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公主府、富麗堂皇的會客堂！楊麗華正接待宇文夫人以及長媳，一旁還有南陽公主、宇文娥英和女兒李靜訓、宇文述庶女宇文妙音等人。</p>
隋朝男女之防遠不如宋朝那麽嚴苛，加上宇文述又是當了祖父的人，不需避諱女卷；更何況，他是“皇家女子基金會”最大的金主，與這些皇族女子都見過麵，所以他也和次子宇文士及、李敏坐在一旁敘話。</p>
至於宇文化及那個沒腦子的兒子，宇文述倒是沒有帶來，以免他不會說話，壞了自己的計劃，而三子宇文智及被楊集燙成了厲鬼一般，也不宜出來嚇人。</p>
“宇文公，家中一切都好吧？”楊華麗現在也有兩名女軍師了，一個叫陳月儀、一個叫元樂尚，她們和楊麗華一樣，都是宇文贇的皇後。</p>
宇文贇在世之時，異常好色，令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子不許嫁人，以便自己選入宮中玩樂，隻是女人多了，他也不好管理，於是設了五個皇後，幫他打理這裏女人。其中，楊麗華是天元皇後、朱滿月是天大皇後、尉遲熾繁是左大皇後、陳月儀是天右大皇後、天樂尚是天中大皇後，此外還有很多妃嬪，</p>
陳月儀和元樂尚同年，兩人又同時被選入後宮，受到的寵愛與禮數相同，而後又同時被冊封為皇後，感情相當好。宇文贇過世後，她們和朱滿月、尉遲熾繁以及宇文贇眾多妃嬪同時出家為尼。時至今日，宇文贇的眾多嬪妃相繼過世，隻剩下楊麗華、陳月儀與元樂尚三人。</p>
陳月儀本姓侯莫陳，出自侯莫陳家；元樂尚出自東魏皇室元氏家族。楊堅端了北周以後，娘家不聞不問，任由她們自生自滅。好在楊麗華腦子雖然不怎麽夠用，可她卻十分心善，對剩下的姐妹照顧有加，生恐她們在外麵受人欺負，成為陰謀家的功勳，便在公主府中修了一座尼姑庵，接她們來一起生活。</p>
陳月儀和元樂尚一心清修，從未過問紅塵俗事，但她們遠比楊麗華聰明，經過大起大落的大變故後，更是明白官場的殘酷，得知好姐妹慘遭惡奴欺騙、淪落到了放貨的地步後，生恐她再一次受人欺騙、被人利用，便主動擔起了楊麗華的幕後軍師之責。如今，也跟著來了洛陽。</p>
楊麗華吃了個大教訓、現在又是“基金會”的首領，身邊又有兩個人精般的軍師大幫著分析時勢、出謀劃策，多少比以前長進了一些。</p>
她知道貪婪無度的宇文述獻巨財給“基金會”，必有所求，加上女婿李敏差點被宇文述害慘，故而對宇文述深懷戒意，能不見則盡量不見。</p>
宇文述“忽然”攜家小前來公主府，隻怕不是做客那麽簡單。</p>
聽了楊麗華的客套話，宇文述連忙欠身道：“迴公主話，家中一切安好。”</p>
楊麗華看著頭發灰白、神色頹然的宇文述，不由得歎了口氣，安慰道：“去年那樁事，誰也料想不到；你時常要往開闊處想些。”</p>
“公主說得是！”宇文述點了點頭，道：“當官哪能一帆風順；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是難免之事，”</p>
楊麗華柳眉皺了一下，她說是的宇文府被屠戮一事，可不是什麽宦海官場。當然也不能怪宇文述，畢竟那件慘事，已經過了很久，哪能料到楊麗華還在問啊？</p>
李敏在一旁聽了，接話安慰道：“宇文公，您是大隋名帥，如今大隋軍改未止、邊疆不靖，而楚公又已作古，國家正值得用人之時，您再行複起，也不是什麽奢望之事。”</p>
京兵造反一事，要不是楊集及時平定叛亂，李敏也得倒大黴，事後，經過另外兩名嶽母提點、逐一分析；李敏終於意識到宇文述推薦自己為軍改主將之一，實非好心，所以他現在連舅舅也不叫了。</p>
宇文述歎了一口氣，向李敏苦笑道：“樹生啊！我是有心報效國家、替聖人分憂，但經過以前諸多事件，聖人多少是對我的能力產生了疑慮、不太放心我，故而讓我在府中靜思過往，加上此刻無人引薦，如之奈何？”</p>
李敏見他說得有些可憐，心中也有些同情，但一轉念間，又記起了宇文述對自己所做事，於是張了張嘴，使得千言萬語，盡數化作一聲長歎。</p>
宇文老夫人出自趙貴的家族，亦是一個深有遠見的女人，這時看到丈夫愁眉苦臉、臉色幽幽，心頭憋屈無比。</p>
就在幾人說話之時，一名女官快步進入堂中。</p>
“衛王到了？”楊麗華連忙問道，她算是看出來了，比之賣力討好自己的外人，還是喜歡忠言逆耳的嬸娘、堂弟可靠；她把公主府建在旌善坊，目的就是便於及時加強聯係。</p>
女官答道：“迴公主，是廣平公主和駙馬他們過來了。”</p>
一聽這話，楊麗華心頭微驚，她今天隻是宴請比較親近的人，可宇文述一家順著南陽公主來了，而今，廣平妹妹一家又不請自來，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旋即看了看下首的女兒，說道：“今天倒是有些巧了。”</p>
