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後,知秋才問道:“娘娘,陛下不殿選才好呢,您為何……”


    她是問為什麽顧素未要給賢妃出謀劃策,畢竟殿選就意味著又有新的女子要進入後宮了。今日這事要是叫旁的嬪妃知曉了,隻怕是巴不得陛下立時三刻就下旨取消殿選。


    “這後宮的女人還少嗎?”顧素未端起手旁的蓋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若想,我們攔得住麽?你可別忘了景麗殿中的冉寶林。”


    冉寶林名喚冉芷,原是教坊樂妓。武定七年,陛下因一時興起在宜春院邀諸位朝臣觀賞歌舞,這位冉寶林不知怎的入了陛下眼,遂封了散號承衣,三年過去了,竟也晉到了正八品寶林的位置,手段可見一斑。


    “再者說,你以為取消殿選是這麽簡單的?若是一開始便直接下旨不選倒還好些,如今家人子都已經過第一輪篩選,隻待禮儀完備,時日一到便進行殿選,若是此時取消,那這責任誰來擔?”


    采選一事一直都是賢妃在負責,若是真的取消殿選,朝臣百官自然會認為是賢妃料理不善才致使陛下做出這樣的決定,因而賢妃才為這事頭疼。


    知秋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不禁道:“娘娘您是為了賢妃娘娘才……?”


    顧素未輕啜一口手中的茶:“自我入宮以來,賢妃娘娘便對我諸多照拂,平日裏若是幫不到便也罷了,如今既能想到一些方法,也聊勝於無,總歸不能平白受人恩惠卻不知感恩圖報吧。”


    “那陛下能同意嗎?”知秋顯然也有些擔心,畢竟取消殿選是陛下親自說出口的。


    顧素未語氣一凝:“但願。”


    帝心難測,誰又能弄得清楚天子的想法呢?


    紫宸殿。


    楚子闌看著跪在下方的賢妃:“你此番又是為了殿選而來?”


    “是,臣妾覺得,殿選不可取消。”


    “橫豎不過是往後宮添人。”楚子闌聲音有些漫不經心,“朕覺得如今宮中的女人已經夠多了,實無必要再選新的人進來。不過……”他說著一頓,又道,“既然賢妃你幾次三番來勸,那你倒是說說,為何殿選不可取消?”


    “迴陛下。”賢妃稽首,“曆來殿選的家人子們,除去入宮為天子宮嬪者,旁的資質端秀的多數都是賜婚於宗親。大孟國祚延續近百年,宗親中每年到婚娶年齡者不勝枚舉。遠的不說,單諸位親王,家中長子到了適齡之年卻都不立正妃,為的不過是等每三年的采選過後陛下您親自賜婚。如若此次殿選取消,那各親王長子豈不白等三年?”


    楚子闌聽後冷笑一聲:“怎的,一個個都無手無腳不成,娶個世子妃還要朕來操心?真要看上了,待那些貴女歸家後,自行上門求娶豈不方便?”


    “陛下言重了。”賢妃道,“陛下貴為天子,若得您賜婚自是天大的榮幸。”


    “所以你是想勸朕,繼續殿選,替宗親們擇親?”楚子闌說著,賢妃還未待迴答,便又聽見上首道,“賢妃,朕且問你,這想法是你自己的,還是顧貴嬪的?”


    賢妃聽後心中一驚,忙道:“陛下,此事顧貴嬪並不……”


    賢妃想說此事顧素未並不知曉,她以為陛下要因此生怒,便想先一步將顧素未從中摘出去,卻不想,她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無用的話就不必說了。”楚子闌聲音沉冷,“你入宮也不是一兩日了,應當清楚,若朕想知道,這後宮中沒什麽能瞞得過朕。”


    賢妃這才意識到,隻怕她從剛踏入踏靈殿時,陛下就已經知曉了。


    “陛下,顧貴嬪隻是同臣妾提了一句。”為免顧素未被遷怒,賢妃連忙道,“此事與顧貴嬪無關,皆是臣妾之由。”


    “她有沒有說別的?”楚子闌突然問道。


    賢妃一怔:“陛下何意?”


    “顧貴嬪,得知殿選取消還說了別的嗎?”


    賢妃不知陛下為何會這麽問,但還是照實答道:“迴陛下,顧貴嬪並未對此多加議論。”


    她說完還自己細細想了想,怕自己說的哪裏不妥,累及顧素未。隻是當她說完後,卻沒再聽見上首的陛下開口,甚至於整個紫宸殿內都寂靜無比,仿佛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賢妃一直保持著稽首的姿勢,因而無法抬頭,就看不清如今殿內是何種情況,也不知道陛下眼下是怎樣的神情,但她卻莫名地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抑氣息蔓延開來。


    她心中不由地緊張起來,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的額間甚至不自覺地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不知過了多久,沉寂的殿內才響起了細微的、衣料摩擦的聲音,以及行走的步伐聲。


    “你說得有理。”陛下的聲音忽地在頭上響起,賢妃才發現原來方才的響動是陛下發出的。顯然,此刻的陛下已經走到了她跟前,“殿選一事就照你說的辦,時間不必再拖,那些家人子規矩學的差不多便可。”


    “諾。”賢妃沒想到陛下竟真的答應了自己提的建議,低聲應諾後,又想起一件事,“陛下,臣妾還有一事稟報。”


    “何事?”


