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天老是西南有名的毒王,雖然不是鬼穀門人,卻一直與鬼穀一門牽涉甚深。他素來無拘無束,率性而為,但對鬼穀陽的召喚卻是有求必應。


    這枚普普通通的蜜桔,大如鵝卵。蜀山天老用刀輕輕剖開,把金黃的橘肉挑在刀尖之上,対著窗外的亮光細看了一陣,然後眉心一皺,道:“宗主,你的判斷自然沒錯,的確是濕地蟲蠱。但這濕地蟲蠱對患者的控製分四個階段:一為入肉,令患者皮膚瘙癢難耐;二為入血,令患者精神萎靡,飲食驟減;三為入骨,令患者疼入骨髓,生不如死;四可奪命。老夫看這枚蜜桔,下的蠱應該是第四階段的奪命蠱!”


    “啊?”鬼穀陽驚得也是一愣:“下毒之人如此歹毒,奪人性命何必使出如此蛇蠍手段?”


    蜀山天老冷哼了一聲,“皇宮高牆,隻要能達到目的,這些人無所不用其極。我們的這位皇上,除了當初對宗主網開一麵之外,他從來都是冷酷無情、殺伐果決的。也不知是哪個身負血海深仇之人行出如此不齒之事?”


    鬼穀陽沒有道出昭陽公主的懷疑,如此看來熹貴妃乃是最大的嫌疑人。現在的形勢也能推斷出這位貴妃的作案動機,既然目標已明,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如何應對。


    “這個該千刀萬剮的毒婦!”昭陽公主一聽鬼穀陽的匯報,氣得破口大罵。“想當初我就提醒過皇上,讓他不要納這個女人為妃,畢竟她是北越國的公主,一個身負家仇國恨的女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熹貴妃入宮之後一直沒有子嗣,後來太子亡母後拜在了她的膝下,多年以來還算安分守己。現在為了太子上位而且能夠報仇雪恨,熹貴妃是做得出這種事的。”鬼穀陽想起了十多年前魏帝率軍親征,滅了大魏東南麵的北越國。因為北越國王戰敗後不肯歸降,國都被圍三個月後彈盡糧絕,這位國王也算是個厲害角色,最後一把火燒掉整座都城,北越國宗室基本上與大火同歸於盡,後來聽說隻剩下了這位北越公主。魏帝率軍入城後,怒其不降,縱兵燒殺搶掠三天三夜,並且納了這位北越國公主為妃。


    “我要把她碎屍萬段!”昭陽公主漲紅了臉龐,一雙柳目殺氣凜凜。


    鬼穀陽忙勸道:“公主暫莫生怒,此事還得細細計較。屬下認為熹貴妃毒害皇上之事,太子一定是知道的,或許就是太子的主意也未可知。現在太子反跡沒明,就算以此事拿熹貴妃問罪,太子還是能置身事外。公主要圖大事,豈能打草驚蛇?”


    “那你說怎麽辦?”昭陽公主正在氣頭上,冷冷問道。


    “引蛇出洞!”鬼穀陽避過昭陽公主冷峻的目光,負手望著窗外清冷灰暗的天空,語調輕柔。“屬下以為我們先把這個消息消悄在後宮散布出去,太子和熹貴妃定會惶惶不安,他們一定會盡快采取下一步的行動。如果我猜得沒錯,太子下一步的打算應該就是引兵作亂。”


    “引兵作亂?他衛沁有幾個腦袋!”昭陽公主仔細咀嚼了一番鬼穀陽的話,繼而恍然道:“是啊,他現在已經把皇上架空了,朝臣們一定會擁他為正統。隻要皇上發生不測,他就能順理成章地繼位為君。但是,京城的三萬禁軍,豈會讓他輕易得逞?再說胥江的密諜司也是一支強大的地下力量,太子手上無兵,要攻打皇宮豈不是以卵擊石?”


    鬼穀陽搖頭一笑,“三萬禁軍並非鐵板一塊,尉遲雄對皇上也算忠心耿耿。但不管是太子還是定王一定在禁軍中有自己的親信心腹。太子要舉事,這些親信誰不想擁立之功?所以禁軍不一定完全可靠;公主所說的密諜司,在屬下看來,似乎更不足恃。胥江這個老家夥立場不明,到時候他一定會睜隻眼閉隻眼的,密諜司忠於皇上沒錯,他胥江要忠於的可是下一個即將繼位的皇上也未可知,你難道說他錯了嗎?


    再者,公主說太子手下無兵。可太子府有自己的兩千府兵外,他一定暗中收養了一批死士,這是不難理解的。最為重要的是,在京師之中,我們誰都沒有注意的還有一支力量,在下看來,這支力量才是太子最大的依仗!”