宇文娥英笑著說：“阿娘，今早喜鵲叫個不停，合著是應在這兒了呢！”</p>
楊麗華已經不是大傻子了，她聽女兒這麽一說，卻是不置可否。</p>
妹妹一家登門造訪，楊麗華自不能拒之門外，可她又走不開，忙吩咐下首的李敏：“樹生，你代我去迎一迎。”</p>
“喏！”李敏連忙應了一聲，準備出門相迎。</p>
“公主，我們父子也去迎迎亭亭廣平公主、宇文駙馬。”宇文述向宇文士及使了個眼色，父子同時起身，一起向楊麗華拱手一禮。</p>
“可！”楊麗華自無不允。</p>
不大一會兒功夫，廣平公子和丈夫宇文靜禮，領著長子宇文協、次子宇文皛（xiǎo）、三子宇文謀，在府上女官的陪侍下，與李敏、宇文述、宇文士及進入大堂。</p>
宇文靜禮是北周柱國宇文慶之子，在北周時期便娶了廣平公主，隋朝建立後，楊堅授予他駙馬都尉、儀同三司，以及安德縣公之爵，官拜熊州刺史。楊堅在開皇十年精簡機構、撤並州縣時，熊州成為豫州治下宜陽縣（小州），而宇文靜禮也便失去了官職。</p>
早些年，他的身子骨不算好，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閑賦在家、細心調養，等到身子康複、準備複出，皇帝卻換了一個人；楊廣太過忙碌，似乎把這個妹夫遺忘了。</p>
宇文靜禮心知楊集是當朝第一紅人，而兩個兒子都跟著楊集去了東北作戰，打算與楊集好生談談、尋一尋出仕的門路。</p>
此外，宇文靜禮還從深受楊廣寵愛的次子宇文皛嘴裏知道一個消息——</p>
楊廣意圖精簡中樞各大機構、裁汰碌碌無為的平庸官吏，換上有能力的官員，據宇文皛說，楊集在這次即將展開的大整改中，將有很大的話語權。</p>
此外，楊集還在昨天早朝上建議楊廣設軍機處，以五名軍機大臣協助皇帝管理天子親軍，隻對楊廣負責；楊集身負要職，自然不會入選“小小的”軍機大臣，但他身為皇帝心腹，肯定有推薦權和否決權。</p>
所有這些，都讓宇文靜禮留了心。</p>
昨天聽說樂平公主將會宴請太子一家、南陽公主一家、楊集一家，今天就不請自來了，打算借“寶地”談談。</p>
等長輩們寒暄完畢，宇文皛向楊麗華行了一禮，裝作不知的問道：“姨母，衛王舅舅會不會來？”</p>
“之前派人過府詢問了，這會兒該在路上了。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們可以一起說說話。”</p>
聽了宇文皛的詢問，又不經意的看了眼宇文述與妹婿，楊麗華心頭也有幾分了然了。</p>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宇文述、宇文靜禮不約而至，想來都是衝著楊集來的。</p>
宇文靜禮不好說什麽，廣平公主卻是沒有什麽顧慮，她向姐姐楊麗華道：“阿姐，金剛奴現在越發了不得了，聽協兒、皛兒他們說，金剛奴打仗就跟我們吃飯喝水一般，彈指之間，就滅了契丹賊；隻言片語之間，桀驁不馴的奚族便乖乖的降我大隋了。楚公已然作古，想來不久後，‘小軍神’之美稱，就會改成‘軍神’了。”</p>
楊麗華模棱兩可的說道：“也許吧！”</p>
一旁的宇文老夫人聽得有些煩躁，端起桉上茶盞，淺淺的抿一了口茶。</p>
宇文述覺得如坐針氈，心頭很不是滋味。</p>
門房管事這時入內稟告：“公主，衛王到了。”</p>
眾人停了說談，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方向：</p>
隻見楊集身穿一襲白色布衣，盡顯樸實清新之氣度，比之團章金線的親王服飾，多了幾分出塵、飄逸。沿著陽光而來，更顯示了他的雍容大量、俊美無儔，天地間的鍾靈秀氣好像讓他一人全包了。</p>
與楊集關係較近的楊麗華、廣平公主、南陽公主、宇文娥英看得雙眼一亮，心中暗暗喝彩：“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p>
挺著大肚子的柳如眉亦步亦趨的跟著丈夫，他倆身後，則是張出塵、慕容弦月，以及柳如眉的貼身婢女晨風、朝露</p>
本來，蕭穎更合適出席這種場合，可她和裴淑英帶著孩子，異常辛苦，又怕孩子來這裏哭鬧，便由尚未分娩的柳如眉陪同楊集赴宴了。</p>
一進大堂，楊麗華便起身道：“金剛奴和如眉來啦！”</p>
楊集點了點頭，與柳如眉一道，向三名同輩行禮道：“見過樂平姐、廣平姐、姐丈！”</p>
楊麗華、廣平公主看了柳如眉的肚子一眼，一起走上前來，楊麗華柔聲問道：“如眉，你也快生了吧？”</p>
“大概還要兩個月左右！”柳如眉嘴角含笑，臉上卻難以掩飾的慈愛光輝。</p>
楊麗華笑著說：“三個孩子同歲，真巧！”</p>
“確實很巧！”柳如眉臉上微微一紅，蕭穎和裴淑英當是楊集北上前幾天懷的，而她為了懷上，便來他個轉戰千裏，便晚了她們幾個月。</p>
