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口中雖然說的是明軍於河套地區取得勝利之事,但他的臉上卻並沒有絲毫喜色,甚至還帶著點兒唏噓之意。


    “正如嚴惟中所言,我大明在河套原本的軍事設施早已廢棄,大軍在那裏作戰,就後勤補給這點來說,甚至還不如逐水草而居, 趕著牲畜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的那些蒙古部族。


    因此從成化八年到九年,也就是一年的時間裏,八萬大軍在河套地區作戰的花費極其驚人。


    其中士兵和馬匹所需的糧食和草料,折合成白銀共用了一百五十多萬兩。


    但是,為將這些糧草送到大軍的手中,路上運輸所產生的費用,則高達八百二十五萬兩,差不多足足是人馬用度的四倍!”


    王守仁說到這裏也是大搖其頭。


    大明在河套地區失去了東勝衛城等據點之後, 再要想對那裏用兵,其後勤保障所需費用已龐大到國家快要難以支撐的地步了。


    不過這近千萬兩白銀倒也沒有白花,不管怎麽說,還是將入侵河套地區的蒙古部族給趕出去了,也為後麵爭取到了二十來年的和平時光。


    隻可惜,這難得的二十年時間,明朝並沒有珍惜。


    大明後續隻是在河套地區的南部,修築了一些城堡和壁壘。


    這就相當於將整個河套平原都讓了出去。


    《明史》則直接將這種行為稱之為“棄套”。


    也就是說,雖然明朝打贏了,可實際上還是決定放棄河套地區。


    既如此,蒙古各部當然不會跟大明客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蒙古部族又開始進入河套地區生活。


    與此同時,蒙古的達延汗崛起。


    而此人,也就是跟朱厚照幹了一仗的那位蒙古小王子。


    達延汗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重新統一整個蒙古,恢複大元帝國昔日的榮光。


    在這個過程中,他攻滅兼並了占據河套的土默特部。


    隨後, 達延汗便命其第二子烏魯斯博羅特統領鄂爾多斯、土默特和永謝布部叁萬戶駐守河套地區。


    雖然其後出現了一些變化,但鄂爾多斯部從那以後便一直都呆在河套地區,再也沒有離開過。


    至今,已有二十餘年了。


    明朝當然也有人想過收複河套,驅逐占據那裏的蒙古部族。


    比如十幾年前,總製叁邊的楊一清就打算加強軍備,修築城堡邊牆,以做好進攻河套的準備。


    可惜他才剛開始幹,就因得罪劉瑾而被罷官。


    隨著楊一清的離開,收複河套這事就再也沒有人提了。


    其實說起來,就算楊一清沒被革職,大明想要收複河套也幾無可能。


    畢竟,除了河套地區有強悍的鄂爾多斯等部外,蒙古其他地方已大多被達延汗所征服。


    即便大明擊敗了盤踞河套的蒙古部族,那也還得麵對更加強大的達延汗。


    更何況,即使能成功把蒙古人從河套地區趕出去了,可接下來又該怎麽辦?


    要知道正德時國內叛亂不斷,流民數量也達到了巔峰,國庫自然是捉襟見肘。


    這種情況下,大明根本就沒有辦法守住河套。


    “唉,雖然花費巨萬, 可好歹還是打贏了啊。”


    聽王守仁在那兒感慨明朝河套之戰耗費資金太多,朱宸濠忍不住也跟著歎息了一聲。


    “陛下說得極是,不過自那一戰之後,大明就再也無力對河套用兵了。”


    嚴嵩也順著話題繼續說道:


    “若按照天啟的結果來說的話,自從鄂爾多斯部進入河套起,大明其實就已經徹底失去了那一大片領土。


    其後除楊一清外,也就到了嘉靖朝時,總督叁邊的曾銑力主收複河套。


    他倒是獲得了首輔夏言的支持,並且還擊敗了不可一世的俺答汗,倒是真有收複河套的可能。


    隻可惜,最終因為……呃……那個,那個誰……嗬嗬。”


    嚴嵩原本還在慷慨陳詞,可說著說著就察覺不對了,於是趕緊幹笑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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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那個誰,你倒是說呀。”


    朱宸濠聽後則大笑起來。


    嚴嵩和朱宸濠的話語聽得王守仁莫名其妙,而他又對嚴嵩剛才所提到的那個夏言有些印象,於是說道:


    “夏言?


    這個人應該是正德十二年的進士吧,現在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兵科給事中而已,想不到在陛下的天啟中,此人日後竟不但入了閣,還當上了首輔。


    看來,日後臣還得再好好認識認識這位。”


    “先生想認識夏言?


    我看沒那個必要。”


    朱宸濠聽王守仁似有要結交夏言的意思,忙開口說道:


    “雖說夏言也有些能力,但這人權力欲望太重,一旦身居高位便大肆排除異己,以此來鞏固他自身的地位。


    並且此人還識人不明,就因為啟用了一個白眼狼,結果使得自己被陷害而冤死。”


    朱宸濠在說到“白眼狼”那叁個字時,還對著嚴嵩挑了挑眉。


    由於朱宸濠的舉動太過明顯,使得王守仁和劉泉都將目光集中到了嚴嵩的身上。


    “嗬嗬,原來嚴侍講口中的那個誰,就是你自己啊。”


    王守仁稍一聯想就已經明白了一個七七八八,當即笑著調侃了嚴嵩一句。


    “陽明先生此言差矣,那個誰雖然有著跟小弟前半生一樣的經曆,可他也隻能是那個誰,而絕非現在的這個我。”


    雖說大家關係現在已很不錯,王守仁也是以開玩笑的語氣在說此事,但嚴嵩卻還是趕緊為自己辯解了一下。


    他可不希望在王大聖人心中留下太過不堪的印象。


    朱宸濠聽嚴嵩為自己開脫,則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接著還以憤憤不平的語氣說道:


    “天啟中的夏言平步青雲後就變得驕奢淫逸,剛愎自用,就算被另一個你害死也有一部分咎由自取的因素在裏麵,倒也不值得同情。


    但是曾銑就不同了,這位不但才華出眾,清正廉明,還一心為國抗擊外敵,屢破韃靼大軍,打得雄踞草原的俺答汗都要主動求和。


    原本在曾銑的帶領下,大明還真有收複河套,還邊關以和平的希望。


    可就因為那個誰想要扳倒夏言,而不惜利用曾銑上《重論複河套疏》之機,對其進行誣告陷害,才讓這樣一位忠直之士含冤被殺。


    想想還真是可惱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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