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時正,身著紫袍,腰束金玉帶的齊王默默的在書房之中,觀看一副掛在牆上的輿圖,輿圖上赫然標注著並州、幽州北部的兵力部署。</p>


    他身材挺拔、英俊瀟灑,長得儼如玉樹臨風一般;但是在品德方麵,楊暕根本沒有資格和楊昭比。因為他惹到楊集之故,使楊廣知道這個兒子是怎麽迴事,第一次因為楊暕縱容手下搶楊集的馬,楊廣親自毒打了他一頓,狠狠的清洗理了他那些為非作歹的民屬官;第二次是楊暕讓手下幫他獵豔,獵到了秦瓊堂兄弟的妻子,之後又因為楊集插手,再次暴露在楊廣眼前,楊廣又打了一頓、又清洗了齊王府一遍。</p>


    楊暕吃過兩次大虧,也懂得收斂了,不過他當儲君之心,並沒有因為軟禁死去,隻因上一輩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的大伯楊勇當了二十年的太子,結果還不是被祖父給廢了?</p>


    父親等得起,他楊暕為何不能等?</p>


    楊暕私德不成,可他才情幹略相當不錯,哪裏需要迂腐古板的李綱來教?但李綱忠於職守,風雨無阻、每課不拉,逼得楊暕不得不加以忍受,事後就罵娘;後來謀主喬令則建議楊暕對李綱恭敬一些、順從一些,利用李綱把他的“改變”傳達給楊廣,一點點扭轉形象。</p>


    有李綱的不斷背書,楊廣果真父懷大慰,除了不許楊暕出府以外,別的已經跟往常無異,幕僚屬官一個不缺,甚至還準許他自行募集、征辟。</p>


    這倒不是楊廣偏愛於他,而是開府權乃是從亂世延續下來的特色,目的是鍛煉皇族子弟理政、協政、統兵能力,使他們在國家需要之時,擁有茂守一方、鼎定乾坤的能力,不至於發出“何不食肉糜”的駭人之言。</p>


    就在這時,一名婢女入內稟告:“大王,喬長史來了。”</p>


    楊暕抬起頭,銳利的眸子帶著幾分陰鷙之色,沉聲說道:“讓他進來。”</p>


    不大一會兒,謀主喬令則快步入內,抱拳道:“見過大王。”</p>


    楊暕凝視著喬令則,問道:“怎麽說?”</p>


    喬令則說道:“大王,長公主昨晚拜訪了衛王,在衛王府盤桓了半宿。”</p>


    楊暕抬步行走,邊走邊問道:“可知說了什麽?”</p>


    喬令則答道:“屬下的人沒有打入公主府,不知細情,但今早兒,屬下發現另外幾名公主,一同去了長公主府。”</p>


    楊暕沉吟片刻,喃喃道:“姑母素來與衛王府不和,怎麽就逗留了大半宿呢?莫非是為了李敏的仕途?”</p>


    思忖半晌,不得要領,擺了擺手,道:“繼續派人盯著,然後著人喚幾位先生和將軍們前來。”</p>


    楊暕知道助力的重要性,既然還有奪嫡之心,自然會培植自己的勢力,除了齊王係,還努力發展外圍勢力、努力拉攏朝臣,。</p>


    至於四名姑姑同樣在他的討好之列,因為她們除了是皇族嫡係女,她們所嫁之人皆有強大的後台,比如蘭陵公主所嫁的蕭瑒是蕭氏子弟、襄國公主所嫁的李長雅是趙郡李氏旁支、廣平公主所嫁的宇文靜禮是宇文弼的族侄。而樂平公主楊麗華雖然沒有夫家了,可她和楊廣的感情深厚,她也是楊廣在父母去世後最敬重的人。</p>


    這些姑姑,就算拉攏不過來,但她們如果對楊暕心懷好感,就是一筆無形卻龐大的政治力量。</p>


    “大王,元韋氏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這時,門外有一名婢女稟報。</p>


    “哦?”楊暕眼睛放光,褲襠很快就頂起了一個包。</p>


    元韋氏是他姨姐、韋衝庶女,前年嫁給元敏,當了元敏的續弦之妻。此女長得國色天色、千嬌百媚,正是楊暕喜歡那一款,並且勾引上手了。</p>


    喬令則看得一頭黑線,移開目光,輕咳幾聲,語重心長的說道:“大王,元韋氏畢竟是元壽長媳,別做得太過了。”</p>


    楊暕澹澹的掃了喬令則一眼,悵然道:“你以為我想啊?我這不是為了拉攏關隴元氏、元壽嗎?為了我們的大業,我連美色、身體都用上了,你以為我容易嗎?我都這樣了,你們還有什麽理由不努力?”</p>