“見過叔父、嬸娘！”</p>
“見過舅父、舅母！”</p>
晚輩們亦是紛紛上前行禮。</p>
李敏的女兒李靜訓年方七歲，那張粉嫩可愛的蘋果圓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意，她邁著小短腿上前，脆生生的行禮叫人，然後雙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著楊集：“舅姥爺，臉紅的小舅舅沒來麽？”</p>
嬰兒出生的第三天，稱之為“三朝”，在這一天舉行的禮儀，稱為“三朝禮”。有新生兒的人家這一天都要給嬰兒沐浴，並宴請賓客，接受親友慶賀，故此俗又叫“洗三禮”、“三朝酒”。</p>
楊集給孩子辦三朝時，李靜訓抱過楊昊、楊明，到了滿月酒，由於看孩子的人太多，她卻抱不了了；所以她對楊昊、楊明的印象，還停留在皮膚紅紅的階段。</p>
楊集樂了：“他倆還在睡大覺！”</p>
“好吃懶睡，像小豬一樣！”李靜訓嫌棄道。</p>
眾人哈哈大笑！</p>
宇文述待他們寒暄好，目光複雜的看向楊集，行禮道：“大王，別來無恙。”</p>
楊集微微點頭，以示還禮。</p>
出發之前，他和出類拔萃的幕僚、屬官分析過宇文述：大家一致斷定宇文述此番必有所求；而宇文述經過之前破財消災之舉，在並且擁有極大的美名，宇文述有民意在手，楊廣不但不怎麽責怪、還有心啟用，所以宇文述的複出，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p>
最後，大家認為楊集可以在皇帝麵前順水推舟的推一把，以博取皇帝好感；但私底下，不能對宇文述熱情，這樣一來，在皇帝麵前推薦宇文述時，愈發顯得他大公無私、公私分明。</p>
楊集之前也借楊昭之口，向楊廣推薦因武舉舞弊而被罷免的宇文述，成功獲得了楊廣的好感，至於宇文述，隻是一個道具而已，於是便冷漠對之。</p>
這一幕落在宇文老夫人眼中，眉心不自禁的跳動了起來，隻覺心頭堵得慌，她丈夫一生要強，向來眼高於頂，如今給楊集小兒行禮，僅僅隻是換來冷漠的點頭致意。</p>
丈夫是怎樣心思，她不知；她自己，卻是異常憤怒。</p>
宇文靜禮見宇文述落得難堪下場，想了想，便上前笑著說道：“文會（楊集字），何以來得如是之晚？”</p>
兩個宇文先後問候這一幕，落入暗自留意的楊麗華眼中，暗道一聲果然、他們果然是奔著金剛奴來的。</p>
楊集微笑道：“好教姐丈得知，州牧府將官入朝述職，順便催我迴去主持大局，小弟與他們談了一會兒，是以來得晚了一點，姐丈勿怪。”</p>
宇文靜禮哈哈一笑：“文會能力高、擔子重，理解理解！”</p>
“舅父，您要迴涼州了嗎？”宇文皛問道。</p>
楊集看了宇文皛一眼，說道：“我也不知道，一切看聖人安排！”</p>
宇文靜禮目光閃了閃，狀似無意的向兒子說道：“依我之見，你舅父一時半會之間，怕是迴不去了！”</p>
“何以見得？”宇文皛不解而問。</p>
“聖人整軍經武，重置東北戎務，昨天早朝又聽你衛王舅舅建言，設軍機處執掌天子親軍……五名軍機大臣中的一員，想來是有衛王一席吧？”</p>
宇文靜禮這刻意為之的話一出，原本小聲談笑的女卷們，都停了下來，目光都看向了楊集。</p>
楊集看著傾盡全力裝傻的宇文靜禮，澹澹的笑問道：“此話怎講？”</p>
軍改之初，楊廣趁機將關中十四營中的萬年軍、長安軍收為天子親軍，準備打造成直接向他效命的精銳，平時由兵部負責，但兵部事情也多，無法兼顧大軍，如果又將權力下放，那麽不久之後，又被別人滲透幹淨。楊集建議他成立一個由心腹親信組成軍機處；讓軍機大臣打理親軍，不過軍機大臣雖是皇帝心腹，但卻相當於皇帝的個人屬官，不僅在編製之外，而且還沒有什麽品秩。</p>
他是大隋親王、涼州牧，如果當什麽軍機大臣，那就成為楊廣的家奴、家將了，所以宇文靜禮分明就是瞪著眼睛說瞎話，不過既然他喜歡表演，自己配合一番亦是無妨。倒是要看他想玩什麽花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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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作古之後，論起對東北局勢、對軍務的了解，衛王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這一切的一切，都離不開衛王；而涼州無戰事，想來，聖人是不會放行的。”宇文靜禮分析了一番，不待楊集反駁，又真真假假的笑著說道：“在文會的設想中，軍機大臣有權向聖人舉薦兩名主管軍法的司法郎中。”</p>
