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親人間會有特定的心電感應,我以前無法理解,現在看來這話並非無道理。


    忍的擔憂是對的。兩天後的柱間會議,香奈惠小姐沒有到場。從原則上來說,柱不會缺席會議,如果有緊急事務無法參加,也一定會提前用鍛鴉告知主公。


    但大家都沒有收到消息,忍一直想辦法聯係姐姐,可是沒有收到任何迴音。


    我們都意識到出事了。


    剛好召集完會議,柱都在場,於是手頭沒有緊急事務的柱都加入了尋找香奈惠的隊伍。水柱富岡義勇,炎柱煉獄杏壽郎,管轄範圍緊鄰著香奈惠的不死川,還有已經開始崩潰的忍,幾個人開始搜集香奈惠的行蹤路線,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如果真的遇上了,你就直接跑,不要管我。”不死川對我說,我知道他的意思,能夠對柱造成威脅的鬼,隻能是擁有無慘濃鬱血液的“十二鬼月”,而且很可能是傳說中的上弦之鬼。


    迄今為止已經葬送了無數柱的上弦鬼……


    香奈惠小姐,也會成為其中之一嗎?


    搖搖頭把不詳念頭驅散。不會的,香奈惠小姐那麽堅韌那麽強大,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


    ·


    沒有根據的盼望在看到香奈惠屍體的那一刹煙消雲散。


    此時正值破曉,光輝撕裂黑幕,灑下點點金光,照亮了香奈惠早已失去血色的臉,和被鬼貫穿的胸膛。她流了很多血,染紅了蝴蝶花紋的羽織,青色的草地,忍的抱著她的手,目所能及之處,俱是觸目驚心的紅。


    就像那天一樣——


    忍哭得撕心裂肺,和腦海中千鶴癲狂的笑聲重疊在一起,我有一瞬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姓甚名誰。


    好像有什麽碎掉了。心裏什麽感覺都沒有,可是某個很重要的東西,被摔碎了,碎片四處飛濺,一片一片地紮進肉裏。


    陽光照在身上,可我感覺不到疼痛。


    ·


    香奈惠的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


    烏鴉慘叫著相互傳遞不詳的信息,我第一次覺得那隻黑色的鳥叫聲是如此的瘮人。


    就像喪鍾一樣。


    腦海裏不受控製地迴放著和香奈惠相處的點滴。


    差點死在惡鬼手上,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她;幫我處理常年累積的傷口,細心照顧我到恢複的是是她;定期給我檢查身體,告訴我沒有被侵蝕,不用怕的人,是她;被其他柱不友好地對待時,替我解圍的人是她;從不追問我的過去,無條件地關係我、安慰我的人,是她……


    那麽溫柔,那麽善良,隻要看到她的笑臉,無論心情多差都能被治愈。


    可現在,她躺在冷冰冰的靈柩裏,再也不會伸手擁抱我們了。


    再也聽不到她讓我和不死川按時吃藥的念叨了……


    ·


    很奇怪,心裏一點感覺到沒有。


    沒有悲傷,沒有痛苦,甚至連仇恨都沒有。我什麽都感覺不到。


    連眼淚都沒有流。


    忍的聲音都嘶啞了,蝶屋的女孩子們也哭成一團,平時堅毅強大的柱們也濕潤了眼角。


    真奇怪,為什麽我沒有流淚?


    渾身發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可無論如何我都哭不出來。


    ·


    “休息一下吧。”不死川把羽織披在我身上,冬日的清晨很冷,露水結成簷牙上雪白霜花,唿出的空氣在室內都能凝結成白霜。


    我搖搖頭。我現在不困也不餓,什麽事情都不想幹,就隻想靜靜地坐在那裏。


    腦子裏也什麽都沒想,一片空白。


    不死川歎了口氣,在我旁邊坐下。


    我能聽到他的唿吸,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心髒有力地跳動。


    ——他是活的。


    可是躺在那裏的香奈惠,臉頰蒼白,身體僵硬,不再具有生命,隻是一具名為“軀殼”的物體。


    ——因為她死了。


    即使身體就躺在那裏,可是名為“胡蝶香奈惠”的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


    那我身邊這個人呢?會不會有那麽一天,他也失去生命的氣息,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再也不會瞪著眼睛說對我說“宰了你”,就這樣等著被送入冰冷的地底,腐化在泥土與塵埃裏。


