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神殊跟著心裏一抖。


    酸梅湯是她獨有的, 她剛剛吩咐下人給她端一碗的時候大家都聽著了。王弘要一碗酸梅湯倒也不過分,隻是聽在郗恢這個愛腦補的爹耳朵裏就成了大大的毛病了, 這什麽人啊, 在我家蹭吃蹭喝的還提要求?還敢用著一碗“酸梅湯”的名頭碰瓷我閨女?


    謝道粲淡定地停下了手裏的筷子,取手帕子擦了擦手,笑道:“酸梅湯還不容易, 不用和謝姨客氣。”吩咐旁邊服侍的侍女再去端一碗冰鎮的過來。


    郗恢見妻子直接無視了他這個一家之主的“脾氣”,嘴裏又忍不住嘟囔起來:“怎麽臉皮這麽厚,有吃有喝的還……”


    謝道粲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還要嘟囔的郗恢直接息聲了。


    王弘將這你來我往看得清清楚楚的, 心道到底還是嶽母娘給力,看來這個家是聽嶽母娘的, 嶽父雖然外表兇殘, 但色厲內荏, 妻管嚴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 今日算是見識到了。日後我也要對殊殊好些, 她是見慣了父母這樣相處長大的,想來將來也想和謝姨一樣, 夫君對自己百依百順的。這沒問題啊,為了殊殊,他什麽都願意,殊殊說的話他都聽。


    郗恢覺得自己今天這口氣,是嘔不下去了。


    父母間的耍花槍,郗神殊和郗躍兩姐弟確實是司空見慣, 一點壓力都沒有,該吃的吃,該喝的喝。郗躍還不忘招唿王哥哥多吃些最好吃的豆腐皮。


    郗恢心裏就是一個大寫的委屈。但是謝道粲剛剛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了,他不好在搞事。再說了,王弘算個屁,值得他惹老婆生氣?


    謝道粲隻是不想讓外人看了自家笑話。加上王弘這孩子確實不錯,郗恢這人就給人家臉色看,什麽破脾氣!


    飯後,王弘十分識趣地先告辭了,走時不忘和謝道粲、郗恢道謝他們今日的盛情款待,又借著行禮之際偷偷瞄了一眼郗神殊。


    郗神殊耳目何等清明,馬上就感受到了,她暗暗地警告了一下王弘,後者收到眼神警告也甘之如飴,不敢再放肆。


    等到王弘離場,在場全是自家人的時候,郗恢忽然間勃然大怒,一雙虎紋靴把地板踩得噔噔作響,“太不像話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郗神殊和郗躍吃瓜狀,不說話,默默地看著父母的對峙,不,是郗恢的單方麵表演。


    謝道粲走過去拍了拍郗恢的衣袖,“爺說誰不像話呢?”


    郗恢本來想狠狠譴責一下謝道粲目無夫君、顛倒綱常的行為,但是被夫人這一拍,頓時沒了氣勢,到了嘴邊的話轉了個彎:“王弘啊,他太不像話了。”


    謝道粲故意道:“原來是弘哥兒不像話啊,我還以為爺在說我呢。”


    郗恢趕緊道:“我哪敢說你……不是,你在爺心裏樣樣都好,全天下都不像話了也輪不著你。”


    謝道粲沒有和郗恢計較他的“口誤”,隻問他:“難得弘哥兒與炎兒玩得來,你為何對人家敵意這麽深,虧你還是長輩!”


    要說起郗恢對王弘的敵意,那真是從一進門就開始發射了,也虧得王弘那孩子心胸廣闊,沒在意。郗恢哪裏是計較王弘和郗躍玩得來,他在意的是王弘和他寶貝蛋子交往過深好麽?


    郗恢瞟了瞟兩個小叛徒,示意他們滾蛋。郗神殊和郗躍兩個沒滾,原地待命。當然,待的是母親的命。


    郗恢氣道:“嗨呀,連你們兩個也不聽話了。”就要上前抓他們。


    郗躍道:“父親,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反是。”


    郗恢嘿嘿一笑:“你猜你老子我是君子還是小人?”反手就來抄他。


    謝道粲拉了他,“你們先下去吧。”又捶他道:“好好的,拿孩子出氣,你可真出息。”


    郗恢嘟囔:“我倒是想拿王弘出氣,你讓麽?”


    郗神殊和郗恢拔腿就跑。


    謝道粲問郗恢:“你對弘哥兒怎麽這麽大意見?怎麽說你們也是上下級關係,那位派他跟著你來燕州是幹嘛的你不是不知道,連點麵子功夫都不肯做?”


    郗恢麵上一喜,“原來你是為了給我做臉才左一句弘哥兒右一句留飯的?”


    謝道粲想說“當然不是”,撇去這一層而言,王弘也確實是個人品端方、容貌出眾的孩子啊。謝道粲這種對王弘的喜愛大概就是後世的“媽媽粉”。但是看著郗恢的亞子,她點點頭:“除了你們爺幾個,我還能為了誰?”


    郗恢點點頭,一臉感動:“夫人啊,我和王弘越是合不來,上頭才會越高興啊。而且,王弘那小子,我總感覺他對我們寶貝蛋子有企圖。”


    謝道粲差點沒聽岔,你他娘的敢不敢再說一次?誰對你寶貝蛋子有企圖?不對,王弘他對誰有企圖?