    賢妃將彩絲院言笑笑之事說了一遍,末了道:“臣妾已叫宮正司去查明此事,相信不日便會有結果。”


    “此事你做主便好。”楚子闌語氣有些不耐,似乎心情並不好,“若無旁的事便退下吧。”


    說完便轉身迴了禦案。


    “臣妾告退。”


    待聽得陛下的腳步聲遠了些,最終停下後,賢妃才起身告退,退出了殿外。


    紫宸殿外,賢妃的車輿正停在石階下。感受到掌心中的汗水,她深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向下走去。


    “娘娘。”見她下來,候在車輿旁的芷喬忙迎了上來,當看到賢妃的臉色有些異乎尋常的蒼白時,她不禁道,“可是陛下不同意您的提議?”


    賢妃搖搖頭:“陛下同意了。”


    “那,那為何您臉色如此差?”


    “無事。”賢妃顯然不欲多言,“迴去吧。”


    說著,便在宮人的攙扶下,踩著椅踏上了車輿。


    正準備出發時,賢妃卻忽然見遠處有一人帶著幾名內侍步履匆匆地往紫宸殿趕來。


    “咦。”芷喬顯然也看見了,有些訝異,“睿王殿下怎的這時進宮了,他不是被陛下派去了泰元府視察嗎?”


    “不得妄議親王。”賢妃止住了芷喬的話頭,隨後道,“讓他們換條路迴去。”


    “娘娘?”芷喬有些不明白,但還是按照賢妃的吩咐,叫駕駛車輿的駕士走了另一條宮道,恰好和匆匆而來的睿王錯開了。


    就在此時,遠處的睿王似是感應到了什麽,忽地抬起頭,卻隻看見轉身離去的賢妃的車輿,頓時,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莫測。


    -


    這日午後,顧素未正躺在軟塌上小憩,便聽得殿外腳步聲傳來。


    “娘娘。”知秋入了殿後便走到顧素未軟塌旁。


    “何事?”顧素未並未睜眼,而是懶懶地問了句。


    “方才賢妃娘娘派人來,說是彩絲院一事宮正司已經查出結果了。”


    顧素未“嗯”了一聲,“宮正司做事果真是快的。……那動手害言笑笑之人想必不是陸白萱吧?”


    “確實不是她。”知秋迴道,“不僅如此,動手之人並不是彩絲院任何一位家人子。”


    “哦?”顧素未這才睜開眼,看著知秋,“這便奇怪了,家人子不過入宮幾日,若說各自因日日見到結了怨倒還說得過去。可這下手的既不是那些家人子,難不成還能是宮中嬪妃?”


    雖說入宮備選的家人子都有可能成為天子宮嬪,但殿選之時畢竟是看陛下的喜好,若陛下看不上,那旁的沒選上的要麽賜婚於宗親,要麽發迴本家自行婚配,並不是各個都能入宮的。


    因而後宮的女子雖不喜三年一次的采選,但在殿選結束前,都不會輕易出手,以免之後給自己樹敵。故而當知道有人要害言笑笑時,顧素未從未把目光放到後宮中。


    不成想,知秋聽了她的話後,竟鄭重道:“娘娘,如您所言,動手的就是旁的嬪妃。”


    顧素未聞言蹙眉:“竟真有這樣的人?是誰?”


    知秋湊近了些,聲音低了下來:“泰安殿,孫美人。”


    “孫美人……”顧素未的聲音變得有些遲疑,顯然不太記得這位孫美人是何人了。


    知秋見狀便道:“這位孫美人名喚孫黛,乃禮部祠部郎中庶女,比娘娘您晚入宮,武定六年殿選時封從七品潤儀,如今隨居在泰安殿西側殿。”


    “本宮記得,泰安殿的主位是莫婉華?”


    “娘娘說的沒錯,正是莫婉華。”


    “此事與她可有關係?”顧素未問道。


    “並無。宮正司那邊查到的結果,此事完全是孫美人個人所為。”


    顧素未:“如此一來,隻怕莫婉華這個泰安殿主位也要受牽連了。……不過,孫美人一個宮嬪,同剛入宮的家人子能有什麽仇怨,以至要下如此毒手去害言笑笑?”


    “據說是閨中結的怨。”知秋道,“具體什麽怨奴婢不清楚,隻聽得說,當時兩人鬧得很是不愉快,故而當聽聞言家人子入宮備選後,孫美人便動了心思。她還特意打聽了一番,得知言家人子與對門的陸家人子交惡後,便命人收買了伺候陸家人子的宮人,讓其找機會將紫苕甘放入言家人子的脂粉中。還交代,若是查到了,便說是陸家人子授意的。”


    顧素未聽後道:“這位孫美人未免過於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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