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夫落轎,龍婆婆領著師姐妹二人進了宅院。滿庭古樹蓊蓊鬱鬱,遮天擋日,加之暮色輕薄,整個庭院十分昏暗。古樹的縫隙間隱蔽著兩排青磚飛簷的屋子,結著蛛網,落滿塵埃。隨著幾人腳步的接近,前方的老槐樹上驚起一群寒鴉,又有一隻野貓陰慘慘滲叫一聲,矯捷的跳到屋頂的琉璃瓦上。


    雲宿淡定的用餘光掃視著院子,碧穹也不再做矯作示弱之態,恢複了一貫冷冷清清的模樣。二人看似神色平淡無常,心下卻十分謹慎,生怕一個不慎衝撞了哪個毒物。


    “不愧是藥王穀出來的,進了老身的府宅,還能這般淡定。”龍婆婆將二人神色盡收眼底,滿意的點點頭。


    雲宿曾聽教她江湖大局的夫子講過,這龍婆婆號稱百毒天妃,有著天下第一毒之稱,便想見識一些她的手段,便激道:”不是淡定,是略有遺憾。“


    “哦?”龍婆婆一挑花白的眉毛。


    雲宿道:“雲宿師姐妹三生有幸,能進了百毒天妃的宅院,卻未見一些毒花毒草毒蟲毒獸,豈不遺憾。”


    龍婆婆笑道:“小妮子好張利嘴!這有何難!”說著屈指一彈,往雲宿碧穹眼中各彈了一滴藥水。


    兩人默契的假裝眼前漆黑一片。


    碧穹道:”龍婆婆,醫者講究望問診切,你叫我們做了瞎子,可如何瞧病?“


    雲宿道:“婆婆要帶我們去她真正的府邸,不堵了你我眼睛自然不行。”


    龍婆婆鮮紅的指甲指著雲宿道:“你怎知這不是我真正的府邸。”


    雲宿道:“不說別的,單說這宅院的布局,便和婆婆一身的打扮極不相符。”


    “你倒是伶俐!”龍婆婆咧著大紅的嘴唇笑的滲人。


    言畢攀了根樹枝自己牽在一頭,讓二人拉在另一頭。二人跟著龍婆婆,繞過庭院,走了一截青石徑,又走過一條泥土路,彎彎繞繞到了一棵梧桐樹下。


    龍婆婆在樹幹上敲了三下,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一條通往地下的洞穴豁然顯現,百毒洞三顆大字儼然可見。洞裏麵是長長的青石階梯,壁龕裏燭火搖曳。


    進了洞,洞口又自然合上。龍婆婆往二人眉眼一彈,兩人方配合的努力擠擠眼,似乎才慢慢看清眼前景象,跟著龍婆婆順階梯而下。越是往裏,洞內越是敞亮。不知過了幾千階,眼前豁然開朗,一座色彩鮮豔的大殿映入眼簾。


    雲宿想起師父說的那句話,這世上,愈是美麗的事物,越是有毒。


    殿中心是一方百米開闊的水池,池中心又是一座假山,殿內長滿了各種花草樹木。


    池是七彩的池,魚是七彩的魚,花是七彩的花,假山上布滿大大小小的洞眼,兩隻毛色金黃的猴子在石洞裏頑皮的爬進爬出。整個大殿,五顏六色姹紫嫣紅,倒是和龍婆婆身上的打扮如出一轍。


    雲宿遠遠觀望著一株一人高的喬木,枝幹色彩斑斕,鋸齒狀的細葉,花蕊大多呈暗紅色,零星的點綴著幾朵五顏六色的。雖然和她所學有些出入,但想來應是見血封喉無疑。


    於是道:“這見血封喉倒是奇怪。”


    龍婆婆心內詫異,不料想眼前這小姑娘居然能識得她苦尋多年才得來的見血封喉。問道:”有何奇怪。“


    雲宿道:“見血封喉枝幹本和其他喬木出入不大,隻是這一株,不光花色各異,連枝幹都如此絢麗。”


    碧穹冷笑道:“你看清楚了,那枝幹不是絢麗,而是攀附了許多毒蛇,那花色隻有暗紅,七彩的都是毒蛛。”


    雲宿近前細看,果不其然,枝幹上密密麻麻盤踞著毒蛇,那些彩色的“花朵”不緊張著細長的絨毛,還會偶爾晃動,於是難免後背一陣發涼。


    這些毒物,一個二個都不是好對付的,雲宿暗忖著自己和雲宿這麽貿然闖進來,若是能救了那人便好,若救不了,龍婆婆對二人施毒,不知以碧穹的能力能不能贏得了這老怪物,如果不能,恐怕隻能束手就擒了。


    雲宿感慨道:“晚輩聽一位前輩說起,但凡毒物,色澤愈豔麗則毒性愈強,婆婆這些寶貝,果然是毒中之毒。”


    龍婆婆聽得得意。


    碧穹道:“這些毒物雖說稀奇,但也並非絕品,龍婆婆尊為天下第一毒,隻有這些恐怕難以震懾天下吧。”


    龍婆婆道:“這是自然,以後若是有緣,自會讓你們見識見識老婆子真正的寶貝,如今,救人要緊。”


    二人緊跟著龍婆婆七拐八繞來到一個陰暗的房間裏,打開門,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床上仰天平躺著一個男子,雙目緊閉,五官倒是俊朗,濃濃的一字墨眉,棱角如刀刻,隻是麵色青灰,唇色青紫。自然是龍婆婆要救的那人無疑了。


    雲宿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認認真真替那人把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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