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怒
承寵的第二天，衛夕顏便染上了風寒，皇上沒再宣她，隻是囑托囑托太醫好生照顧著……</p>
通過這幾日休養，她也漸漸接受了這些事實，不管怎樣，已經發生了的就無可避免，而眼下，她最需要著手考慮的，就是自己的生存問題。</p>
樹大招風，怕是多少人在背後想要了她的命，皇後對自己仍有些避諱，她也不是不知道。而為今之計，隻能是依托於皇上。所以身體一好，她便帶著碧柔去了太極殿。</p>
“娘娘，您可算來了！”當衛夕顏步上台階的時候，站在太極殿門口的領侍趙公公一臉欣喜。</p>
“趙公公。”她微微點頭，“可是有什麽事情麽？”</p>
“皇上也不知怎的，正在殿內正發著火呢，也不讓我們這些奴才進去。估計皇後娘娘一會也到了，才人先進去看看皇上這會怎麽樣了吧。”趙公公一臉的愁苦相。</p>
衛夕顏抿嘴，斟酌了片刻，便走進太極殿內。</p>
“砰！”一方硯台直接在她麵前碎成塊。</p>
她嚇了一跳，忙後撤了幾步，“皇上息怒！”她說著右腿半跪，眼簾低垂，目光所及，地上一片狼藉。</p>
皇上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平身起來罷。”</p>
衛夕顏起身，看了看地麵上的硯台，又彎下腰，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鋪在地麵，伸手拾起硯台的碎塊.....</p>
“不要動！”急躁的聲音一出，她伸出的手這麽僵在了半空中。</p>
抬起頭，皇上雙手撐在龍椅的把手上，似是要起，卻不想又重新跌坐迴去。</p>
“皇上！”她急忙碎步走到皇上麵前，“皇上您沒事吧？”</p>
“不礙事，”皇上看著她，平靜道:“把手伸出來。”</p>
衛夕顏麵帶疑惑，剛伸出的手便被皇上倉勁有力的大手握住，“誰讓你去拾那些東西的，傷到了手可怎麽辦？”眼前之人厲聲道。</p>
“妾身.....妾身隻是怕傷到了皇上......”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大氣不敢出一聲。</p>
雙手猛然被一股力量拉住，衛夕顏一個不穩，就這麽側身跌坐在皇上的懷中。皇上雙手環在她的腰間，雖隔著衣服，她仍能明顯的感受到男人有些紊亂的心跳......</p>
靜默了半晌，她聽著他的唿吸慢慢從急促變為平緩，才開口道：“皇上為何事煩憂？”</p>
環著自己的手更緊，“朕想殺人。”平淡的聲音，聽得衛夕顏卻頭皮發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朕心裏鬱結。”</p>
“皇上手握眾生性命，掌管生殺大權，想要誰的命都是理所應當，但是，何人犯了何事，讓皇上如此震怒？”衛夕顏的聲音變冷，身體不自覺地顫抖。</p>
“別怕，”皇上察覺到了懷中人的微顫，語調放的溫柔，“你是朕心愛的女子，朕殺誰也不會舍得動你一根手指。”</p>
她一時語塞，皇上也不再說話，就這麽抱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p>
“臣妾參見皇上。”兩道整齊的聲音就在衛夕顏快昏昏欲睡的時候傳了過來。</p>
“嗯，你們來了。”答話間，一直環著她腰間的手鬆開了，她趕忙從皇上懷中起身。卻發現原來來的是皇後和楊貴妃，她倆見衛夕顏的表情皆是暗帶訝意，隻不過楊貴妃的眼中多了幾分狠絕，仿佛巴不得將自己除之而後快。</p>
“皇上，那臣妾先行告退了。”衛夕顏見陣勢不對，趕忙從太極殿內退了出來。</p>
走在迴去的路上，楊貴妃的眼神不停地在她的腦中迴蕩。</p>
“娘娘，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那？”身旁的碧柔邊說邊為她拭去臉頰上的冷汗。</p>
衛夕顏不答，看著不遠處來來往往穿梭的宮人，這些人中又藏著多少雙眼睛在暗地裏盯著自己呢？</p>
正想著，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把檀色的女官官服穿的仙訣飄飄，人群中顯得尤為紮眼。</p>
“宣若？”衛夕顏有些驚喜的喊道。</p>
仿佛聽到了她的喊聲，那女子停下腳步，左右環顧了一番，看到是自己，眼中難掩的激動神色走來，帶著不太確定的口吻：“夕顏？”</p>
