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人輕扣了三下,傳來了男孩子稚氣未脫的聲音,“爺,茶來了。[]”


    屋內一燈如豆,照亮燈台附近,隻見一方木桌擺在屋子正中,桌上放著一本書,書卷已極殘破,就連書名也已難辨認。桌旁,是兩名對坐的男子,除此兩人之外,屋內再無他人。


    聽聞屋外聲音,對門而坐的男子從地上站起身來,親自前去開門。他身穿著粗麻衣服,甚是清爽寬大。經過敞開的窗子時,正好一陣風唿嘯而過,他身上灰褐色的衣衫迎風而動,飄飄若仙,麵容上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彎著。窗外簷下的燈影倒入屋內,附在他的半邊臉上,又從他身上跌下,落在地上,使他整個人看上去眉宇深邃,身材修長。


    他打開房門,晃蕩的燈光將他麵容照亮,正是夏子晏,但他麵前是一方小庭院,小巧別致,一覽無遺。屋子盡頭接著一座小亭子,亭子邊上種了株葡萄,設了個葡萄架,葡萄此時自然尋不到蹤影,架子上隻有纏爬而上的葡萄葉子,於頂上垂落一兩點青翠綠意。這明顯不是恢弘浩大構造精妙的宮苑,想必是夏子晏的私邸。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目光望得遠了,門前站著的一個身穿青衣的小童似乎有些著急,小小聲的叫了一聲“爺”後,趕緊將手上的黑漆盤趕緊遞高,高過了自己頭頂。黑漆盤上是剛沏好的茶,正自茶壺嘴裏逸出一絲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夏子晏一手接過黑漆盤,一手順道揉了揉青衣小童的頭發,笑著道,“恐怕要下大雨了,後院的衣服別忘了收,書房的窗子也別忘了關……”


    他話還沒說完,猛然一陣大風從屋簷邊上斜斜刮落,暗夜裏有塵土被風鼓動起,借著夜色迷人眼眸,那名青衣小童也中了招,捂了眼睛揉個不停,夏子晏剛打算幫他將眼睛裏的沙塵吹掉,青衣小童卻趕緊退了一步,低著頭捂著眼睛一轉身跑掉了,那雙捂著眼睛的手碰著臉蛋,滾燙燙的,滾燙了一手,臉紅了一路。[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那陣風吹進房內,燭火孱弱,經受不住,一晃眼便熄滅了。夏子晏轉身進屋掩了房門,借著窗外的燈光,將房內的蠟燭重新點燃,又親手給方桌旁的男子倒了一杯茶,恭敬的說道,“先生,請用茶。”


    這名男子身穿淡藍長衫,他席地而坐,背脊筆直,貼身的薄衫勾勒出他的健壯身板,明顯是習武多年的人。這男人身子朝前一斂,禮了一禮,這才伸手將那杯茶端了過來,淺抿一口,似乎是在品味著,沉默的屋裏無人言語,許久,才聽得到他似驚喜又似感慨的一聲,“的確是這個味道,沒想到今日居然能連連得償兩個心願,臣心中感歎萬千,若有失態之處,還請三皇子別見笑。”


    “先生得償心願,旁人隻會是為先生歡喜,又怎會取笑先生呢。”


    淡藍長衫的男子搖搖頭,似乎歎了一聲,“臣乃一武夫,不思武功精進或習讀兵法,反而到處尋找這茶和這本文集,說出來,這倒像是文人的心思,文人才有的行為,怎不被同僚笑話。”


    夏子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捧著茶杯的手並未將茶杯往唇邊送去,隻停在胸前,似是不解的問道,“先生如此在乎旁人,為何心中還留存這兩個心願,如此矛盾,心願反而成了負擔,日子久長,豈不是生厭。何不如今日將這兩個願望打消,就當我未曾聽說過先生的心願,也未曾給先生尋到這兩樣東西,也未曾將這兩樣東西送至先生。先生安安心心過一名武臣該過的日子,豈不更好。”


    那名淡藍長衫的男子精瘦的臉上略見恍然之態,他一躬身伏於地上,誠心道,“三皇子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人一生短如朝露,去日苦多,豈能不好好珍惜,就讓人生折於他人看法下?臣想來,實在慚愧。這兩樣東西,臣收下了,多謝三皇子,他日,若三皇子有何事相需,臣定……”


    夏子晏“誒”了一聲,說道,“先生何必等來日呢,我正好此時心中有個問題,還請先生幫解一解。”


    這名男子卻沒有立即應下來,隻略略推辭,“臣不過一介武夫,打打拳用用兵還說得過去,但是計謀上麵就不敢獻醜了,擔不得‘先生’這個稱唿。又怎麽敢打腫了臉充胖子,給三皇子解惑呢。三皇子已到開府離宮之歲,再下去就是要封王了,身邊總得有個能出出主意的人。”


    “所以我才問問先生的意見。”


    淡藍長衫的男子有些吃驚,他張了張嘴,伏低了身子,誠惶誠恐的道,“臣惶恐,怕誤會三皇子的意思……”


    “用兵打戰,生死攸關,國家存亡勝負,難道又和計謀沒有關係?熟讀兵書的人如果也不敢說心中有計謀,國家豈敢將軍隊交由他們手上?”


    淡藍長衫的男子猛地抬起身子來,但是視線仍舊垂落著,並沒有看向夏子晏的臉。燈光晃蕩,從他眼眸邊閃過,他的眼眸因這亮光一閃,忽亮又暗,沉思的臉上似有所慮。夏子晏見此,開口說了一句話,“我知道先生心中所慮,先生是兵部要人,是否擔心我在套消息?”


    “臣不敢。”


    “我也不敢,此乃朝廷機密,我也沒這個心更沒這個膽。所以,先生不必擔憂,我隻是因此事,有些不解,做了幾個假設,與朝廷機密也扯不到一起。先生自可放心,您先聽,倘若覺得可以迴答,便答,不願開口,我也自不強求。”


    他這番話說得彬彬有禮,這男子沒有再拒絕,這才點了點頭。


    夏子晏這才將手上的茶喝了一口,茶香沁入唇舌間,柔和芬芳,他在品茶間隙再次思索了一下,才開口,問道,“倘若一農人,剛播下種子的田地被河裏泛濫的洪水給泡了,家也被淹了。但朝廷很快就發下公告,免去這一年農人的所有賦稅,又派來大臣送來糧食和衣物,用來安置農人。等洪水退去,朝廷還會派人前來修築河壩,避免洪水再次泛濫。房屋可以重新再建,莊稼可以繼續播種,朝廷如此仁厚寬愛,你說,農人應該對朝廷心生不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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