“我累受皇恩、食君之祿，對律法也頗為了解，要是當上一名司法郎中，既能報效國家，也不至於受之有愧。文會若是當上軍機大臣，能否向聖人舉薦一二？”</p>
楊集暗自失笑，表麵上，司法郎中比軍機大臣更沒地位，可它卻是一個十分接近皇帝的職位，如果可以放開條件，隻怕一些刺史都願意棄職來當。</p>
宇文靜禮倒是打了一個好主意，但楊廣那個當舅兄的，焉能讓自家妹夫當個“小小的家奴”？</p>
以上這個道理，宇文靜禮不會不知，可見他重心還是希望自己舉薦他，而不是什麽軍機處。</p>
宇文述心頭也有所意動了，他冷眼旁觀，也意識到軍機處所蘊含的機遇。京兵兵變事件雖然過去將近一年時間，可很多人仍在談及此事，隻要風聲沒有完全過去，皇帝就不會讓他當大官。</p>
與其瞄準大而不得的官職，倒不如進入軍機處，時刻向皇帝顯示存在，隻要在小小的職務上“沉寂”一段，用不著多久，他肯定又能步入大隋權力高層。</p>
念及於此，宇文述腦海中的思路越來越清晰，終於意識到一味求大的愚蠢；要是他繼續嫌棄小官、浪費大量時間去苦候大官，年長日久之下，隻會讓皇帝漸漸遺忘；真要如此，他就徹底完了。</p>
“這裏實非議事之所，姐丈當慎言。”楊集沉吟片刻，向宇文靜禮說道：“軍機要務、人事任免皆是非同小可之事，聖人自有決斷，豈是我等能夠妄加猜測的？”</p>
宇文靜禮看了看一雙雙關注這邊的目光，麵色微微一變，暗道一聲慚愧，強笑道：“文會所言極是，我報國心切，一時失察，勿怪勿怪！”</p>
“舅父、姨父、宇文公、三位宇文兄；想來，太子也快到了。”李敏上前打了一個圓場，笑著說道：“不如先去前院涼亭用茶等候？”</p>
楊集自是無所謂，他向楊麗華說道：“阿姐，我們先去前院了。”</p>
“去吧！去吧！”楊麗華搖了搖頭，說道：“你們男人聚在一處，隻會談政事，無趣得緊。”</p>
送一幫男人離開院門，跟著母親送到中庭的宇文娥英，邊走迴來、邊借機輕聲問道：“阿娘，這都是怎麽迴事啊？”</p>
“他們都是求你衛王舅舅辦事的。”楊麗華抬眸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女人們，道：“你休要多言。”</p>
宇文娥英聞言了然，宇文靜禮都直言請楊集舉薦了，她若是再不懂什麽，那真就是傻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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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楊集等人在李敏的帶領下，來到前院一個雅致涼亭就座，婢女奉上香茗，行禮退走。</p>
宇文靜禮也是出自軍武之家，有著武人的直率，他淺飲一口茶，便放下了茶盞，舊話重題道：“文會覺得，我能進得軍機處嗎？”</p>
“軍機處要的就是精通兵書、能文允武的人，隻要進入其中，那麽此人便是一名軍人；平時除了治軍、整頓軍紀之外，還要與士兵一起，苦練武藝、戰術戰法。姐丈覺得自己的能力和體力，能夠勝任嗎？”見宇文靜禮跟軍機處卯上了，楊集隻好無奈直說，希望他知難而退。</p>
宇文靜禮卻是解釋道：“我等軍武世家子弟，自小就經受嚴峻教訓，在我少時，也隨父親上戰場殺敵過，我是隨時都能帶兵作戰的。至於我生病的原因，完全是舊傷發作，經過這麽多年的細心調理，早已恢複如初。”</p>
楊集又問道：“姐丈覺得以你自己今時地位，有必要從‘零’開始嗎？”</p>
宇文靜禮沉吟半晌，苦笑道：“那我總不能一直空耗國庫，卻沒有為國分憂吧？”</p>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集還能如何？</p>
“此事容我考慮考慮！”楊集說完，又為自己留下一個餘地：“聖人對軍機處官員寄予厚望，每一人就是未來的將軍、州司馬、軍府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就算朝廷官員、軍機大臣把司法郎中把心目中的人選舉薦上去，聖人也未必會錄用。”</p>
宇文靜禮聽出了言下之意，心頭大喜，以‘小舅子’受寵程度，隻好願意在皇帝麵前舉薦自己，必是十拿九穩之事，有些興奮的拱手道：“文會，那我就靜候你的佳音了。”</p>
“好的！”這些年來，宇文靜禮深居簡出，楊集也不知他的能力、人品是否值得自己舉薦，就算要舉薦，也要把他的底子查清楚，免得敗了自己的人品。</p>
不過在史上的江都宮變時，宇文協和宇文皛明明有逃跑機會、明明知道江都宮有數萬兇悍的叛軍，可他們兄弟為了救出舅父，愣是抱著萬一的想法，率領僅有的五十名親兵殺入宮中，以無限忠誠康慨赴死。</p>
宇文靜禮教出這樣的兒子，他本人的人品，想必也不會壞到哪兒去。</p>
