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退出寢殿後, 顧素未稍稍調整了姿勢, 看著對麵的賢妃道“說到元正, 那日睿王隻怕也是要入宮的。我聽得說,殿選過後, 陛下特意從待選家人子中挑了一位賜婚於睿王, 結果被他迴絕了”


    聽得這話, 賢妃麵色一滯,緩過來後方道“許是有的吧,我並不很清楚。”


    顧素未見她如此,輕歎口氣。


    “說起來他倒癡心, 你入宮也快十年了,還這樣放不下。”


    賢妃同睿王的關係, 知情者不多,就連顧素未,也是這些年偶爾聽得賢妃提過一兩迴。這兩人幼時似乎有些交集, 那時還是皇子的睿王便對賢妃情根深種,隻是賢妃無意於他,進了宮後便幾乎斷了聯係。


    照理說,隨著時間流逝, 兒時的那點情分早應漸漸淡去,可顧素未這幾年瞧著,卻覺得, 睿王似乎從未忘記過賢妃, 隻是因著禮教而從不敢逾矩罷了。


    在她印象中, 算上這次,陛下這些年給睿王賜了好幾次婚,可全被擋迴去,理由無一例外都是無心成家。


    賢妃聽她這樣說,便道“你怎就認定他是因了我才一直未娶也許他心中早有佳人也未可知,我同他也不過兒時一點交情罷了。”


    顧素未“嗐”了一聲,又道“你呀,就自欺欺人吧。”


    往年元正,睿王但凡有機會見著賢妃,那隱在眼底深處的深切情緒,旁人也許瞧不出,但顧素未這樣的知情者卻看得分明。


    睿王一直未放下賢妃,不僅如此,心中的情感隻怕愈發濃鬱。


    可他注定要失望。


    拋開賢妃是天子宮嬪不說,單這些年顧素未同賢妃相處來看,她便明白,比起睿王的情深,賢妃似乎一直心如止水,從未動心過。


    賢妃似乎不想談及睿王,身子輕往前一靠,直視著顧素未。


    “素未,你知道我這一生的夢想是什麽嗎”


    “嗯”顧素未看著她,“你這樣一說,我倒好奇了,似你這般清心寡欲的人,夢想會是怎樣的。”


    賢妃見她一臉好奇,輕笑一聲“先前我是沒有的,可遇上你後,便突然多了些願景。”


    顧素未一怔“我難不成你的夢想與我有關”


    賢妃點頭。


    “我自入宮後,便覺著此後一生應也是如此了。可你進宮後,我便總有個想法,若是日後能與你一同離了這深宮,沒有旁人,隻有我們兩個,不須去哪兒,沒有目的,隻是簡單度日便夠了。”


    賢妃說著,眼中帶了些光彩,將自己這些年埋在心中的設想一一說出。


    “我都想好了,大孟這樣大的疆土,州府都縣,去哪兒都可以。你愛茶,我們到時便開一間茶舍,不圖進賬,隻要每日開心便好。若是在同一處待慣了,就換往下一處,宮內的是非爭端都與我們無關。若是你遇見了心儀之人,便叫上他一起,那時我就是你孩子的幹娘”


    她徐徐說著,顧素未也逐漸被她的話所吸引,及至聽到孩子這句時,方笑了出來。


    “怎的就單我有孩子,你的呢”


    “我這不是未說完麽”賢妃嗔她一眼,“若是我有了孩子,你同樣也是我孩子的幹娘,到了那時,咱們就帶著孩子和夫君,四處浪跡。”


    顧素未聽後托腮“你說的倒叫我心中都開始憧憬了,若真有那日,我們便”


    她說著也加入了賢妃的話頭,兩人於是相互給對方描繪了一幅出宮生活的藍圖。


    炕幾上的香爐依舊散發著清雅的味道,一旁燃得正旺的燎爐時不時發出“劈啪”之聲,溫暖如春的寢殿內,隻聽得兩人語中帶笑之聲。


    另一邊,蘭靈照著知秋所說,先是去尚藥局找了霍明遠,說明緣由後,便一同往泰安殿趕去。


    當初蘭靈的手一直都是霍明遠在診治著,因而兩人倒也有兩分交情,一路上聊了幾句,及至到了泰安殿,方不再交談。


    守在殿門外的幾位內給使問明緣由,當知曉是貴妃派來的司醫後,便忙著將人放了進去。


    蘭靈跟著霍明遠一起去了東側殿,陸小儀聽了宮人迴話,顯然未料到貴妃竟真個派了司醫替自己診治,感動之餘還拉著蘭靈絮絮說了好一番話,方才讓她迴去。


    蘭靈福身行禮後便退出了東側殿,路過莫婉華所居寢殿時,發現了緊閉著的殿門,以及守在殿外多了近一半的宮人。


    待出了泰安殿,她才注意到殿外停著一頂步輦,方才來時並未細瞧,眼下一看,方發現,這似乎是先前去明義殿覲見林嬪的步輦。


    心中想著來時知秋囑咐的話,她暗暗將這一切記在心中。


    霍明遠替陸小儀細細診治後,確認她隻是受了點涼,並無大礙,開了道方子,交代如何用藥後便離開了。


    待大宮女清妍送完霍明遠迴來後,便看見陸小儀靠在軟榻上,手中拿著那架已經繡好的案上屏風。


    “娘子。”清妍上前輕聲道,“方才莫婉華那樣說您,您這屏風,不若晚些再送吧,否則到時她又該數落您了。”


