扔給了馬崽子。</p>


    馬崽子大名馬天奇,但大家都叫他馬崽子。很瘦,粗糙的臉皮,長長的臉,兩顆標誌性的大板牙向外支支著,“八哥,人散的差不多了,我們什麽時候收攤?”</p>


    “再等等吧。”苟懷德一臉愁容。其實幾天來報名的人也不少,但真正能滿足他的條件的卻不多,而且這個條件還不能公開說,那就是招的人最好居住的越偏僻越好,說白了就是失蹤了也沒人找或家人也無力去找。所以表麵上說是填個表格問下家庭情況,實質上他要了解的就是這個背景,如此,這樣的人當然就不好找了。</p>


    看看市場上的人已是寥寥無幾了,許多攤位也都開始收攤,苟懷德沉悶地將煙頭吐在地上,瘦小枯幹的身軀一晃,右手狠力地揮了一下,算是下定決心了,</p>


    “收工!”兩個字終於從他那兩片被煙熏黑的嘴唇間吐了出來,他的下嘴唇明顯長出了一截,吐這兩個字的時候震動的下嘴唇一顫,很是反應出了他憤悶的心情。</p>


    “你們這招工?”就在他剛轉過身去,一個聲音卻在背後響起。驚疑地轉過身來,卻又是大失所望,麵前站著的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p>


    “是啊,我們招工。怎麽了?”八哥苟懷德眼睛直盯著這個小孩,“你有什麽事?”</p>


    “我想報名。”小孩肯定地說道。</p>


    “去!我們不要小孩。”馬崽子不耐煩地白了小孩一眼。還想說下去,卻被苟懷德擺了擺手止住了。</p>


    “你會做什麽?”苟懷德耐心地哈下腰來。</p>


    “我什麽都能做。在家時砍柴,鑿石,拉車……我都做過。”小孩說的不假,對農村孩子來說,這些的確是家常便飯。</p>


    “那你的家在哪?”</p>


    “北方冀遼市的何寨村。”</p>


    苟懷德哦了一聲,這確是兩千多公裏之外的地方了。</p>


    “那你怎麽來到這裏的?”</p>


    “家裏窮,沒有錢,我出來打工。”小孩的聲音低了下去,同時頭也深深地低了下去。</p>


    “嗯,有誌氣。”苟懷德拍了拍少年的肩頭,“窮不是錯,掙了錢就不窮了。”</p>


    少年點了點頭,“所以我要出來掙錢。”</p>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p>


    “何小琢。”</p>


    何小琢就這樣被苟懷德選中,成了他本次招來的第八名勞工,坐進麵包車,在苟懷德的帶領下,向三河鎮煤礦開撥。</p>


    原來何小琢自從聽到權哥的談話後,本想直接去四號井尋找傻子,但轉念一想又不對,首先自己不知道四號井在哪,在如此大的礦山裏如果單靠自己一點點去摸索,真不知找到何時。就是找到了,按那個王鐵傳的說法,那礦井也是在嚴密的監視之中,外麵的進不去,裏麵的出不來。自己倒是能硬衝進去,但是否還能硬衝出來呢?對方在井口用一隻槍恐怕就可以封鎖住一切了,而剛才他已看清權哥的懷裏的確就有把槍。左思右想之後,他想到了何不利用他們招工的機會去應征呢?那樣,自己不就會很順利地被他們送進四號井,送到傻子身邊?那樣再擇機救傻子出來,才是更穩妥的辦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來自己隻有深入虎穴了。唯一的擔心是招工不成咋辦?但又一想他們既然能抓傻子,那麽肯定是不會考慮童工不童工了,那再招自己也沒什麽不可能的了。況且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不試怎麽知道不行?</p>


    何小琢於是悄悄搭上一輛拉煤的汽車,進了三河鎮縣城,再找到勞務市場,然後並沒有出現,而是選定了苟懷德他們準備收工的時候出現,為的是不被別人看見苟懷德在招童工,那樣他們肯定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招自己,那樣就會幹擾了自己的計劃。</p>