    “難道宗主所說的這支力量是城守營?”昭陽公主剛才因為急怒攻心,所以思維還沒趕上趟。現在恢複了正常,思緒已經清晰起來。


    鬼穀陽見公主悟性極高、一點既破,便繼而道:“太子手中有了城守營,自然可以孤注一擲。屬下這裏有一條一石二鳥之計,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一石二鳥?除了太子之外,宗主還準備打下哪一隻鳥呢?”昭陽公主狐疑道。


    “當然是定王!定王一直與太子爭儲,這次何不把他一並捎上?”鬼穀陽狡黠一笑,“我們把太子要動手的情報透露給定王,定王一定會以勤王之名與太子一較高下,等他們兩敗俱傷之後,公主再出麵收拾殘局。如此,公主不但有護國勤王之功,有安邦定國之勞,在大魏,除了皇上,誰還能出公主之右?”


    昭陽公主何其聰慧,鬼穀陽的小算盤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鬼穀一門在這場大變局中能分得一杯羹自然理所當然,但是自己畢竟是一介女流,自己得到的利益恐怕大部分要落在鬼穀門的頭上。合作的基礎最關鍵的問題是利益分配,鬼穀門想要利益最大化,而自己難道不會有自己的小九九?


    昭陽公主不露聲色道:“定王的勢力大多出自將門,將門的實力分布在各個軍鎮,在京中難有大的作為,如太子為亂,事發倉促,定王拿什麽與太子一搏?”


    “定王早有奪嫡之心,自然也早有準備。公主不知,京師城郊有幾處龐大的莊園,其實都是定王的地下產業。這些農莊裏的農夫和下人他們的真實身份都是軍人,而且是戰力非凡的精銳中的精銳!靖國公是大魏名將,他把手下的精銳暗暗交給了定王,是撒豆成兵啊!”


    昭陽公主一時氣結:“他們在皇兄的眼皮底下如此猖獗,皇兄難道毫不知情?現在搞到如此局麵,哎——”


    鬼穀陽搖搖頭,道:“皇上高居廟堂,哪能事事皆知?試想,如果皇上不是遭遇不測之禍,以皇上的強勢,有誰敢生出非分之想?也是皇上當初太自信的緣故,這些遺留問題公主解決起來就十分棘手了。”


    “本宮明白,宗主的意思是在太子出手的時候,我們把消息透露給定王,定王就會出動自己的地下兵力與太子一戰,然後我們就黃雀在後一戰而定?”


    鬼穀陽微笑頷首。


    昭陽公主見鬼穀陽胸有成竹的樣子,鼻子不猶一酸,自己的皇兄還在病榻之上生不如死,而世上能有幾個真正關心他的人?人在高處,難道隻有深淵相伴、飆風相和?


    “皇兄的病,蜀山天老一定有辦法吧?”昭陽公主也不由得暗歎一聲,如果皇兄能夠好起來,局勢一定會有所改觀的。


    “這件事屬下和蜀山天老也討論過,皇上所中之毒沒法逆轉。我們能夠做到做好的一層就是保住皇上的性命,緩解他的疼痛,其他的我們也愛莫能助。”


    “你是說皇上隻能一輩子臥榻於床,就是一個廢人了?”昭陽公主圓瞪了雙目。


    “那是最好的結果了,這還要看蜀山天老施藥的手段和皇上的體質狀況而定。這種濕地蟲蠱是極難醫治的,普天之下,也隻有這位毒王能夠稍解一二,如果沒有他的出手,就隻能等死而已。”


    昭陽公主提起紅色的裙裾,走到鬼穀陽麵前,一雙美眸直直地凝視著鬼穀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希望你沒有騙我!有些事可順勢而為,但有的事不可逆心而為。如果皇兄能夠好起來,我可以把一個完整的江山還給他,這是他的幸運,也是我們皇室的幸運;如果他不能好起來,我自有我應該擔負的責任,這也是我的命!”


    鬼穀陽心裏一驚,難道公主知道此病可治?不會啊,天下隻有蜀山天老有這個本事。讓皇上臥病於榻,成為一個真正的傀儡,對自己是最好的結果。一旦能夠把持朝政,挾傀儡以令天下,何其快哉?自己除了皇帝這個名分以外,其他的都能得到,昭陽公主畢竟是一個女人,她得到的利益基本上都會落在自己的手上。


    見公主有懷疑之色,鬼穀陽忙道:“公主不必心責,目前的確沒有治療成功的先例,但屬下一定會讓蜀山天老想盡一切辦法找出破解之法。隻要這次皇上能保住性命,就有治愈的機會。”


    “好吧,我們明天就進宮去見皇上。下一步就按照宗主的安排實施吧。”昭陽公主已經身心疲憊,道了聲乏就迴後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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