宇文述聽到這裏，也是大為心動，他看著麵色澹澹的楊集，一時間又不知如何開口。</p>
隋朝男女之防遠不如宋朝那麽嚴苛，加上宇文述又是當了祖父的人，不需避諱女卷；更何況，他是“皇家女子基金會”最大的金主，與這些皇族女子都見過麵，所以他也和次子宇文士及、李敏坐在一旁敘話。</p>
至於宇文化及那個沒腦子的兒子，宇文述倒是沒有帶來，以免他不會說話，壞了自己的計劃，而三子宇文智及被楊集燙成了厲鬼一般，也不宜出來嚇人。</p>
“宇文公，家中一切都好吧？”楊華麗現在也有兩名女軍師了，一個叫陳月儀、一個叫元樂尚，她們和楊麗華一樣，都是宇文贇的皇後。</p>
宇文贇在世之時，異常好色，令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子不許嫁人，以便自己選入宮中玩樂，隻是女人多了，他也不好管理，於是設了五個皇後，幫他打理這裏女人。其中，楊麗華是天元皇後、朱滿月是天大皇後、尉遲熾繁是左大皇後、陳月儀是天右大皇後、天樂尚是天中大皇後，此外還有很多妃嬪，</p>
陳月儀和元樂尚同年，兩人又同時被選入後宮，受到的寵愛與禮數相同，而後又同時被冊封為皇後，感情相當好。宇文贇過世後，她們和朱滿月、尉遲熾繁以及宇文贇眾多妃嬪同時出家為尼。時至今日，宇文贇的眾多嬪妃相繼過世，隻剩下楊麗華、陳月儀與元樂尚三人。</p>
陳月儀本姓侯莫陳，出自侯莫陳家；元樂尚出自東魏皇室元氏家族。楊堅端了北周以後，娘家不聞不問，任由她們自生自滅。好在楊麗華腦子雖然不怎麽夠用，可她卻十分心善，對剩下的姐妹照顧有加，生恐她們在外麵受人欺負，成為陰謀家的功勳，便在公主府中修了一座尼姑庵，接她們來一起生活。</p>
陳月儀和元樂尚一心清修，從未過問紅塵俗事，但她們遠比楊麗華聰明，經過大起大落的大變故後，更是明白官場的殘酷，得知好姐妹慘遭惡奴欺騙、淪落到了放貨的地步後，生恐她再一次受人欺騙、被人利用，便主動擔起了楊麗華的幕後軍師之責。如今，也跟著來了洛陽。</p>
楊麗華吃了個大教訓、現在又是“基金會”的首領，身邊又有兩個人精般的軍師大幫著分析時勢、出謀劃策，多少比以前長進了一些。</p>
她知道貪婪無度的宇文述獻巨財給“基金會”，必有所求，加上女婿李敏差點被宇文述害慘，故而對宇文述深懷戒意，能不見則盡量不見。</p>
宇文述“忽然”攜家小前來公主府，隻怕不是做客那麽簡單。</p>
聽了楊麗華的客套話，宇文述連忙欠身道：“迴公主話，家中一切安好。”</p>
楊麗華看著頭發灰白、神色頹然的宇文述，不由得歎了口氣，安慰道：“去年那樁事，誰也料想不到；你時常要往開闊處想些。”</p>
“公主說得是！”宇文述點了點頭，道：“當官哪能一帆風順；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是難免之事，”</p>
楊麗華柳眉皺了一下，她說是的宇文府被屠戮一事，可不是什麽宦海官場。當然也不能怪宇文述，畢竟那件慘事，已經過了很久，哪能料到楊麗華還在問啊？</p>
李敏在一旁聽了，接話安慰道：“宇文公，您是大隋名帥，如今大隋軍改未止、邊疆不靖，而楚公又已作古，國家正值得用人之時，您再行複起，也不是什麽奢望之事。”</p>
京兵造反一事，要不是楊集及時平定叛亂，李敏也得倒大黴，事後，經過另外兩名嶽母提點、逐一分析；李敏終於意識到宇文述推薦自己為軍改主將之一，實非好心，所以他現在連舅舅也不叫了。</p>
宇文述歎了一口氣，向李敏苦笑道：“樹生啊！我是有心報效國家、替聖人分憂，但經過以前諸多事件，聖人多少是對我的能力產生了疑慮、不太放心我，故而讓我在府中靜思過往，加上此刻無人引薦，如之奈何？”</p>
李敏見他說得有些可憐，心中也有些同情，但一轉念間，又記起了宇文述對自己所做事，於是張了張嘴，使得千言萬語，盡數化作一聲長歎。</p>
宇文老夫人出自趙貴的家族，亦是一個深有遠見的女人，這時看到丈夫愁眉苦臉、臉色幽幽，心頭憋屈無比。</p>
就在幾人說話之時，一名女官快步進入堂中。</p>
“衛王到了？”楊麗華連忙問道，她算是看出來了，比之賣力討好自己的外人，還是喜歡忠言逆耳的嬸娘、堂弟可靠；她把公主府建在旌善坊，目的就是便於及時加強聯係。</p>
女官答道：“迴公主，是廣平公主和駙馬他們過來了。”</p>
一聽這話，楊麗華心頭微驚，她今天隻是宴請比較親近的人，可宇文述一家順著南陽公主來了，而今，廣平妹妹一家又不請自來，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旋即看了看下首的女兒，說道：“今天倒是有些巧了。”</p>
宇文娥英笑著說：“阿娘，今早喜鵲叫個不停，合著是應在這兒了呢！”</p>
楊麗華已經不是大傻子了，她聽女兒這麽一說，卻是不置可否。</p>
