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道茂放完狠話, 還是想不通幕後之人為何要把她和前夫放在一起,她和王獻之都不是家中器重的孩子, 對家族的影響力十分不夠, 這還是王家呢。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其實,郗神殊和郗道茂這對姑侄也沒猜錯,確實是新安公主弄的這一出。按照新安公主的劇本發展, 這個時刻已經到了郗道茂和王獻之互訴衷情,她忽然出現,看見王獻之的愧疚之情, 順便再狠踩一腳郗道茂表麵上與陸二郎夫唱婦隨、實際上想和前夫再續前緣, 之後王獻之能因為愧疚對她更好。而郗道茂因為自己的陰謀暴露也能徹底打消和王獻之的“再續前緣”。


    隻是新安公主沒想到,她都到了竹林裏了, 就是沒找到那個涼亭。她在竹林裏都轉了好一會了。她記得涼亭的位置不遠啊。


    她們隻要一抬頭, 就能看見郗神殊坐在一棵高高的竹子上, 看著新安公主和侍女們在竹林裏團團轉, 不屑地笑了笑。


    新安公主沒了耐性, 對侍女罵道:“怎麽還沒到?”她的劇本都不知道上演到哪裏了。如果認真看,就能看見這個侍女就是方才給郗道茂領路的同一名侍女。她不是新安公主的人, 也不是王獻之的人,隻是花園裏侍弄花草的小丫鬟,所以剛剛王獻之沒有認出來。她先是給郗道茂引路見了王獻之,之後又趕緊迴去帶新安公主這個“總導演”親自到場。


    隻是“總導演”和“跑龍套的”迷路了。就在她們策劃的劇本裏,找不到“男一號”和“女二號”了。


    新安公主可不想僅僅當個“總導演”,她還想當“女一號”呢, 要讓“男一號”從此對她言聽計從、恩愛有加,還要狠狠打“女二號”的臉!她還有這麽多任務呢,再不趕過去,誰知道會不會發生出乎意料的情況,比如“男一”“女二”齊齊送她新安一頂綠帽子?


    那侍女委屈道:“奴婢記得就是這條路啊,應該很快就到了的。”她說的道理新安公主何嚐不明白,但就是找不到,她又急又氣。


    郗神殊的位置也能遠遠看見涼亭裏的動靜,郗道茂可能是發現不對勁,很快就沿著原路離開了。之後隻剩王獻之在涼亭裏,他倒是沒急著走。郗神殊眼見著姑姑和跟在姑姑身後不遠的郗神思都已經出了竹林,才真正放下心來。至於新安公主和王獻之夫妻之間如何吵鬧,是他們王家的事情了。


    郗神殊大發慈悲,給陣法解開了,但也還沒走,打算聽聽這對夫妻的閑話。


    新安公主忽然發現,前麵幾十步就是涼亭。剛剛真是懵了,居然沒看見。打死她也想不到有個叫郗神殊的小姑娘居然給她布了陣法,讓她一行人就在方寸之地原地打轉呢。


    新安公主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見王獻之趴在桌子上,旁邊連隻蒼蠅都沒有,更別說“女二號”郗道茂了。


    王獻之本來還不知道今日這一出事誰的安排,看見來人就心知肚明了。難得的,他嘲諷地對新安公主說:“你還想如何?這裏就我一個讓你失望了?”


    新安公主氣怒,郗道茂那個賤人不知道從哪裏跑掉了,聽王獻之的語氣看來是見過麵了,不知道他們這對舊情人還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新安公主偷雞不成蝕把米,氣得臉都紅了。“七郎,你在說什麽?怎麽獨自在這?”


    新安公主還在演。自從嫁給他以來,新安公主一直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對他溫柔款款、小意侍奉,意圖抹消掉一開始並不叫人喜歡的開端——是她強行拆cp,是她插足神仙眷侶。


    本來世人對女子二嫁還是不那麽能接受的,比較讚同的主流是守節,但是新安公主和皇室幹的實在太惡心,郗道茂妥妥是可憐人,洛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批評嘲諷全往新安公主身上去了,偶爾還能附帶上王家一起罵。對於郗道茂和陸二郎的二次結合,洛陽百姓是喜聞樂見。


    新安公主導致王郗和離,甚至開啟了百姓對二嫁觀點的改善風潮。從這方麵講,新安公主也無意中成就了好事。


    王獻之從未愛過新安公主。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她對他動了心,以至於她不顧女子顏麵、硬是要恃強權拆姻緣。他心裏隻有郗道茂,在郗道茂知道真相之前是,在她知道真相後,他如釋重負,但依然愛她,甚至比先前更要愛她。


    但公主娶進門不能不圓房。王獻之某種程度上也同情新安公主,畢竟他們都是愛而不得之人,所以也願意履行丈夫的義務。但他不知道新安公主是這樣本性難移,她的心始終沒有擺正過。


    他不禁想起新安即將入門的時候,母親郗璿對他說過的話:“新安品行不端,不是良配。可憐我茂兒……事已至此,覆水難收。從此你們這一房的事我不管了。”


