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近在眼前,但一路不見行走的人,有的皆是騎馬華服男子,或是寶馬香車唿嘯而過。(.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走到東市門口,一眼望去,隻見沿街商鋪筆直鋪展,似直達天邊。衣食住行柴米油鹽等等之物,應有盡有,分門別類按行售賣,每行商鋪內商品不盡相同,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巫顏和瑢磬在眼花繚亂中,驚歎著一路行來,在一家食鋪麵前駐足,剛要考慮吃些什麽,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淡青色的身影背著陽光騎馬佇立街頭。


    “真巧。”那個淡青色的身影驅馬慢慢朝兩人走來,打量了一下兩人麵前的食鋪,露出一口白牙,似笑非笑道,“原來你們的要事是吃東西?”


    瑢磬垂下頭,似乎沒有聽出夏子河話中的調侃之意,老實的承認,“是的。”


    但巫顏聽出來了,她抿唇暗暗看了瑢磬一眼,又顧左右,沒有直視夏子河。


    好在夏子河並未就這件事情再說什麽,他淡淡一笑,跳下馬來,將韁繩隨意一拋,便有一個衣著極為平常的人從人群中閃出身來,將馬牽走了。


    “既然來都來了,總要嚐嚐最好吃最好玩的。”夏子河說著,帶著他們沿街玩賞。


    他們本來對夏子河略有抵觸,豈料夏子河仿佛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沒兩三下就將他們的抵觸消融,三人同行,一路上玩說笑,倒是相處融洽。


    以至於這一玩便玩至傍晚,暮色四合,燈光零落漸亮。他們二人玩至興頭上,自然忘記疲倦,更已樂不思蜀。


    夏子河此時將他們領進一座食肆裏,徑直上樓,接連爬了幾層樓也不記得,直至頂樓,他這才說了一聲“到了”。


    頂樓隻一個廂房,開門進去,三麵開窗,窗下環廊相通,廊簷下掛著簇新的紅色燈籠,此時已點亮,紅光融融一片,與廂房內方桌上的紅燭相映襯。夏子河走在最先,此時走到環廊上,迴身一笑。巫顏也走到環廊上,才知為何登高樓到此,原來隻為望遠。


    “如此燈海美景,若非站在高處,不會被發現。高處雖不勝寒,但是高處的美,若非曾經登臨見過,旁人是不會明白的。[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世上有高山,也有深海。但是她隻知高山,卻未見過深海。巫顏沒仔細去聽夏子河的話,沉浸在美景中的她,忍不住喃喃道,“這裏這樣高,若能看到真正的海,就更好了。”


    夏子河正懶洋洋的靠著欄杆上,此時插上一嘴,“慌啥?別慌啊。”


    巫顏忍不住瞪他一眼,自從自己用過這句話後,夏子河似乎有意無意便將這個詞搬弄使用。見巫顏瞪著自己,夏子河也不理會,看向東方天空,緩緩道,“此處往東,便是青海,你看往這個方向,說不定還能看到些許海……的幻影。”


    他的聲音消失在他的笑聲中,她收起瞪人的眼神,看向前方,沉浸在眼前美景中。


    月亮未升,灰藍色的天空中不見一點星辰之光。而腳下,遠近融融燈光匯成一片,仿佛燈海。若有夜風輕撫,一片燈光晃蕩,仿佛海麵波浪輕推,美不勝收中,更覺蔚為壯觀。


    瑢磬站在另一方欣賞美景,巫顏剛想過去找他,卻感覺少年的臉湊了過來,他溫熱的氣息灑在自己的脖頸上,聲音更在自己耳邊輕聲盤旋。


    “父皇剛派人前往天山,按理說,你們應該是待在天山,等候大雍使者前來。再者,天山聖女遴選在即,巫女更不應該離開天山,怎麽卻悄無聲息的來到大雍?”


    巫顏慢慢轉頭看向夏子河,他年輕俊美的臉近在耳畔,臉帶微笑,甚是溫柔,但是一雙眼睛仿佛黑色河流,看不清裏麵奔湧的情緒。


    不知為何,前一刻對少年剛生出的幾許親近之意漸漸散了。或許是夜風太冷,巫顏打了個寒顫。許多許多念頭在腦海裏混絞起來,她不知道該先理會哪一個,哪一個隻是自己的猜測,哪一個才是自己的判斷。


    這一刻,腦海裏日漸清晰的一個疑惑是她當時最想解開的,“那****如此輕易放我離開,又在我遇到街頭流氓後出現,是不是因為那些流氓是你的人?”


