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個難得的日子,蓬萊島上張燈結彩,喜慶一片。


    雲宿站在碧海潮生的芙蕖花下,迴望著老榕樹上的彩練迎風招展。腦中偶爾閃過清風清涼而堅定地目光,心裏生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又閃過八仙殿裏那女子蒼白而無力的麵容,內心久久不能平複。


    今天是慕影沙每三年慶賀一次的仙壽。和以往一樣,她已派人從大陸上選了兩個皮相極好又頗具才情的男子進來,充實她的水雲仙宮。


    慕影沙要美男子,不光圖肉體之歡,還為****之樂。她說,新鮮的容顏和不斷的愛意能讓女人青春常駐,沒有愛情滋潤的女人就如同一朵被摘下的花蕊,不用多久便會枯萎。


    水雲仙宮的男人們,儼然就是整個蓬萊的半個主子,慕影沙從來不會強迫他們,他們甚至可以自由出入於蓬萊島上的各個分殿,吃穿用度儼然似半個主子。這樣的逍遙直到某一天她倦怠時,便會隨著他們的性命一起終結,然後隨著浩瀚的海水消失在海上。


    島上的金磚玉瓦,映襯著山水奇景,宛若人間仙境。


    雲宿已經有許久不曾穿過那一身霓裳彩衣,自那日便將其繳碎又付之一炬。她的衣裳也不再有血一般的紅色,而是純純的素淨的白色,仿佛這樣才不會想起那場想躲又躲不開的夢魘,以及那些血淋漓的場麵。


    慕影沙專門找了些被練廢的苗子。每日讓他們殺了,再剜筋薄皮剔骨,直到他們再舉起刀子殺人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


    雲宿抬頭看看一望無際的碧海藍天,難免自感身世。


    她隻是一隻雙翅無力的嬌弱的蝶,再色彩斑斕也終究隻能盤旋在蓬萊島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裏,終此一生。


    她戰戰兢兢的想,或許有一天,師父也會對自己,對碧穹,對墨涼倦怠的吧,那時候,他們的命,是否也會和那些被拋入大海的男人們一樣。這種擔憂就像一把磨得鋒利的快刀,時時刻刻懸在他頭上,不知它何時落地,卻怕它終會落地。


    碧穹輕輕巧巧的腳步聲又迎了上來。


    雲宿轉身對她莞爾一笑,碧穹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風大,我們迴去吧。”不等她開口,雲宿自覺道。


    “不急。”碧穹卻道。“再有三兩日就要離開這裏了,看一看蓬萊的山山水水也是好的。”


    雲宿凝視著她。她輕鎖著眉,專心致誌的眺望著淹沒在蓬萊雲海裏的八仙殿,眼中有眷戀,也有迷惘,還有一些看不懂的情愫。


    碧穹自是和雲宿不同,少了那一世的記憶,她自生來便是在蓬萊,不管這裏帶給她多少不公多少寂寞,她的根都在這裏。


    所以,墨涼那句帶著雲宿和碧穹遠走高飛的願望,大約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遐想吧。


    於雲宿,不願兩個人之間橫戈著一個碧穹。


    於碧穹,抵不過生是蓬萊人,死是蓬萊魂的宿命感。


    “碧穹,如果有一天可以離開這裏,你還會迴來嗎?”雲宿明知故問。


    “會。不迴蓬萊,我能去哪兒。”碧穹的眸子如一潭幽深的湖水。


    雲宿頭一次發現,忽略師父的煙視媚行碧穹的冷清似鐵,雲宿和師父二人其實還是很相似的。一樣的完美到無懈可擊的麵容,一樣的紫色的幽深眸子,一樣的瓜子臉小巧而挺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


    “碧穹,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像師父。”


    “整個蓬萊,除了你還有誰有資格這麽議論。”碧穹幽幽道。


    雲宿隻當她是不願說了。正想談些什麽岔開話題,又聽得碧穹道:“在蓬萊,還不是師父想讓你長成什麽樣子,你便會是什麽樣子。”


    雲宿難過的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麽去安慰她。五歲那年,同是五歲的碧穹一來到她身邊,便是一副盡職盡責又冷漠以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那時她隱隱聽說,蓬萊島上的八仙分殿,碧穹已經去過了六個。不說別的,單是那雙反射著光時顯現出琥珀紫的眸子,就不知道在仙姑堂受到了多少煎熬。


    雲宿不知,師父為什麽要創造出一個如此神似自己的碧穹呢,是想用另一種方式留住自己的容顏,還是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一些什麽?


    她不急,或遲或早,這個謎都是要解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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