    不要……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那個場麵,我就連唿吸都覺得困難。胸口被什麽堵塞柱了,腦海中一片混沌,甚至有一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不要死……”雙手死死地抓在大腿上,聲音像是在哀求。


    他露出悲傷的表情,眼神非常複雜,帶著看透了很多事情的無奈,以及很多我讀不懂的情緒。


    但最終他還是說:“好,我會一直在。”


    ·


    直到下葬前,忍都跪在姐姐靈前。


    我和那個叫香奈乎的女孩就靜靜地跪坐在她身後。


    整個葬禮中,我們是唯二兩個沒有麵露悲傷的人。我麵無表情,她神情呆滯,仿佛局外人,和眼前的一切無關。


    但我能感受到,她並非對香奈惠的死毫無知覺。


    隻是我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狀態來麵對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所以我們很默契地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隻是陪在忍身邊。


    ·


    姐姐的死徹底地擊潰了忍。那個嬌小卻永遠筆直的背影崩塌了,我感覺到忍身上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構成她人生的最重要的那個部分,被惡鬼蠻橫地奪走了。


    香奈惠是忍在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了,一起經曆過家庭的巨變,攜手度過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互相守護著要活下去。


    那個人就是自己前進的動力,甚至會變成活著的理由。


    可是她卻死了。


    於是自己的世界也跟著崩塌了。


    我想對忍說,我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因為我也經曆過。


    我想我應該抱抱她的,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跪在那裏,看著就讓人難過。


    可是我沒有辦法向前走。我不敢打擾她和姐姐最後的相處時光,也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因為我……


    也許我自己,都還沒有從那場血與火的噩夢中醒過來。


    ·


    香奈惠下葬後,我和香奈乎一起站在她的墓碑前發呆。


    “謝謝你們……”從姐姐的墓碑前起身,忍終於迴過頭,她擦了擦眼淚,轉身抱住了我們。


    “對不起……”


    至始至終都沒能哭出來,對不起。


    但忍隻是抱緊了我們。


    ·


    “該出發了。”不死川把日輪刀收入腰間,開始整理行囊。


    “嗯……”


    “鬼殺隊就是這樣的。每天都有隊員在不停地死去,昨天還在和你說話的人今天就有可能變成一具屍體。我們就是這樣背負著隊員的生命向前的,你要學會習慣。”


    “嗯……”


    “與其在這裏消沉,不如多殺幾個惡鬼。”


    “嗯……”


    “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一樣,但是我們……哎?”


    我從身後抱住他。


    “借我靠一下。”我說,我現在很怕一個人待著。


    “……好。”他任由我抱住,沒有再說什麽。


    寬廣的背部傳來有力的心跳聲,能聽到身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


    是這樣嗎?你也好,我也罷,誰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麽時候,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天。


    ……怪不得大家都要在出任務前寫遺書啊。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到同伴的死亡。印象中還那麽鮮活的人,眨個眼的功夫就沒了,被不合理地剝奪了性命,化成火爐裏的一捧灰,埋在冰冷不見天日的地下。


    我好像能理解不死川為什麽這麽恨鬼了。


    即使殺死香奈惠是一個明確的個體,即使大家都知道始作俑者是那個叫“鬼舞辻無慘”的男人,但我還是止不住地怨恨,恨那些還在黑暗中為非作歹的鬼。


    憑什麽啊,就這樣把生命賤踏在腳下,硬生生奪走別人最重要的人。


    還在笑?還在裝無辜?你們活到現在,迄今為止已經傷害了多少人命了?有多少本應有著美好未來的人被你們葬送,有多少個家庭因為你們的私欲而支離破碎?


    你們……還有你,鬼舞辻無慘,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麽了?


    我深吸一口氣,鬆開緊緊抱住不死川的雙手。


    “走,去殺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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