妹妹一家登門造訪，楊麗華自不能拒之門外，可她又走不開，忙吩咐下首的李敏：“樹生，你代我去迎一迎。”</p>
“喏！”李敏連忙應了一聲，準備出門相迎。</p>
“公主，我們父子也去迎迎亭亭廣平公主、宇文駙馬。”宇文述向宇文士及使了個眼色，父子同時起身，一起向楊麗華拱手一禮。</p>
“可！”楊麗華自無不允。</p>
不大一會兒功夫，廣平公子和丈夫宇文靜禮，領著長子宇文協、次子宇文皛（xiǎo）、三子宇文謀，在府上女官的陪侍下，與李敏、宇文述、宇文士及進入大堂。</p>
宇文靜禮是北周柱國宇文慶之子，在北周時期便娶了廣平公主，隋朝建立後，楊堅授予他駙馬都尉、儀同三司，以及安德縣公之爵，官拜熊州刺史。楊堅在開皇十年精簡機構、撤並州縣時，熊州成為豫州治下宜陽縣（小州），而宇文靜禮也便失去了官職。</p>
早些年，他的身子骨不算好，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閑賦在家、細心調養，等到身子康複、準備複出，皇帝卻換了一個人；楊廣太過忙碌，似乎把這個妹夫遺忘了。</p>
宇文靜禮心知楊集是當朝第一紅人，而兩個兒子都跟著楊集去了東北作戰，打算與楊集好生談談、尋一尋出仕的門路。</p>
此外，宇文靜禮還從深受楊廣寵愛的次子宇文皛嘴裏知道一個消息——</p>
楊廣意圖精簡中樞各大機構、裁汰碌碌無為的平庸官吏，換上有能力的官員，據宇文皛說，楊集在這次即將展開的大整改中，將有很大的話語權。</p>
此外，楊集還在昨天早朝上建議楊廣設軍機處，以五名軍機大臣協助皇帝管理天子親軍，隻對楊廣負責；楊集身負要職，自然不會入選“小小的”軍機大臣，但他身為皇帝心腹，肯定有推薦權和否決權。</p>
所有這些，都讓宇文靜禮留了心。</p>
昨天聽說樂平公主將會宴請太子一家、南陽公主一家、楊集一家，今天就不請自來了，打算借“寶地”談談。</p>
等長輩們寒暄完畢，宇文皛向楊麗華行了一禮，裝作不知的問道：“姨母，衛王舅舅會不會來？”</p>
“之前派人過府詢問了，這會兒該在路上了。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們可以一起說說話。”</p>
聽了宇文皛的詢問，又不經意的看了眼宇文述與妹婿，楊麗華心頭也有幾分了然了。</p>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宇文述、宇文靜禮不約而至，想來都是衝著楊集來的。</p>
宇文靜禮不好說什麽，廣平公主卻是沒有什麽顧慮，她向姐姐楊麗華道：“阿姐，金剛奴現在越發了不得了，聽協兒、皛兒他們說，金剛奴打仗就跟我們吃飯喝水一般，彈指之間，就滅了契丹賊；隻言片語之間，桀驁不馴的奚族便乖乖的降我大隋了。楚公已然作古，想來不久後，‘小軍神’之美稱，就會改成‘軍神’了。”</p>
楊麗華模棱兩可的說道：“也許吧！”</p>
一旁的宇文老夫人聽得有些煩躁，端起桉上茶盞，淺淺的抿一了口茶。</p>
宇文述覺得如坐針氈，心頭很不是滋味。</p>
門房管事這時入內稟告：“公主，衛王到了。”</p>
眾人停了說談，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方向：</p>
隻見楊集身穿一襲白色布衣，盡顯樸實清新之氣度，比之團章金線的親王服飾，多了幾分出塵、飄逸。沿著陽光而來，更顯示了他的雍容大量、俊美無儔，天地間的鍾靈秀氣好像讓他一人全包了。</p>
與楊集關係較近的楊麗華、廣平公主、南陽公主、宇文娥英看得雙眼一亮，心中暗暗喝彩：“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p>
挺著大肚子的柳如眉亦步亦趨的跟著丈夫，他倆身後，則是張出塵、慕容弦月，以及柳如眉的貼身婢女晨風、朝露</p>
本來，蕭穎更合適出席這種場合，可她和裴淑英帶著孩子，異常辛苦，又怕孩子來這裏哭鬧，便由尚未分娩的柳如眉陪同楊集赴宴了。</p>
一進大堂，楊麗華便起身道：“金剛奴和如眉來啦！”</p>
楊集點了點頭，與柳如眉一道，向三名同輩行禮道：“見過樂平姐、廣平姐、姐丈！”</p>
楊麗華、廣平公主看了柳如眉的肚子一眼，一起走上前來，楊麗華柔聲問道：“如眉，你也快生了吧？”</p>
“大概還要兩個月左右！”柳如眉嘴角含笑，臉上卻難以掩飾的慈愛光輝。</p>
楊麗華笑著說：“三個孩子同歲，真巧！”</p>
“確實很巧！”柳如眉臉上微微一紅，蕭穎和裴淑英當是楊集北上前幾天懷的，而她為了懷上，便來他個轉戰千裏，便晚了她們幾個月。</p>
“見過叔父、嬸娘！”</p>
“見過舅父、舅母！”</p>
晚輩們亦是紛紛上前行禮。</p>
