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寀和餘恩進展緩慢,久戰無功,讓費宏臉上亦是無光。


    畢竟,啟用費寀這個沒有啥帶兵經驗的從弟為主將,是他的決定。


    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替費寀擦屁股,想辦法了。


    誰讓費寀既是他從弟,也是他的學生呢。


    為此,他除了增派援軍之外,還派人前往武昌,希望湖廣巡撫秦金能夠派兵過江,與費寀他們夾擊九江。


    然而,令費宏沒想到的是,秦金竟然一口就拒絕了他。


    這個時候,秦金已然得知了寧王入主南京,緊接著就過江北伐,此刻甚至都已進入了河南境內的情報。


    知曉這些之後,秦金的心思便開始活泛起來。


    如今形勢不明,朝廷又沒有旨意下來,他又何苦吃力不討好,幫費宏平定江西,徹底得罪寧王呢?


    之前,那幫過境流賊的確極可能是寧王的手下。


    他還曾派兵去絞殺過。


    可在秦金看來,即便雙方真交過手那也無妨。


    因為,對方根本就沒亮明旗號。


    更何況,最終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那麽,就算日後寧王真得了天下,對此事想必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就過去了。


    在將各方得失都計算了一番之後,秦金便以境內流賊肆虐,進剿官兵死傷慘重,自保尚且不足為由,拒絕了費宏請他出兵夾擊九江的提議。


    ——————————————


    就在朱宸濠大軍圍困開封城的同時。


    北京。


    長期不上朝的正德帝朱厚照,非常難得地召集了眾臣前來議事。


    之所以他會招那幫大臣議政,主要的原因就是河南巡撫沈冬魁上奏,說有一夥流賊從湖廣竄入了河南南陽府。


    在沈冬魁的奏章裏,這幫賊人不但數量眾多,戰力還強,如今已對南陽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於是,朱厚照便招眾臣來商議該如何應對。


    畢竟前幾年才發生了劉六、劉七起義,正德神經再大條也不得不防。


    否則若再次出現幾年前那樣的大規模農民起義,對他外出遊玩的影響就太大了。


    “陛下,按沈冬魁所奏,流賊是由湖廣進入的河南,那湖廣巡撫秦金難道就一直沒有塘報進京嗎?”


    以剛正不阿著稱的大學士梁儲(字叔厚)當先開了口,卻不提該如何討賊,反而先追究起秦金來。


    “流賊既是從湖廣入的河南,那想必在湖廣為禍更烈。


    如此,秦金的塘報或為流匪所劫,因而就算比沈冬魁的來得要晚些,也是情有可原嘛。”


    首輔楊廷和見狀,有些不滿地瞥了梁儲一眼,出言為秦金開脫。


    “如今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河南和湖廣境內的流賊,而不是去管誰塘報先到誰後到的時候。”


    大學士毛紀也出言附和楊廷和。


    梁儲聽楊、毛二人如此說,雖滿臉不爽,卻也不再開口。


    朱厚照則有些不顧形象地斜靠在龍椅上,臉上的表情瞧上去給人一種百無聊賴的感覺。


    “陛下,臣以為,應盡快剿滅那幫流寇,否則必成燎原之勢。”


    見那幾個輔臣不說話了,吏部尚書陸完(字全卿)對朱厚照說道:


    “若真等那幫逆賊成了勢,朝廷又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和時間,才能將其徹底平定了。”


    當年,陸完就曾率大軍與劉六、劉七的義軍長期交戰,對此自然很有發言權。


    “陸全卿所言極是,還請陛下速速派兵征剿。”


    兵部尚書王瓊也曉得不能任由流賊發展下去,於是請朱厚照當機立斷。


    “楊閣部有何看法?”


    朱厚照則看向了楊廷和。


    “臣以為,除令沈冬魁、秦金各自領本布政使司兵馬征剿賊軍外,還可調陝西、山西、山東和江西兵馬,助力征討。


    務必盡早將兩地的賊人剿滅。”


    楊廷和稍稍思索了一會兒後,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王愛卿呢?”


    聽楊廷和說完,朱厚照又轉頭看向王瓊。


    “臣以為可行。”


    雖然跟楊廷和關係一直很差,可王瓊也不會在關乎國家安危的大事上亂來,因此便附議了對方所言。


    “好吧,就依……”


    朱厚照帶著一副興趣缺缺的表情,就要下旨按楊廷和的提議去辦。


    可就在這時,在殿外值守的大太監張忠,突然帶著一臉焦急惶恐的神色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一邊跑還一邊大叫:


    “陛下,陛下,湖廣巡撫秦金、南贛巡撫王守仁急報……”


    “陛下與百官廷議之際,你如此大唿小叫,成何體統?”


    立於禦座一側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見狀,當即冷喝了一聲。


    “內臣失禮,可、可實在是出了大事啊。”


    雖然罵自己的是蕭敬,但張忠麵向的卻是正德。


    “何事驚慌?”


    朱厚照倒似來了興趣,一邊詢問張忠,一邊還衝著蕭敬擺了擺手。


    “寧王,江西的寧王,他反啦!”


    張忠趕緊將剛剛接到的塘報內容說了出來。


    “什麽?!”


    一聽這話,大殿內瞬間響起了一片驚唿聲。


    “哦?寧王他真反了?”


    朱厚照聽清了張忠之言後,原本斜靠在龍椅上的身子一下子便坐直了。


    “是。


    剛剛前後腳收到湖廣和南贛兩位巡撫的奏報,皆書寧王反叛,如此想來定不會假。”


    張忠點頭應是,卻見皇帝此刻的模樣,竟然是興奮中還透著股發自內心的歡快,就好似其一直都盼著寧王造反一般。


    看見朱厚照居然是這麽個反應,張忠不禁捫心自問:


    我剛才跑進來時,是不是用錯表情了?


    “秦金的急報裏,隻有寧王反叛這一事嗎?”


    梁儲顯然又想起了方才所說的流賊來。


    “都這個時候了,叔厚還糾結這個幹嘛?”


    死鬼蔣昇的弟弟,大學士蔣冕立馬對著梁儲搖了搖頭,末了還對其輕聲道:


    “秦金和王守仁的塘報幾乎同時到達,說明他們應是各自派出了多批人員進京,而路上必有人攔截。


    所以就算秦金派人送來了有關於流賊的奏報,也可能早被人半路給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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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梁儲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此刻,在聽聞寧王已反的消息後,殿內之人的神色那還真如打翻了染布缸,啥顏色都有。


    特別是跟朱宸濠有勾結的那些人,有的一臉慘白,有的臉色發黑,有的則像猴子屁股一般,紅透了。


    還真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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