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十幾天,不知道多少小時,韓肖走出了山區,叉著腰站在山下,心裏一陣激動,我韓肖終於出來了!


    對了,身邊還有一小累贅。


    韓肖看了看身邊明顯沒那麽興奮的公儀雪,“好了,出了這片山,往前不遠處就是一小鎮,去了小鎮找一間茶館休息休息,你我就分道揚鑣。”


    出乎韓肖意料的,公儀雪居然老老實實道:“好。”


    《竹書記》上記載,北康山脈往南,山下就是一無名小鎮,鎮上多茶肆,茶肆裏總有一個講評書的人,這也是小鎮上唯一的娛樂活動。


    韓肖帶著公儀雪走了不遠,果然隱隱約約看到幾間小屋,再往前走,更多的房子顯出影來。


    進了小鎮,街上的人隻有零星幾個,看見韓肖他們的時候眼神有些奇怪,公儀雪偷偷拉住韓肖的衣角,“哎,你說,他們怎麽這麽看著我們?”


    韓肖也心生奇怪,但沒有表露什麽,隻是說:“少說話,一會去了茶肆瞧瞧,如果不對勁,直接出鎮。“


    走了大概十幾步,韓肖遠遠看見一個門口掛著茶字的屋子,看樣子這應該就是書上說的茶肆,隻是和《竹書記》上記載的小鎮多茶肆不同,走了這麽遠,兩人隻見到這麽一家茶肆。


    茶肆裏人不多,隻有幾個錦衣玉帶的年輕人,高談闊論,聽口音應該是京城那邊的人。


    韓肖過去十幾年裏從沒聽過老頭之外的人說話,之所以知道他們是京城方向的人,是因為在山下的時候看過一本名為《學舌》的書。


    口音這種東西,要用文字刻意形容還真形容不出來《學舌》裏邊寫得巧妙,它把每個地方最經典的罵人的話摘錄了兩頁。


    這幾個衣冠楚楚的公子哥自然不可能罵人,但一個地兒有一個地兒說話的味道,韓肖聽得明白。


    見茶肆裏還算清淨,韓肖帶公儀雪進了茶肆。


    小茶肆裏,沒有專門待客的小二,收銀和招待都是掌櫃的一個人。


    韓肖安頓公儀雪坐下,走到櫃台前,“掌櫃的,來壺茶。”


    櫃台處的掌櫃的麵露難色,壓低聲音說:“對不起,公子,今兒我們已經沒茶了,您要是想歇會,就先坐著。”


    別人沒茶,韓肖自然也不可能強人所難,轉身迴來告訴公儀雪,“茶賣完了,就坐會吧,休息一會我們就走。”


    “哦。”


    那邊幾個公子哥聽到這邊的響動,轉過腦袋看了看這邊,掠過粗布麻衣的韓肖,目光定在公儀雪身上。


    幾個公子哥眼前一亮,互相看了一眼。


    穿白色長衣的年輕人舉起手,“掌櫃的,往那桌上兩壺茶,要是還有糕點什麽的,也上兩盤。“


    “好嘞!”掌櫃的應了一聲,從後麵端上兩壺茶來,看向韓肖的時候麵露慚色,低聲道:“如果您要是過路的,喝完茶就趕緊走吧。”


    “為什麽?”公儀雪問。


    公儀雪這一聲為什麽沒壓低,茶肆裏的人都聽得到,那邊幾個公子哥立刻看了過來,“哎,李老頭,上完茶杵還在那兒幹什麽。說書的今兒到底還來不來?”


    李老頭走過去,“宇少爺,您再等會,已經去請了,應該一會兒就到。”


    說話間門口進來一個人,滿頭大汗,“李叔。”


    李老頭走過去,“說書的怎麽說?”


    “一家家跑遍了,愣是沒一個肯來的。”


    李老頭隱蔽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迴頭對公子哥說:“宇少爺,說書的恐怕今兒來不了了,他今天家裏有點事兒。”


    公子哥正要發作,眼角餘光看到公儀雪也在看這邊,擺了擺手說:“行了,一個評書而已,不聽就不停,你先去吧。”


    掌櫃的如獲大赦,小跑到了後台。


    “宇少爺,鎮子上說評書的那麽多,這老頭一個都沒請來,明顯就是瞧不起你。”


    “噯,我們是讀書人,讀書人大度能容不平事,算了算了。”


    後廚,剛剛跑進來的小廝問掌櫃的,“李叔,今天那姓宇的怎麽突然發了善心,這要是換成以前,今天的事可不能善了。”


    掌櫃冷笑道:“他哪兒是發了善心,他是起了色心。”


    “那怎麽辦,這個姓宇的強搶人家閨女的事兒可不是第一次幹。”


    “我剛才提醒過他們了,一會盡量幫幫他們,沒別的辦法。”


    公儀雪這時候卻很開心,她已經瞧出了那邊幾個公子哥不是什麽好人,真是有趣,又能瞧一場好戲。


    宇少爺那一桌已經開始猜拳,猜拳喝茶作詩,三樣物事綁在一起。


    大燕和前世有很多不同,例如語言,但又有很多異曲同工之處,例如作詩。


    這個世界作詩的規矩和前世相差不大,但由於語言上的差異,要直接抄詩過來是天方夜譚,韓肖偏偏是個性格執拗不信邪的人,十幾年的時間,學會新語言的同時,口音雖然略有怪異,閑暇無聊的時候還會做翻譯,把前世一些晦澀難懂的詩句翻譯成這個世界的語言,和書上那些詩句對比了一下,有那麽點意思,即便有些地方不是很合理,但意境還在,這就足夠了。


    宇少那一桌猜完拳,輸者微抿一口茶站起來,來迴踱了兩步,抬頭望著天花板,開口吟道:“片片···花瓣···片片香,重重山外···重重霧。”


    一句完全沒什麽中心思想的詩出了口,韓肖正暗自好笑,另一邊卻叫好聲四起。


    “好!”


    “劉兄高才!”


    被眾人叫做宇少爺的年輕人這時候站了起來,“劉兄這首詩做的十分工整,十分的有意境,小弟不才,也即興做了一首詩。”


    “少爺的才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少爺你就快點念出來,讓我們幾個好好品一品。”


    宇少抬頭望著天花板,來迴踱了兩步,韓肖看他的騷包樣子,心想這應該是這個世界上讀書人特有的姿勢,瞧著鴨子一樣,和前世讀書人的風騷和倨傲倒是有相似之處。


    “無心觀晝日,太陽上東樓。”


    詩句出口,眼看眾人又要叫好,一聲輕笑率先響起,“噗嗤!”


    公儀雪咯咯笑道:“你把別人好好的一句詩改了幾個字,就說是自己做的,臉皮怎麽厚?“


    韓肖也不由覺得好笑,微微搖了搖頭。這句詩原本是‘無心愛良夜,明月下西樓。’,是大燕的著名詩人唐念的名句。


    宇少正因為公儀雪的嗤笑下不來台,看到公儀雪旁邊粗布麻衣的年輕人在搖頭,看樣子很是同意公儀雪的觀點。


    宇少怒氣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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