近了之後，她上下打量了衛夕顏一番，施禮道，“給張才人請安。”</p>
“你這是哪裏的話？”夕顏趕忙扶起她。</p>
她笑嘻嘻得起身，“這宮中現在誰人不知你，進宮不過月餘，由禦女轉眼就成了才人，皇上的賞賜堆滿了一個宮都放不下呢！”</p>
她有些無奈，不禁感喟，“世人都謂我聖眷正濃，誰又知道這宮中的日子，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啊！”</p>
“我知，”宣若牽起她的手，將另一手覆在其手背上，“我現如今已是侍中，常年侍奉禦前，這宮中的局勢是再明白不過，你如今的處境，也是無可奈何啊！”</p>
“這宮中錯綜複雜，我所了解甚少，旁也沒有貼心的人，又能怎麽辦呢？”她越說越感到憂慮。</p>
宣若慌忙掩住夕顏的嘴，拉著她走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假山後麵，打發了碧柔，才悄聲道：“這宮中人多耳雜，任誰說什麽都不要相信。”</p>
衛夕顏點頭，她又說：“你雖得盛寵，但也需留心，前幾日大臣一齊上奏請皇上早立國本，惹得龍顏大怒。仔細迴想，定是有人幕後指使，但是誰，就未可知了……隻是，皇上也未必值得長久依靠啊……”</p>
“此言何意？”她心下一凜，問道。</p>
“前朝也不是沒發生過逼父讓位的情節，況且三王和七王背後都有一支軍隊，皇上也要忌憚三分！”</p>
蘇宣若的一席話聽得衛夕顏瞠目結舌，搖了搖頭，蘇宣若有接著給她細細分析，“再說剩下的兩位皇子，四王與她母親一般，常年深居簡出，早先好像因為什麽事冒犯了皇上，後來皇上和他的關係才慢慢緩和，還有九王，賢妃能在後宮立足還不是貴妃的扶持，我聽說他與七王私交甚繁，如此，一切就都明朗了。”</p>
見她緊抿嘴巴也不說話，蘇宣若又道：“大體形式也就這樣，想必你心中已經有了些頭緒。我不便與你交談太久，以後得空，我偷偷去找你。”</p>
衛夕顏點了點頭，便喊著碧柔一起離去。</p>
不覺間又走到了聽翠園附近，她想起那日遭遇，心下竟有些莫名地留戀，囑咐碧柔在門口望風，她再次走了進去。</p>
景色依舊，隻不過杏花梨花均已敗落，剩下的是一片鬱鬱蔥蔥。</p>
步入亭中，昔日所遇之人已不在，亭中石桌上卻遺留一把古琴，做工甚是巧妙。她隨手一撥，泠泠之聲有如清泉擊石，帶起池麵層層漣漪。</p>
許久未曾撫琴，趁著興起，她竟不自覺地撥弄起來......</p>
“姑娘好琴藝！”</p>
一曲終了，衛夕顏皺眉問突然出現在亭外的男子，“又是你？”</p>
他距衛夕顏三尺開外，岩岩若孤鬆之獨立，時有清風拂過，卷起素白的衣玦翩躚。他從容道：“在下清許，姑娘琴聲高逸，許久未聽如此天籟，一時失了神，如有冒昧，還望包涵。”</p>
“清許。”她低聲念道，“清如許，很符合你的名字。”</p>
他笑得風輕雲淡：“多謝姑娘誇獎。”</p>
默默記下他的名字，她又問：“你是什麽身份？為何幾次三番出現在這聽翠園內？”</p>
看著衛夕顏，他的神色柔和：“在下若是說了，姑娘也能同樣迴答這個問題麽？”</p>
見她不語，清許接著說道：“在下聽姑娘琴音中似有萬般無可奈何，在下與姑娘心境相同，且與兩次和姑娘在這聽翠園相遇，想必是緣分使然，既然如此，又為什麽非要對身份這麽執著？”</p>
“嗬，”衛夕顏不覺笑出聲，“我叫夕顏。”</p>
“夕顏姑娘，”他拱手，爽朗清舉，“不知姑娘因何而憂？”</p>
從亭中起身，她望著池邊依依楊柳，語帶悲楚：“為我求不得而煩，為我放不下而憂，更為我聽天命的一生而悲。”</p>
“求不得便隨他去，放不下就珍藏在心底，命雖天賜，路，卻還是要自己走，沒有過不去的坎，隻有......”清許走到衛夕顏身旁，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含笑看著她：“解不開的心結。”</p>
衛夕顏的手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人卻慌了神，忙甩開他的手，羞紅了臉，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不穩：“多謝清許公子，天色不早，我……我先走了......”</p>
說完，她飛也似的逃離聽翠園，隻是，心卻變得不再平靜......</p>
