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千陽踏著風聲急速穿梭在樹林中,腳點在樹枝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身體在樹與樹之間劃出一道道弧線。


    晚上這個時候校園裏已經無人走動,正是練習腿功的時候。師父在世時經常讓風千陽在樹林間騰挪飛躍,不可發出聲音,不可落地借力,一切憑自身的勁力堅持一柱香的時間。這是刺客保命的招數,比殺招更為重要,所以風千陽在師父的教導下學的很是賣力,三年修煉便可追上師父的步伐,之後幾年便更為精進,師父都承認風千陽在騰挪之術上很有天分,一躍便可乘風而上三丈高。


    自從下了山之後風千陽便很少施展這門功夫,一是因為過於駭人不想引人注意,二是還未遇上性命攸關的險情,根本用不上逃跑。風千陽探知今晚小山坡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毫無忌憚地在樹林裏練起功夫來。頓時樹林中唿嘯有聲,宛如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鬆濤陣陣,波浪起伏。


    待雨滴落下,風千陽已經踏風而起,徑直朝宿舍方向而去。


    不用多說,迴到宿舍看到的又是同樣一番景象,劉森和鄧強對於風千陽這種晚歸老油條早就見怪不怪,也懶得問他到底幹什麽去了,風千陽伴隨著鍵盤聲和唿嚕聲躺在床上思考著,下山將近一年之久,自己到底有著怎樣的變化一點都不清楚。


    待室友熟睡之後,風千陽起身穿好衣服,帶上手機便出了門。


    一如往常躲過校園內遍布的攝像頭,沒有任何人能夠注意如同鬼魅一般的風千陽,夜色是他最好的偽裝,大雨聲蓋過了他的腳步,今晚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刺殺良機。


    這次的任務是刺殺一位房地產開發商老板,罪名是逼人自殺,照片上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脖子上掛著碩大的金鏈子,滿臉橫肉,給人的第一感覺就不是什麽善茬。風千陽倒是挺喜歡接這種從照片上就能看出好人壞人的任務,省去了內心的掙紮。他不一定在動手時猶豫,但是也不希望心裏產生情緒波動,這對自己的修煉來說無疑是一道坎。


    聽師父說,刺客最終的歸宿不是被其他刺客殺死,就是孤獨終老,結束淒慘一生。從踏上這條道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與影客緊密聯係在一起,組織就是你的家,無論接到什麽樣的任務一定要竭力完成,直至拚上自己的性命。刺客對於影客組織來說就是一種財產,可以帶來無窮的利益,尤其是在世道不穩、人情泯滅的時代。


    皇家大酒店,這種名字用爛的的地方,門口停滿了各式豪車,還有妖豔的各色女人,鶯歌燕語不絕於耳。門口的安保很嚴密,幾乎沒有可能在亮著燈的情況下硬衝進去。風千陽繞著酒店外圍走了一圈,發現十幾個監控探頭,同時也發現了幾處死角,正好何以從這裏突破進去。時間已經所剩不多,天亮之前就要送那個地產老總上西天。


    風千陽蹲在半人高的灌木叢中,調整著唿吸,他需要在監控探頭擺到另一側的兩秒鍾之內從牆角爬上三樓。他在心裏默數一二三,身形突然爆發,猛地向上一躍,帶著一串重影就輕輕落在三樓的陽台上。幸虧來之前在樹林中練習了許久騰挪之術,正好派上用場。


    房地產老總的房間在頂層的總統套房,風千陽在寢室查過這家酒店的平麵圖,如果從電梯直接上去一定會被發現,而且電梯空間狹小不利於逃走。樓梯同樣也有監控,更有保安把守,無異於鐵桶一樣水泄不通。那個老總是這兩天才搬到這裏住下,自此就沒有出過門,想必是早就收到有人取他狗命的消息,在此避難。


    風千陽不管之前有幾波殺手采取過行動,不用想也知道全部失手,這次行動一定不能出任何紕漏,不想墜了師父他老人家的威名。他閉上眼睛讓淚水止住,自從下了山,風千陽感覺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刺客了,以前古井不波的內心,到現在卻讓情緒止不住地爆發。無數先輩用事實證明,刺客產生了感情,那就離死不遠。


    他看了看表,淩晨兩點半,恰好是人最困的時候。


    從內部不能上樓,隻能從外麵爬上去。二十幾樓對於風千陽來說不算什麽,隻要牆外有著力的地方他都是輕易縱身而上,唯一要注意的是避開有些亮燈的房間。


    風千陽翻出牆外,雙手抓在排水管上,腳蹬在牆麵運起騰挪之術,如同壁虎遊牆,倏忽之間便已到了二十八樓窗戶。


    他將身形隱匿在窗台下麵,聽到裏麵還有講話的聲音,是一個很粗魯的聲音。


    “他娘的,這裏住的真不習慣!沒有女人老子一刻都不舒服!”說完就在那摔東西。


    “賴總,為了您的安全我們不能放任何人進來,請您理解,現在是非常時期。。。。。。”有個男的勸說道。


    “夠了!老子不想聽這些,你們一個個的就是飯桶,上次害老子掉了一隻耳朵!老子養你們何用?”說著就開始罵娘,其他人再也沒有說過話。


    風千陽不能確定裏麵有幾個人,他這次的目標隻有一個,其他人的性命他不想收割。刺客殺人不需要亂殺,達到目標即可,他需要想個辦法將其他人引開。這樣方便下手,也不用濫殺,保鏢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風千陽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心腸為什麽變得這麽軟,仿佛他已經忘了自己的刺客身份。