    這是她當時未曾細想過的問題,三皇子既然在窈窕閣內有私人院落南柯院,不許旁人亂入,這其中原因旁人不可不知。既是如此,當她在街頭流氓麵前提到窈窕閣南柯院時,他們明明知道南柯院是何人地盤,卻一分考慮猶疑的時間都沒有,直接選擇了不相信。是因為他們太了解三皇子的一切,直接洞察了自己的謊言嗎。


    既是如此,為何在三皇子現身後,他們明明人多勢眾,卻沒有半分反抗不服的舉動,他們是絕對認識三皇子的,知道他的身份他的來頭,所以選擇一言不發,不敢有所妄動,更悄悄離開。


    但她之前故意騙人說三皇子和自己的關係親厚,加上三皇子又真為自己出了頭。按理來說,換是誰都不會再對自己的話有所存疑,就算半信半疑,理虧下也會開口求饒,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以防惹到了天之驕子。可他們不僅並未如此,連離開時都不曾對三皇子稱唿過一聲,如此不敬,就不怕惹到了三皇子,性命不保?


    想來想去,若非他們身份是更為神秘,是連三皇子都不會忌憚的身份,但普天之下,若真是大雍硫明帝的手下,他們豈會如此灰溜溜的離開,而不是挺直腰板互打招唿。


    要不然,就隻剩下一個解釋,他們是一路人。


    夏子河看著巫顏的眼睛眨了又眨,就在巫顏快放棄等待他的答案時,他終於笑了,聲音是淡月清風似的清靜優雅,“你怎麽會想如此多,居然還如此想?”


    “所有的問題隻有是或者不是,不敢直麵迴答,是承認嘍?”


    夏子河但笑不語的看著她,額上劉海的影子落在麵龐上,輕輕煙籠籠蓋眼眸,隻剩玉麵薄唇邊一勾輕薄笑意,如夢如幻,容顏俊美得近似不真實。


    “那麽說,引我去窈窕閣的遊商也是你的人?或者,你早就知道我是天山的人,一開始讓你的人化作遊商,用煙花引我來,再接觸我,再一步步到今日?”


    “你已經下了如此判斷,若我否認,你是否會相信?”夏子河終於開口,又淡淡繼續說下去,“很多時候,人總是要相信自己判斷勝過相信事實。若我說,窈窕閣外設下英雄救美的圈套,是為了接近你,你信了。又若我說,無意闖入南柯院的你並非我派人引來,隻是機緣與之,你又會信嗎?”


    紅色燈光照著巫顏,她眼中的光漸漸冷卻,臉上的神情也漸漸平靜。她看著夏子河,如此俊美的麵容,仿佛是受過神的眷顧,可是這個軀殼下的這顆人心所思所慮之事,卻讓她感覺危險。


    巫顏緩緩往後退去,猛地拉著瑢磬往外就跑。一路驚起的風引起一路燭火搖曳,影子飄蕩,仿佛這一刻巫顏心中不肯歸於平靜的心。


    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人心隔肚皮,不可捉摸。不像是在天山上時,年長使女們總是有意講起天山外的故事,總說天山外有怪物有鬼靈,會吃人會嚇人會搶了人的軀殼,隻有呆在天山上最安全,嚇唬人不要私自下山。直到長大後,大家才都知道這都是騙人的。成長的一路還會遇到很多謊言,但是那些善意的謊言,或者不存惡意的蓄意欺瞞等等,都不能掩藏她們胸膛下那顆跳動心髒的溫情與和暖。


    她知道世間有是非之分,有正邪相對。卻一直忘記去想,既然有好有壞,自然就會有人故意傷你卻也許心懷善意,也會有人故意和善卻實際心懷鬼胎。而麵前這個少年真真假假的話,不肯明顯答案的言語,暗藏的不過是他真實的目的。


    他並不是天山的人,卻為何想要知道天山的事,是否是想通過天山去知道些什麽。所以從他得知自己是天山之人後,從他改變了對自己的態度那時起,從他打算接近自己的念頭出現開始,到如今刻意相處,是不是隻是為了一個目的,身為皇子唯一的目的。


    夏子河的麵容一分分的遠去,巫顏沒有再迴頭。她自然沒有看到紅燭之下,少年平靜的麵容掠起憂愁,有一青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夜色中,坐在欄杆上,麵容清俊,這男子淡淡開口,問道,“公子明明可以忍一忍,何必如此心急,或者可以再次欺騙她,為何就這樣放棄了一枚好棋子。”


    廂房內沒有迴應,久久,隨風而起時,有少年憂愁眉目望向窗外,窗外燈火照徹街道,巫顏和瑢磬的身影消融其中,他或許看到了,或許沒看到,他隻是手撐著下巴,輕輕的道,“不經世事,是她最美好也是最大的缺點。沒見識過人心的人,想法和判斷力稚嫩生澀,如何能成為好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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