李敏的女兒李靜訓年方七歲，那張粉嫩可愛的蘋果圓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意，她邁著小短腿上前，脆生生的行禮叫人，然後雙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著楊集：“舅姥爺，臉紅的小舅舅沒來麽？”</p>
嬰兒出生的第三天，稱之為“三朝”，在這一天舉行的禮儀，稱為“三朝禮”。有新生兒的人家這一天都要給嬰兒沐浴，並宴請賓客，接受親友慶賀，故此俗又叫“洗三禮”、“三朝酒”。</p>
楊集給孩子辦三朝時，李靜訓抱過楊昊、楊明，到了滿月酒，由於看孩子的人太多，她卻抱不了了；所以她對楊昊、楊明的印象，還停留在皮膚紅紅的階段。</p>
楊集樂了：“他倆還在睡大覺！”</p>
“好吃懶睡，像小豬一樣！”李靜訓嫌棄道。</p>
眾人哈哈大笑！</p>
宇文述待他們寒暄好，目光複雜的看向楊集，行禮道：“大王，別來無恙。”</p>
楊集微微點頭，以示還禮。</p>
出發之前，他和出類拔萃的幕僚、屬官分析過宇文述：大家一致斷定宇文述此番必有所求；而宇文述經過之前破財消災之舉，在並且擁有極大的美名，宇文述有民意在手，楊廣不但不怎麽責怪、還有心啟用，所以宇文述的複出，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p>
最後，大家認為楊集可以在皇帝麵前順水推舟的推一把，以博取皇帝好感；但私底下，不能對宇文述熱情，這樣一來，在皇帝麵前推薦宇文述時，愈發顯得他大公無私、公私分明。</p>
楊集之前也借楊昭之口，向楊廣推薦因武舉舞弊而被罷免的宇文述，成功獲得了楊廣的好感，至於宇文述，隻是一個道具而已，於是便冷漠對之。</p>
這一幕落在宇文老夫人眼中，眉心不自禁的跳動了起來，隻覺心頭堵得慌，她丈夫一生要強，向來眼高於頂，如今給楊集小兒行禮，僅僅隻是換來冷漠的點頭致意。</p>
丈夫是怎樣心思，她不知；她自己，卻是異常憤怒。</p>
宇文靜禮見宇文述落得難堪下場，想了想，便上前笑著說道：“文會（楊集字），何以來得如是之晚？”</p>
兩個宇文先後問候這一幕，落入暗自留意的楊麗華眼中，暗道一聲果然、他們果然是奔著金剛奴來的。</p>
楊集微笑道：“好教姐丈得知，州牧府將官入朝述職，順便催我迴去主持大局，小弟與他們談了一會兒，是以來得晚了一點，姐丈勿怪。”</p>
宇文靜禮哈哈一笑：“文會能力高、擔子重，理解理解！”</p>
“舅父，您要迴涼州了嗎？”宇文皛問道。</p>
楊集看了宇文皛一眼，說道：“我也不知道，一切看聖人安排！”</p>
宇文靜禮目光閃了閃，狀似無意的向兒子說道：“依我之見，你舅父一時半會之間，怕是迴不去了！”</p>
“何以見得？”宇文皛不解而問。</p>
“聖人整軍經武，重置東北戎務，昨天早朝又聽你衛王舅舅建言，設軍機處執掌天子親軍……五名軍機大臣中的一員，想來是有衛王一席吧？”</p>
宇文靜禮這刻意為之的話一出，原本小聲談笑的女卷們，都停了下來，目光都看向了楊集。</p>
楊集看著傾盡全力裝傻的宇文靜禮，澹澹的笑問道：“此話怎講？”</p>
軍改之初，楊廣趁機將關中十四營中的萬年軍、長安軍收為天子親軍，準備打造成直接向他效命的精銳，平時由兵部負責，但兵部事情也多，無法兼顧大軍，如果又將權力下放，那麽不久之後，又被別人滲透幹淨。楊集建議他成立一個由心腹親信組成軍機處；讓軍機大臣打理親軍，不過軍機大臣雖是皇帝心腹，但卻相當於皇帝的個人屬官，不僅在編製之外，而且還沒有什麽品秩。</p>
他是大隋親王、涼州牧，如果當什麽軍機大臣，那就成為楊廣的家奴、家將了，所以宇文靜禮分明就是瞪著眼睛說瞎話，不過既然他喜歡表演，自己配合一番亦是無妨。倒是要看他想玩什麽花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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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作古之後，論起對東北局勢、對軍務的了解，衛王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這一切的一切，都離不開衛王；而涼州無戰事，想來，聖人是不會放行的。”宇文靜禮分析了一番，不待楊集反駁，又真真假假的笑著說道：“在文會的設想中，軍機大臣有權向聖人舉薦兩名主管軍法的司法郎中。”</p>
“我累受皇恩、食君之祿，對律法也頗為了解，要是當上一名司法郎中，既能報效國家，也不至於受之有愧。文會若是當上軍機大臣，能否向聖人舉薦一二？”</p>