承寵的第二天，衛夕顏便染上了風寒，皇上沒再宣她，隻是囑托囑托太醫好生照顧著……</p>
通過這幾日休養，她也漸漸接受了這些事實，不管怎樣，已經發生了的就無可避免，而眼下，她最需要著手考慮的，就是自己的生存問題。</p>
樹大招風，怕是多少人在背後想要了她的命，皇後對自己仍有些避諱，她也不是不知道。而為今之計，隻能是依托於皇上。所以身體一好，她便帶著碧柔去了太極殿。</p>
“娘娘，您可算來了！”當衛夕顏步上台階的時候，站在太極殿門口的領侍趙公公一臉欣喜。</p>
“趙公公。”她微微點頭，“可是有什麽事情麽？”</p>
“皇上也不知怎的，正在殿內正發著火呢，也不讓我們這些奴才進去。估計皇後娘娘一會也到了，才人先進去看看皇上這會怎麽樣了吧。”趙公公一臉的愁苦相。</p>
衛夕顏抿嘴，斟酌了片刻，便走進太極殿內。</p>
“砰！”一方硯台直接在她麵前碎成塊。</p>
她嚇了一跳，忙後撤了幾步，“皇上息怒！”她說著右腿半跪，眼簾低垂，目光所及，地上一片狼藉。</p>
皇上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平身起來罷。”</p>
衛夕顏起身，看了看地麵上的硯台，又彎下腰，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鋪在地麵，伸手拾起硯台的碎塊.....</p>
“不要動！”急躁的聲音一出，她伸出的手這麽僵在了半空中。</p>
抬起頭，皇上雙手撐在龍椅的把手上，似是要起，卻不想又重新跌坐迴去。</p>
“皇上！”她急忙碎步走到皇上麵前，“皇上您沒事吧？”</p>
“不礙事，”皇上看著她，平靜道:“把手伸出來。”</p>
衛夕顏麵帶疑惑，剛伸出的手便被皇上倉勁有力的大手握住，“誰讓你去拾那些東西的，傷到了手可怎麽辦？”眼前之人厲聲道。</p>
“妾身.....妾身隻是怕傷到了皇上......”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大氣不敢出一聲。</p>
雙手猛然被一股力量拉住，衛夕顏一個不穩，就這麽側身跌坐在皇上的懷中。皇上雙手環在她的腰間，雖隔著衣服，她仍能明顯的感受到男人有些紊亂的心跳......</p>
靜默了半晌，她聽著他的唿吸慢慢從急促變為平緩，才開口道：“皇上為何事煩憂？”</p>
環著自己的手更緊，“朕想殺人。”平淡的聲音，聽得衛夕顏卻頭皮發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朕心裏鬱結。”</p>
“皇上手握眾生性命，掌管生殺大權，想要誰的命都是理所應當，但是，何人犯了何事，讓皇上如此震怒？”衛夕顏的聲音變冷，身體不自覺地顫抖。</p>
“別怕，”皇上察覺到了懷中人的微顫，語調放的溫柔，“你是朕心愛的女子，朕殺誰也不會舍得動你一根手指。”</p>
她一時語塞，皇上也不再說話，就這麽抱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p>
“臣妾參見皇上。”兩道整齊的聲音就在衛夕顏快昏昏欲睡的時候傳了過來。</p>
“嗯，你們來了。”答話間，一直環著她腰間的手鬆開了，她趕忙從皇上懷中起身。卻發現原來來的是皇後和楊貴妃，她倆見衛夕顏的表情皆是暗帶訝意，隻不過楊貴妃的眼中多了幾分狠絕，仿佛巴不得將自己除之而後快。</p>
“皇上，那臣妾先行告退了。”衛夕顏見陣勢不對，趕忙從太極殿內退了出來。</p>
走在迴去的路上，楊貴妃的眼神不停地在她的腦中迴蕩。</p>
“娘娘，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那？”身旁的碧柔邊說邊為她拭去臉頰上的冷汗。</p>
衛夕顏不答，看著不遠處來來往往穿梭的宮人，這些人中又藏著多少雙眼睛在暗地裏盯著自己呢？</p>
正想著，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把檀色的女官官服穿的仙訣飄飄，人群中顯得尤為紮眼。</p>
“宣若？”衛夕顏有些驚喜的喊道。</p>
仿佛聽到了她的喊聲，那女子停下腳步，左右環顧了一番，看到是自己，眼中難掩的激動神色走來，帶著不太確定的口吻：“夕顏？”</p>
近了之後，她上下打量了衛夕顏一番，施禮道，“給張才人請安。”</p>