    現在計劃已經成功,何小琢的心裏一陣暗喜,傻子啊傻子,你可真是讓我找得好苦啊。何小琢的心中又不禁如此盤算起來。</p>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車子突然間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腦袋伸了進來,何小琢一見,知道到礦山了,因為伸進來的那個腦袋正是第一道哨卡的保安的腦袋。那個腦袋掃視了一圈後退了出去,車子又開始顛簸起來,這次能有一小時左右,方才停下來。</p>


    車門打開,人們陸續地下了車。但一下車,何小琢就感到不對勁了,車子不是停在露天,而是直接開進了一個大的空廠房裏,二十名身強力壯的保安已將剛下車的人團團圍住,而車子和苟懷德就在這空檔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p>


    除了何小琢之外,另外七名新召來的勞工都麵麵相覷,一臉驚異。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兩個彪形大漢首先走了出來,何小琢全認得,一個是王四霸,一個是王鐵傳。</p>


    “歡迎各位來到礦山,以後這裏將是你們勞動和生活的地方。現在你們把各自的隨身物品放到一邊。”王四霸大聲地下著命令。</p>


    威懾之下,八個勞工開始把隨身攜帶的包裹入放到了指定的牆角。何小琢最方便,因為他沒有任何包裹,自然也不用存放了。</p>


    “現在你們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全部脫光!”王四霸又下了第二道命令。</p>


    啊?勞工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招挖煤工麽?為什麽還要這樣?</p>


    “憑什麽啊?憑什麽要我們脫光。”一個高個的勞工終於開始質問。哪知話音剛落,四個保安立刻如狼似虎似地撲了上去,摟頭蓋頂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高個勞工開始時還想招架,但保安更是經過專業訓練,何況還是四個打一個,不到半分鍾功夫,就已將他打翻在地,佝僂著身子起不來了。而在這個過程中,王四霸,王鐵傳和其餘的保安依舊是雙手背立,眼皮不眨地立在原地,一副視而不見的表情。看來一切都已是預謀好了,動作之快竟然是在眾人還在驚魂未定之時已經結束。</p>


    何小琢氣憤地攥緊了拳頭,心中的怒火直衝頂梁門,但他終於把怒火壓了下去,此刻還沒有見到傻子,一時的衝動很可能影響到整個的營救計劃,那就先把帳算到這群王八蛋身上,到時候一並收拾你們。</p>


    看到那個人不在掙紮,王四霸這才接著說:</p>


    “還有哪個有意見啊?有沒有啊?有沒有?!”</p>


    眾人都沉默不語。</p>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最好都給我放聰明點。”王四霸的語氣一聲比一聲加重了,“告訴你們,進到這裏,你們隻有老老實實幹活,別想偷懶,更別想逃跑,否則……”王四霸在每個勞工麵前轉了一圈,然後突然轉向那些保安,</p>


    “你們答應不?”</p>


    “不答應!”二十個保安底氣充沛異口同聲地迴答,整個廠房的空間都被震動了。</p>


    “那怎麽辦?”王四霸又問道。</p>


    “往死裏打!”二十個保安又齊聲迴答。</p>


    “聽明白沒?”王四霸這迴衝著八個勞工喊道。</p>


    “聽明白了。”</p>


    “聽明白了。”</p>


    ……</p>


    勞工們七零八落地迴答。</p>


    “大點聲!”</p>


    “聽明白了!”</p>


    “聽明白了”勞工們哭喪著迴答。</p>


    “那就脫光,換衣服!”王四霸大喊。</p>


    兩個保安上前,將事先準備好的八套勞動服扔在了八個人麵前,何小琢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先前看到的穿這更生布勞動服的人都是勞工。這倒是一個很好的鑒別方法。</p>


    除了更換,已別無選擇。</p>


    何小琢剛換好衣服,一輛白色的吉普車疾速地開了進來,在眾人麵前嘎然而止,隨即跳下一個人來,何小琢一見,不由得大吃一驚:真是冤家路窄。</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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