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夜空。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連漂泊的雲都沒有,黑色的穹窿就這樣籠罩在頭頂,像沼澤一樣深不見底。


    夜風吹過,明明是夏天,我卻冷得打了個寒戰。好像進行過什麽劇烈運動一樣,全身上下都無比地酸痛,力氣也耗盡了,連動都不想動。


    我躺在地上陷入迷茫,一瞬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醒了?”不遠處傳來不死川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我瞬間如墜冰窟。村正,不死川,無法抑製的殺意……適才發生的事情接二連三地湧入腦海,我嚇得從地上一躍而起,骨折的地方發出強烈抗議,疼得我眼冒金星,撲通一聲就地跪了下來。


    剛好跪在了不死川前麵。


    他露出狹促的微笑,抬抬下巴示意我平身:“不用道歉,我自己要這麽幹的。”


    你這是在釣魚執法啊!我頭上冷汗連連:“請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怎麽,你擔心殺了我嗎?”他滿不在乎:“放心吧,現在的你發揮不出村正真正的力量,還不足以對我構成生命危險。”


    不會死就可以這樣亂來嗎,瘋子!我在心裏暗罵。


    不死川正□□著上身處理傷口。他傷得其實很重,手上有兩處,胸膛上兩處,肩膀上一處,大腿上若幹,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胸膛看起來尤其可怕,一條刀傷從鎖骨處貫穿刀肚臍上方,另一條從左邊胸腔延續到右邊腰上,流下的血把他整個人都浸得鮮紅。


    他粗暴又熟練地給自己包紮,好像每天都有那麽一迴事一樣。胸上的口子開得最大,用手術線蜿蜿蜒蜒地縫製在一起,看起來醜陋不堪,血倒是很好的止住了。大腿上的傷口離動脈很近,用的是醫用紗布,可能醫療用品不夠了,剩下的地方他直接撕衣服包紮,也沒有用任何藥劑。


    “那個……不死川先生出門不帶醫療包的嗎?”我被他粗糙的處理手法震驚了,怪不得這家夥一身傷疤。


    “誰天天扛著那玩意兒啊,多占位置。”


    太兇殘了,太彪悍了,難怪村正都幹不過你。


    “拿著。”他把什麽東西丟過來,我伸手接住,發現是半卷醫用紗布和一小瓶藥。


    “左手上的傷自己處理,感染了會很麻煩。”


    “哎?你不自己用嗎?我這個都是小傷啦,根本沒你嚴重。”


    “吵死了,快點!”他朝我吼,聲音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受重傷的人。


    好好好,你是大佬你說了算。我默默地擼起袖子給自己上藥,手臂上的傷口血跡已經凝固了,手腕上的卻還皮開肉綻,畢竟我當時憤怒到了極點,下手過重了。


    他嘖了一聲,盯著我的手臂皺眉:“這上麵的傷都是你自己搞出來的?”


    “也不全是吧。”我沉吟片刻:“有些是被鬼弄傷的。”


    那段時間過得和行屍走肉一樣,連痛覺都感知不到,更別提給自己處理傷口了。等我迴過神來自己已是傷痕累累,傷口像蛇一樣蜿蜿蜒蜒地爬在身上,很多地方結了痂又被撕裂,流下坑坑窪窪的大麵積疤痕,覆蓋在原本嬌嫩細滑的肌膚上,違和感滿滿。


    ·


    忍常對我不自愛的行為痛心疾首。


    “女孩子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啊!把自己弄成這樣不心疼


    嗎?”


    “我覺得還好啊~”反正都不用靠身體吃飯了,隻要不殘廢怎樣都可以吧。


    “我覺得不行!”她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晃:“別老是受傷,聽到沒有!不然絕對不放過你啊啊啊!”


    “是!是!你再這樣我的傷口要裂開了哦??”