    沒錯,寶貝蛋子是郗恢在心裏給郗神殊取得愛稱。但是礙於謝道粲這個妻子和陸氏這個老娘,他一直沒敢喊出來,隻每日心裏對應。等到好不容易來了燕州,他一人獨大,索性放飛自我,親昵地稱唿郗神殊“寶貝蛋子”。


    可惜他對自我的地位認識還是不敢,這不,他才喊出一次“寶貝蛋子”,就被謝道粲揪住了兩邊臉頰:“象兒是閨女,不是寶貝蛋子!”


    郗恢臉一灰,這才想起還有個老婆在場,頹然道:“是是是。”為從老婆的爪子中掙脫出來,他果斷轉移話題:“總之,這個王弘對象兒有企圖。”


    謝道粲沉思了一下,“你有證據麽?”


    郗恢道:“目前沒抓到,但是你看他做的事,救我們象兒,兩次!還有跟郗躍玩的那麽來,這剛入燕州就上我們家來蹭飯,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郗恢說的起勁,卻發現謝道粲沒跟上他的思路,還在沉思。


    郗恢遂過去偷了個香,“夫人,我們不能再讓他們見麵了。”他們哪還是孩子啊,郗神殊十二歲多了,很快十三歲,及笄不久就是嫁人的年齡,王弘更不用說,簡直老牛吃嫩草,明明都十四歲了,還來招惹他家寶貝蛋子。簡直荒唐。


    謝道粲緩緩轉過神來:“可惜了,出自王家。不然倒是樣樣都和象兒堪配。”


    郗恢:???合著我剛剛白說了是吧?郗恢試探著問:“若是王弘不出自王家,夫人覺得他和象兒合適?”


    謝道粲點點頭,“你沒覺得?”真是可惜了,王家和郗家的關係太過複雜,又有這樣的前科,便是王弘這孩子再好,也不是好去處。畢竟,和郗神殊相配的世家子還是能數出兩隻手的,沒有王弘也有張弘、李弘、陳弘。


    郗恢:一口鬱氣凝結在心中,麵前又是心愛的發妻,打不得罵不得,憋在心裏好難受。我覺得個屁!王弘那小子就是在打我家象兒的主意!他想的美。


    郗恢和謝道粲“虛與委蛇”幾句,借著還有公事先出去了。抬腳他就去了郗躍的院子裏。他想過了,王弘如果真的打郗神殊的主意,要到郗家來隻可能拿著郗躍做筏子,比如兩人來討論學問啦,然後借機會“偶遇”郗神殊什麽的。他要一開始就把苗頭扼殺了。


    郗躍正在打拳,他沒有姐姐那樣練武的天資,但王哥哥說了,男子漢大丈夫的不能一味依賴母親和姐姐,連姐姐的武功都勝過自己,那萬一發生點危險,是姐姐保護他還是他保護姐姐?他才十歲,雖然成為一代高手的可能性不大,但要強化身體、不給姐姐拖後腿,爭取時間還是可以做到的。王哥哥還給他找了一套拳法,讓他好好練。他剛剛練了一會,已經感覺到骨骼舒展、一身輕鬆。


    郗恢把兒子招上前來,和顏悅色道:“難得你棄文從武,阿爹心甚寬慰。”


    郗躍笑著道:“兒子沒有棄文從武,隻是王哥哥給我找了一套拳法,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郗恢:……


    他真的、短期內、一丁點、都不想聽到王弘這個名字和與王弘有關的任何事情。


    本想劈頭蓋臉訓他一頓,但想著兒子正是逆反期,不好逆著,還是順著他比較好說話。他現在到底是王弘哥哥的腦殘粉,就得沿著這個思路來。郗恢對郗躍露出了個大灰狼的微笑:“兒子啊,爹和你商量個事。”


    郗躍警惕地說:“您先說。”


    郗恢決定以情動人:“要是你王家哥哥上我們家來尋你做學問啊,聊人生啊,你可千萬別讓他去見你阿姐。”


    郗躍道:“可以是可以,可是為什麽?”


    老子就不許,有什麽為什麽?郗恢剛想發威,想起了郗躍背後的靠山是謝道粲,又換了副表情:“兒子你想想,王公子和你阿姐年紀都大了,你阿姐又是有婚約的人,不好再和王公子相處過多吧。”


    郗躍奇怪道:“可是羊哥哥並不介意啊。阿爹你不知道麽,王哥哥和羊哥哥也是好朋友,我們四人也有坐在一起吃東西的,羊哥哥並不像生氣的樣子。”


    羊洛這個大傻子。郗恢心裏歎氣,活該他單身啊。又深感王弘是個心機boy,這是把象兒的未婚夫、親弟弟一網打盡了啊。


    郗恢道:“總之不合適。你也不想你阿姐的閨譽受損吧。”


    郗躍點點頭:“那是自然。阿爹放心,以後我會看著點的。”


    郗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便交給你了。阿爹相信你。”


    父子倆在夕陽下相視一笑。


    郗恢是唱著小曲兒離開郗躍院子的。這下應該可以了,源頭上掐滅王弘見寶貝蛋子的機會,看他還有什麽戲唱。哼。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奉上~今天是超勤快的橙橙橙~


    重溫一下洛陽妻管嚴協會會長的交接情況:謝安——郗恢——王弘


    來評論區找我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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