    屋裏安靜了下來,再這樣等下去這次任務就要失敗。風千陽貼著外牆繞到衛生間窗戶,翻身進去,落地無聲,透過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外麵有個人影正在朝這邊走過來,風千陽縱身一躍,吊在了熱水器上,蜷縮著身子看下麵的保鏢脫褲子。突然他飄落在那人的身後,伸手捂住他的嘴,一指戳在頸椎骨上,那保鏢就像一攤爛泥一樣滑了下去。風千陽迅速接住他,把他藏在馬桶旁邊的角落裏。


    “王哥上個廁所怎麽這麽久,現在還沒出來,不會痔瘡又犯了吧?”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你管的閑事還真多,人家上個廁所都礙著你了?”另一個聲音教訓他說道。


    然後又是靜謐得有些可怕。


    最少還有兩個保鏢需要放倒,風千陽心想,也許還有更多的人,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


    他輕聲打開衛生間的門,外麵的空間確實很大,總統套房就是不一樣,多少人窮盡一生都未必住得起,這些腦滿腸肥的黑心地產商卻能在這裏日日笙歌。龍千陽突然有些明白師父口中所謂的殺人不見血的社會,或許可怕就是在這裏吧。


    套房一共有四個房間,他貼身站在通往客廳的走廊牆根邊上,仔細聽著周圍的唿吸聲。一個唿吸聲很大,伴著鼾聲此起彼伏,聽方位應該是在客廳沙發上,看樣子那個賴總已經睡著;有兩個人唿吸平穩悠長,看樣子是個練家子,輕鬆就能確定兩個人的方位;另外一個斷斷續續,讓他捉摸不透,離他相對較遠,而且位置似乎一直在變化,這說明此人正在不停地移動,但是一點腳步聲都沒發出來。


    風千陽確信自己聽聲辨位的能力,這麽多年從未出錯,看來今晚是遇上高手了。那個高手應該就在門外,先解決掉裏麵這兩個再說。


    他故意將衛生間的門推出聲響,“你看,我就說王哥沒事吧,上廁所時間長了點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說不定是在玩手機呢。”一個保鏢小聲說道,生怕吵醒了睡在沙發上的肥豬。


    他們發現大半天還沒見王哥過來,頓時有些奇怪,從衛生間到客廳也不過十幾米的距離,爬都能爬過來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王哥?”


    “王哥你在哪?”


    風千陽聽到兩個人正在朝這邊移動,聽腳步聲應該不是在戒備狀態。他心想這樣就好辦了,身子如一陣風便貼在了走廊的天花板上。


    待兩個人走近衛生間的門口的同時,風千陽的身影出現在他們後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戳暈過去。


    這樣的保鏢對付普通殺手可以,但是碰上真正的刺客完全沒有招架之力。這也是為什麽曆代門主都極力要求刺客不要在世間走動,以免帶來騷動引火燒身。偏安一隅的策略讓影客組織存活了數千年,與世無爭的他們在雪山裏潛心修煉,世人也漸漸遺忘了這個組織的存在。


    風千陽無聲無息地走到客廳,避免被門外的那個高手察覺,行走的步子都是將氣勁逼迫到足底緩衝壓力,讓他如同踩在雲上一樣,隻感覺腳底生風如履天際。這門功夫是師父教給他七年的東西,在執行任務時能夠無聲無息地貼近目標實施暗殺。據他所知,組織內會這套功夫的僅有兩人。師父走後,現在隻有他一人會用。在同門麵前他從未施展過,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隻認為他是後山那個老頭收養的廢材徒弟,隻會執行初級學徒的任務。


    他靠近沙發上的目標,刺耳的鼾聲越發使他覺得躺在上麵的一坨就像一頭肥豬一樣,令人作嘔。


    氣勁順著他的指頭蔓延出來,形成一道無形的利刃,快速地劃過目標的喉嚨。


    沒有鮮血,沒有慘叫,有的隻是慢慢消失的鼾聲。


    風千陽走到衛生間窗戶邊上,“砰”的一聲巨響,厚實的房門被外力強行破開,一個穿著唐裝的瘦個子衝了進來,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看到的隻是一個翻窗而下的黑影。黑影在酒店外牆輾轉騰挪,不一會便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黎明如期而至,隻是有些人卻再也無緣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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