楊集暗自失笑，表麵上，司法郎中比軍機大臣更沒地位，可它卻是一個十分接近皇帝的職位，如果可以放開條件，隻怕一些刺史都願意棄職來當。</p>
宇文靜禮倒是打了一個好主意，但楊廣那個當舅兄的，焉能讓自家妹夫當個“小小的家奴”？</p>
以上這個道理，宇文靜禮不會不知，可見他重心還是希望自己舉薦他，而不是什麽軍機處。</p>
宇文述心頭也有所意動了，他冷眼旁觀，也意識到軍機處所蘊含的機遇。京兵兵變事件雖然過去將近一年時間，可很多人仍在談及此事，隻要風聲沒有完全過去，皇帝就不會讓他當大官。</p>
與其瞄準大而不得的官職，倒不如進入軍機處，時刻向皇帝顯示存在，隻要在小小的職務上“沉寂”一段，用不著多久，他肯定又能步入大隋權力高層。</p>
念及於此，宇文述腦海中的思路越來越清晰，終於意識到一味求大的愚蠢；要是他繼續嫌棄小官、浪費大量時間去苦候大官，年長日久之下，隻會讓皇帝漸漸遺忘；真要如此，他就徹底完了。</p>
“這裏實非議事之所，姐丈當慎言。”楊集沉吟片刻，向宇文靜禮說道：“軍機要務、人事任免皆是非同小可之事，聖人自有決斷，豈是我等能夠妄加猜測的？”</p>
宇文靜禮看了看一雙雙關注這邊的目光，麵色微微一變，暗道一聲慚愧，強笑道：“文會所言極是，我報國心切，一時失察，勿怪勿怪！”</p>
“舅父、姨父、宇文公、三位宇文兄；想來，太子也快到了。”李敏上前打了一個圓場，笑著說道：“不如先去前院涼亭用茶等候？”</p>
楊集自是無所謂，他向楊麗華說道：“阿姐，我們先去前院了。”</p>
“去吧！去吧！”楊麗華搖了搖頭，說道：“你們男人聚在一處，隻會談政事，無趣得緊。”</p>
送一幫男人離開院門，跟著母親送到中庭的宇文娥英，邊走迴來、邊借機輕聲問道：“阿娘，這都是怎麽迴事啊？”</p>
“他們都是求你衛王舅舅辦事的。”楊麗華抬眸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女人們，道：“你休要多言。”</p>
宇文娥英聞言了然，宇文靜禮都直言請楊集舉薦了，她若是再不懂什麽，那真就是傻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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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楊集等人在李敏的帶領下，來到前院一個雅致涼亭就座，婢女奉上香茗，行禮退走。</p>
宇文靜禮也是出自軍武之家，有著武人的直率，他淺飲一口茶，便放下了茶盞，舊話重題道：“文會覺得，我能進得軍機處嗎？”</p>
“軍機處要的就是精通兵書、能文允武的人，隻要進入其中，那麽此人便是一名軍人；平時除了治軍、整頓軍紀之外，還要與士兵一起，苦練武藝、戰術戰法。姐丈覺得自己的能力和體力，能夠勝任嗎？”見宇文靜禮跟軍機處卯上了，楊集隻好無奈直說，希望他知難而退。</p>
宇文靜禮卻是解釋道：“我等軍武世家子弟，自小就經受嚴峻教訓，在我少時，也隨父親上戰場殺敵過，我是隨時都能帶兵作戰的。至於我生病的原因，完全是舊傷發作，經過這麽多年的細心調理，早已恢複如初。”</p>
楊集又問道：“姐丈覺得以你自己今時地位，有必要從‘零’開始嗎？”</p>
宇文靜禮沉吟半晌，苦笑道：“那我總不能一直空耗國庫，卻沒有為國分憂吧？”</p>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集還能如何？</p>
“此事容我考慮考慮！”楊集說完，又為自己留下一個餘地：“聖人對軍機處官員寄予厚望，每一人就是未來的將軍、州司馬、軍府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就算朝廷官員、軍機大臣把司法郎中把心目中的人選舉薦上去，聖人也未必會錄用。”</p>
宇文靜禮聽出了言下之意，心頭大喜，以‘小舅子’受寵程度，隻好願意在皇帝麵前舉薦自己，必是十拿九穩之事，有些興奮的拱手道：“文會，那我就靜候你的佳音了。”</p>
“好的！”這些年來，宇文靜禮深居簡出，楊集也不知他的能力、人品是否值得自己舉薦，就算要舉薦，也要把他的底子查清楚，免得敗了自己的人品。</p>
不過在史上的江都宮變時，宇文協和宇文皛明明有逃跑機會、明明知道江都宮有數萬兇悍的叛軍，可他們兄弟為了救出舅父，愣是抱著萬一的想法，率領僅有的五十名親兵殺入宮中，以無限忠誠康慨赴死。</p>
宇文靜禮教出這樣的兒子，他本人的人品，想必也不會壞到哪兒去。</p>
宇文述聽到這裏，也是大為心動，他看著麵色澹澹的楊集，一時間又不知如何開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