    清妍說的其實很對,眼下莫婉華正是氣頭上,見了陸小儀少不得又是一番動怒,倒不如過些日子再去送屏風。


    可陸小儀聽後卻搖搖頭“眼下送去不過被說幾句,若是再晚些日子”她說著一頓,半晌才續道,“既已繡完,現在便送去罷。”


    說著便要起身,卻被清妍攔住。


    “娘子,您忘了方才離開明義殿時,莫婉華邀了林嬪同來泰安殿麽眼下正殿那邊並無動靜,說明林嬪還未走,還是奴婢替您去送吧。”


    陸小儀聽後思量片刻,覺著這樣反倒合適些,於是點頭,將手中屏風交予她,叮囑道“送到了便快些迴來,切勿停留。”


    “奴婢明白。”清妍說完後便接過屏風退了出去。


    原本就安靜的房內,此刻便愈發靜了下來。陸小儀拿起炕幾上霍司醫開的那張方子,腦中響起方才對方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貴妃娘娘說了,叫臣好生替娘子診治,若是娘子之後還有何處不適,差人來尚藥局找臣就是了。”


    她又想到蘭靈。


    對方原不過是彩絲院一名宮人,因著孫美人之事無辜受牽連,若碰到的是旁人,隻怕此刻早已雙手盡毀去做雜活了,可偏是貴妃管了這事。


    霍司醫適才替她診治時,她問了幾句蘭靈的事,才知道,貴妃當初第一時間便叫霍司醫去替對方診治,事後更因憐惜蘭靈要去做雜活,便專程叫人將其從彩絲院調至自己身邊,隻為了叫她好生休養。


    想想她都不由有些羨慕。


    當日還是貴嬪的貴妃,將蘭靈調至自己身邊許是想著對方可憐,可對蘭靈來說,這便是不得了的造化了。即便那時的貴妃尚未得寵,對於一個原本隻是彩絲院的小宮娥來說,一躍至正四品貴嬪身邊,那也是旁人求不來的了。更別說眼下六宮之中,風頭最盛的便是貴妃,眾人背地裏都在傳,隻怕陛下眼下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貴妃鋪路。蘭靈在這樣的人身邊伺候,不知多少宮人歆羨。


    就連陸小儀自己,都隱隱生出些這樣的心思。


    自己雖是天子宮嬪,但這麽些年了,連陛下的麵都不得見,因著不受寵,到了哪兒都會被暗地奚落。曲嬌未廢位前,仗著是趙采女殿中人,明裏暗裏給了她不少臉色看。


    當初剛進宮時,她倒還天真,覺著自己能在宮中安穩過日子,可這麽幾年熬下來才明白,不往上爬,便什麽日子都過不好。


    她不得寵又無人庇護,所以曲嬌明明比她低一品,卻能在她跟前耀武揚威。所以莫婉華想叫她繡屏風便繡屏風,叫她別輕易出門,她就隻能把自己關在這房間內,還要小心不叫對方生氣。


    她以往便羨慕貴妃同賢妃的情誼,覺著因有賢妃的庇護,先前的貴妃才會在無寵情況下一路晉升至一宮主位。


    目下便更不消說,陛下如此喜愛貴妃,為她一再破了規矩,而六宮權柄又在賢妃手中,整個六宮風頭最盛便是她們兩人。


    若是自己也能入了她們眼便好了。


    陸小儀想著。


    她並不求聖寵,隻想著如果跟同以前的貴妃一般,有人庇護著,她在這後宮中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這樣難熬了。


    不知不覺,她竟想得有些入了神,連清妍去而複返都未注意到。


    直到對方喚了她好幾聲,她才猛然迴神。


    “你迴來了。”她輕舒口氣,見對方眼帶關懷,便道,“我無事,不過出了會子神罷了。對了,屏風送到了嗎”


    “送到了,奴婢親自進了殿中給莫婉華過目了的。”清妍說著,忽地湊近,聲音低了下來,“娘子,方才奴婢出來時,隱約聽得些話,便忙著迴來告訴您了。”


    陸小儀見她麵上神情有些不對,忙問道“怎的了”


    清妍聲音便又往下壓了兩分“奴婢退出來時走得慢了些,模糊間聽得林嬪同莫婉華說了什麽元正外命婦之類的字眼,隻是後來被催著離開,旁的便未聽見了。”


    “你果真聽得林嬪這樣說”陸小儀聞言眉間一蹙。


    清妍便忙說自己雖聽得不多,但這幾個字眼應是未聽錯的。


    陸小儀眉心愈蹙愈緊,半晌後,正要開口,卻見門外候的宮人進來道“娘子,明義殿的蘭靈姑娘求見。”


    聽得這話,陸小儀一怔。


    “她、她不是才離開不多時嗎”


    那宮人道“蘭靈姑娘說,貴妃叫她將一張方子給您。”


    陸小儀聞言,指尖無意識在炕幾的桌麵上輕劃,最終眼神一亮,忙道“快請進來。”


    明義殿寢殿。


    顧素未同賢妃兩人聊著,不知不覺便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於是便叫傳膳。


    “小廚房前兩日剛研製出一道新菜式,我還想著什麽時候叫你過來嚐嚐。”顧素未說著,和賢妃一同下了軟榻,正要往門口處走去,忽聽得一道低沉、如玉石撞擊般的聲音響起。


    “是什麽樣的菜式,朕也想嚐嚐。”,,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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