    他原以為是母親一味偏袒娘家,但現在看來倒也不全是。


    母親與他的關係變得淡淡,父親與母親也一度爭鬧不休。幾十年的夫妻為著自己的事傷了感情……


    新安與母親頂撞,母親明麵上不收拾她,背地裏給他送妾,長輩賜,不敢辭。新安就是再窩火也沒敢把人退迴去。


    王獻之和郗道茂成親那幾年沒有納妾,後來郗道茂走了,他反倒變得隨意起來。母親給他的妾,他照收不誤。新安生了王神愛以後,王獻之就隻初一、十五兩天去正房,每月裏偶爾去幾個妾那裏。雨露均沾,新安無奈也沒法。她總不能迴宮請劉太後和孝武帝就這房中事給她作主吧?


    王獻之淡淡道:“不要再鬧了。你想要什麽我很明白,我給不了你。”那樣刻骨銘心的感情,一次就夠了。他一輩子,也隻能愛一個人了。見新安還想反駁什麽,王獻之補充說:“就當對神愛好一些吧。”


    新安頓時息了聲音。


    王神愛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王獻之唯一的孩子。王獻之雖然睡侍妾,卻始終沒有留下孩子。王獻之自己不擔心日後的事,新安卻是打定心思再懷一個,但是王獻之每月隻與她溫存一二,她也一直沒懷上。


    新安問:“神愛日後怎麽辦,她出嫁以後沒有兄弟給她撐腰,豈不任由婆家欺負?”


    王獻之反問:“公主倒是有娘家撐腰,不然怎麽嫁進來的?”看見新安公主的神色發白,他仿佛也高興一點,但女兒終究還是自己的,“神愛的事你不用擔心,過段日子我便給她過繼一個弟弟。”


    過繼,是指在本房沒有兒子的情況下,過繼旁人的兒子做兒子和嗣子。日後這一房的財產、香火都由他繼承。


    新安公主對這個主意也不是沒想過,但她總還懷抱希望,覺得自己還年輕,生的出兒子,親生的姐弟關係能對王神愛更好。但是夫君這個安排也不能算錯。她隻能先答應下來。反正還有時間。


    郗神殊聽著下麵的對話,百無聊賴。她想起了姑姑和離後待在家的那幾年,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委屈,她想起了宋代陸遊與唐婉的那首《釵頭鳳》:“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幸好,姑姑郗道茂不是唐婉。王獻之也不是陸遊。陸二郎更不是趙士程。


    都道“一份真情陸放翁,千古傷心趙士程。”


    同樣是表姐弟成婚,同樣是和離再娶,同樣是故地重遊,同樣是昔日眷侶重遇,唐婉放不下陸遊的一份情,看不見趙士程的百般嗬護,最後鬱鬱而終。郗神殊歎一聲,還好我的姑姑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結局肯定與他們不一樣。


    郗神殊跳下了竹子,走到竹林外,正好看見王弘。


    臨水照花,花嬌動人,臨水照美男,美男就更美了。


    清風徐來,衣袂翩飛,水如藍染,容顏如畫。


    郗神殊不知道自己每次看見他心裏那點癢勁是不是因為他的容貌,但他這顏,她是吃的。


    王弘抬眸,對著郗神殊一笑。


    郗神殊拚盡前輩子二十年和這輩子十二年的意誌力才沒倒下。被王弘這樣美好的人對著一笑,哪個女子能撐住啊。郗神殊你克製,你想想王獻之,想想你的姑姑郗道茂。王家就是豺狼虎豹的去處啊!


    郗神殊擔心新安公主夫婦很快出來了,怕他們在這個位置引起了他們注意,連忙從美色中脫離出來:“王公子,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王弘的眼睛卻亮亮的,好像璀璨的星石,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郗神殊。


    其實王弘想問郗神殊,我是不是舉止不俗,風姿卓然,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但他怎麽也問不出口。而且這話實在太過……羞恥。郗神殊她們女子背後可以討論,但是他這樣問就很失禮了。


    王弘:我可以自己心裏無恥沒下限,但決不能在心上人麵前沒下限。


    於是王弘走近郗神殊幾步,又保持了一定的君子距離,禮貌地說:“郗大姑娘是去謝嬸嬸的宴席吧,可是走迷了路?我帶你去吧。”


    郗神殊不好說自己是尾隨姑母郗道茂來的這邊,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何身在此處,早知道剛剛直接越過他溜了。如今卻也隻能道:“有勞王公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改了一下文案,小仙女們不要驚訝哈~內容大綱都不變的,會是甜甜甜的!


    至親至疏夫妻。


    王弘:我靠臉取勝


    看到很多讀者覺得奇怪,為什麽郗道茂和王獻之知道被設計了還不走,對王獻之來說,這是他自己家,他又見到了前妻,所以不慌,對郗道茂來說,王獻之正在說幾年前她和陸穎的事,這就是她知道真相的機會,她肯定得留下來多聽一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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