“你這是哪裏的話？”夕顏趕忙扶起她。</p>
她笑嘻嘻得起身，“這宮中現在誰人不知你，進宮不過月餘，由禦女轉眼就成了才人，皇上的賞賜堆滿了一個宮都放不下呢！”</p>
她有些無奈，不禁感喟，“世人都謂我聖眷正濃，誰又知道這宮中的日子，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啊！”</p>
“我知，”宣若牽起她的手，將另一手覆在其手背上，“我現如今已是侍中，常年侍奉禦前，這宮中的局勢是再明白不過，你如今的處境，也是無可奈何啊！”</p>
“這宮中錯綜複雜，我所了解甚少，旁也沒有貼心的人，又能怎麽辦呢？”她越說越感到憂慮。</p>
宣若慌忙掩住夕顏的嘴，拉著她走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假山後麵，打發了碧柔，才悄聲道：“這宮中人多耳雜，任誰說什麽都不要相信。”</p>
衛夕顏點頭，她又說：“你雖得盛寵，但也需留心，前幾日大臣一齊上奏請皇上早立國本，惹得龍顏大怒。仔細迴想，定是有人幕後指使，但是誰，就未可知了……隻是，皇上也未必值得長久依靠啊……”</p>
“此言何意？”她心下一凜，問道。</p>
“前朝也不是沒發生過逼父讓位的情節，況且三王和七王背後都有一支軍隊，皇上也要忌憚三分！”</p>
蘇宣若的一席話聽得衛夕顏瞠目結舌，搖了搖頭，蘇宣若有接著給她細細分析，“再說剩下的兩位皇子，四王與她母親一般，常年深居簡出，早先好像因為什麽事冒犯了皇上，後來皇上和他的關係才慢慢緩和，還有九王，賢妃能在後宮立足還不是貴妃的扶持，我聽說他與七王私交甚繁，如此，一切就都明朗了。”</p>
見她緊抿嘴巴也不說話，蘇宣若又道：“大體形式也就這樣，想必你心中已經有了些頭緒。我不便與你交談太久，以後得空，我偷偷去找你。”</p>
衛夕顏點了點頭，便喊著碧柔一起離去。</p>
不覺間又走到了聽翠園附近，她想起那日遭遇，心下竟有些莫名地留戀，囑咐碧柔在門口望風，她再次走了進去。</p>
景色依舊，隻不過杏花梨花均已敗落，剩下的是一片鬱鬱蔥蔥。</p>
步入亭中，昔日所遇之人已不在，亭中石桌上卻遺留一把古琴，做工甚是巧妙。她隨手一撥，泠泠之聲有如清泉擊石，帶起池麵層層漣漪。</p>
許久未曾撫琴，趁著興起，她竟不自覺地撥弄起來......</p>
“姑娘好琴藝！”</p>
一曲終了，衛夕顏皺眉問突然出現在亭外的男子，“又是你？”</p>
他距衛夕顏三尺開外，岩岩若孤鬆之獨立，時有清風拂過，卷起素白的衣玦翩躚。他從容道：“在下清許，姑娘琴聲高逸，許久未聽如此天籟，一時失了神，如有冒昧，還望包涵。”</p>
“清許。”她低聲念道，“清如許，很符合你的名字。”</p>
他笑得風輕雲淡：“多謝姑娘誇獎。”</p>
默默記下他的名字，她又問：“你是什麽身份？為何幾次三番出現在這聽翠園內？”</p>
看著衛夕顏，他的神色柔和：“在下若是說了，姑娘也能同樣迴答這個問題麽？”</p>
見她不語，清許接著說道：“在下聽姑娘琴音中似有萬般無可奈何，在下與姑娘心境相同，且與兩次和姑娘在這聽翠園相遇，想必是緣分使然，既然如此，又為什麽非要對身份這麽執著？”</p>
“嗬，”衛夕顏不覺笑出聲，“我叫夕顏。”</p>
“夕顏姑娘，”他拱手，爽朗清舉，“不知姑娘因何而憂？”</p>
從亭中起身，她望著池邊依依楊柳，語帶悲楚：“為我求不得而煩，為我放不下而憂，更為我聽天命的一生而悲。”</p>
“求不得便隨他去，放不下就珍藏在心底，命雖天賜，路，卻還是要自己走，沒有過不去的坎，隻有......”清許走到衛夕顏身旁，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含笑看著她：“解不開的心結。”</p>
衛夕顏的手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人卻慌了神，忙甩開他的手，羞紅了臉，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不穩：“多謝清許公子，天色不早，我……我先走了......”</p>
說完，她飛也似的逃離聽翠園，隻是，心卻變得不再平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