    話雖如此,第一次出任務就把自己傷成這樣了。總覺得對不起小忍一直以來的關心,唉。


    ·


    “要我幫你嗎?”收拾完自己後我問不死川,他後背也有傷,自己難以處理。


    他遲疑了片刻,問:“你沒問題嗎?”


    他指的是我想要吃了他的欲望。一直以來饞他身子的想法被戳穿了,我羞愧得雙頰通紅,低下頭不敢看他:“現在沒問題的,村正已經進入休眠期了。”


    雖然沐浴在鮮血中的不死川在我眼中依然秀色可餐,但現在身體的控製權被我牢牢抓在手裏,不會再出現出格的行為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我已經警告過他了,這段時間內他應該不敢再騷擾你了。”


    警告?是威脅吧……難怪村正一副不甘又飽受打擊的樣子。


    所以不死川的用意是幫我教訓村正?我還以為他想故意逼我發瘋,然後好名正言順地殺掉我來著。


    “謝謝……”我輕聲道,這個人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壞。


    他擺擺手,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麽,誰讓你一直用很炙熱的眼神看我,搞得我渾身雞皮疙瘩。”


    “……”能不能別一臉淡定地說這種會讓人麵紅耳赤的話!


    ·


    “接下來去哪裏?”我一邊幫不死川包紮一邊問。


    “下一個地點,在東南方向的一個村落。”


    “哎?接著執行任務嗎?完全不休息?”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找個旅館之類的暫作休整啊?


    “沒時間了,我們在這裏閑聊的時候惡鬼還在傷人。”他握緊了拳頭。


    你的使命感到底有多強烈啊!話說我們沒有在閑聊好嗎,兩個人都受重傷了哦?


    傷口處理完後,不死川把染血的羽織披在身上,以日輪刀為支撐顫顫巍巍地起身。


    “能站起來嗎?”他問我,我點點頭,我的傷其實並不重,雖然很疼,但都是無傷大雅的皮肉傷,而且還避開要害了。


    明明是我輸了,他卻傷得比我重。


    突然就覺得心裏悶悶的,尤其是看到他胸口觸目驚心的傷的時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有內疚、有不安、還夾雜著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緒,以前幾乎沒有遇到過。


    “對不起……”我拉住他被鮮血染成殷紅的羽織。


    “以後不會再傷害你了,對不起。”


    “我無所謂,被妖刀附身又不是你能選擇的,努力別傷害普通人類就可以了。”他淡淡道。


    這不是我以前說過的話嘛,竟然在這裏被還迴來了,這種感覺還真是羞恥……


    “我……嗝?”


    突然腳底打滑,我猝不及防就向後倒去,被不死川快速扶住了。


    “喂,你……”


    啊?你在說什麽,聽不清……我隻覺得天旋地轉,腦袋暈乎乎的,有點想睡覺,但又覺得很亢奮,很像以前醉酒後的狀態。可我沒有喝酒啊,難道是村正被打擊到性質都改變了嗎?


    “你的身體也鬼化了嗎?胡蝶沒有和我說啊。”他似乎很困惑。


    “鬼化?嗝,我也不知道耶,那是什麽?”身體輕飄飄的,說話都有點大舌頭了。


    “切,麻煩死了。”他露出很不耐煩的表情,念叨著“把你丟這裏算了”“宰了你啊小混蛋”之類的話,最終還是認命般地歎了口氣,背對著我半蹲下身。


    “上來。”


    我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他背著我開始趕路,耳邊夜風唿嘯,他的脊柱寬闊而溫暖。


    “不死川先生,你還受著傷哦,這樣子沒問題嗎?”他細碎的銀發蹭到我的脖子,癢癢的。


    “……”


    “不死川先生,你是不是經常逞強啊?這樣不好哦,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嗝。”我壯著酒膽胡言亂語。


    “閉嘴……”


    “不死川先生是笨蛋!”


    “宰了你!”


    “哈哈哈哈哈,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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