    “……”喬令則無言以對。</p>


    哪有你這麽拉攏人的?</p>


    元氏若是知曉,不跟你反目成仇就不錯了,哪能為你賣命?</p>


    便在此時,裴該、皇甫諶、陳智偉、劉霸道、劉武周、張金稱、梁師都走了進來,行禮道:“參見大王。”</p>


    “坐吧!”楊暕見狀,也隻好按下蠢蠢欲動的情緒,坐了下來,向眾人說道:“早朝之時,朝廷頒布了軍改的命令,楊素和兵部接下來,要對七十萬京兵大動幹戈。”</p>


    注視著眾人,楊暕繼續說道:“漢王造反之初,朝廷連十萬士兵都湊不出來,可見吃空額、喝兵血,已經是京城十四營的常態。這一查下去,必然要有很多人倒黴。”</p>


    喬令則默然了下,道:“有道是法不責眾,兵部不會不知這個理兒,兵部會大動幹戈嗎?”</p>


    </p>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我們的機會。”楊暕看了看下首劉霸道、劉武周、張金稱、梁師都,說道:“就算朝廷不會徹查到底,可也會出現大量空額,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把你們四人推薦上去。”</p>


    “謝大王!”劉霸道、劉武周、張金稱、梁師都聞言大喜,他們投靠楊暕,本來想謀個晉階之資,但一兩年時間過去了,他們幹的盡是惡奴之事,再加上楊暕為了逃避罪責,把跟隨多年的庫狄仲錡活生生打死,他們心寒之極,不止一次想要離開。如今聽了楊暕的話,都感到好日子將要來臨。</p>


    楊暕沉聲道:“阿耶對此事十分重視,不僅讓兵部和十二衛大將軍聯手來清查,而且還由楊素全權負責,此外,我那衛王叔也有可能參與進來,畢竟他還有一個右衛上將軍的職務,所以這一次,極有可能從嚴清查、從嚴用人。我可以推薦你們,但能不能得到好職務,還得看你們的本事。你們先下去養精蓄銳,最近不要亂動了。”</p>


    “喏!”四將行了一禮,喜氣洋洋的起身離去。</p>


    待四將離開,楊暕目光一時失神,眼前似浮現起他姨姐窈窕倩影,隻覺心緒不寧,麵色頓了頓,連忙將之腦海裏驅散開來,提著掌中筆,卻在宣紙上一筆一畫,寫出“楊集”兩個字。</p>


    楊暕寫完,卻又拿起一旁紅筆,準備在“楊集”兩字打個叉,落筆之前卻又停頓下來,又放下筆。</p>


    對於這個堂叔,楊暕心情複雜,既惱他壞了自己兩次好事,害自己遭到父親責罰,但又欣賞他的能力、羨慕他為所欲為的瀟灑,更希望他能站在自己這一邊。如果楊集站在他這一邊,等同於父親有了楊素,此外,還有可能幫他拉到楊智積、楊綸、楊靜、蕭氏、裴氏、獨孤兄弟……</p>


    他朝著喬令則說道:“衛王深得阿耶信任,又擔任涼州牧這等要害之位;得想法子籠絡才是。”</p>


    喬令則麵上現出思索之色,捊須道:“籠絡衛王?”</p>


    “不錯!”楊暕點頭道:“衛王是我大隋名頭最盛、聖卷最隆的後起之秀,便是楊素這等驕傲的人都讚不絕口。從他取得的戰績來看,衛王日後便是今日的楊素;他入朝為相是遲早的事兒,諸位先生以為能籠絡否?”</p>


    喬令則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衛王是聖人的人,怎能籠絡?”</p>


    楊暕聞言愕然,緊接著又說道:“喬滿朝文武,有哪一個不是阿耶的人?”</p>


    “大王,卑職一直留意衛王,也向裴兄、陳兄、皇甫兄探討過。”喬令則說道:“衛王心性剛強、寧折不彎,但卻因此得聖人青睞有加,他是聖人心腹重臣、榮辱皆出於聖人,再加上聖人正值有年之年,他不可能參與到大王和太子的紛爭之中。大王貿然籠絡,隻怕弄巧成拙。”</p>


    楊暕聞言,默然看向裴該</p>


    裴該拱手道:“大王,喬先生所言在理。大王不好出麵籠絡,但可暗中推波助瀾,對付宇文述。衛王斷人財路、殘其子,宇文述一旦站穩腳跟,勢必展開報複。”</p>


    “既是如此,那衛王這邊先就算了,隻是他是否成為我等阻礙?”一提宇文述,楊暕麵上露出了幾分古怪笑意,宇文述應該是他近來前最大的收獲了,同時也是楊集推向自己的人。</p>


    以前宇文述固然偏向他楊暕,在儲君之位未定之時,也努力為他說話,可是塵埃落定以後,便沉默了下去,然而武舉舞弊桉發生以後,宇文述徹底向自己靠攏,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意外的大收獲。</p>


    “現在肯定不會,但以後就不好說了!”喬令則皺了皺眉眉,向楊暕拱手一禮,沉聲說道:“大王,聖人春秋鼎盛,有些事萬萬不能操之過急,小不忍則亂大謀啊!”</p>


    “大王,喬先生所言不錯!”皇甫堪也看出楊暕最近因為聖人撤走監督人員而“躁進”,在女色方麵甚至變本加利,連忙站了起來,出言規勸道:“聖人二十年都等得起,大王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卑職建議大王靜下心來,營造出一個賢王美名。”</p>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是你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楊暕深吸一口氣,語氣中的憂切難以掩飾:“你們讓我臥薪嚐膽、韜光養晦,沒問題。可是太子,他不是前太子啊?他生性謙和謹重、精通文武,人人稱讚。”</p>


    兄長楊昭雖然長得有失雅觀,可他就像是一個苦行僧一般,各方麵都讓人無法挑剔,他若一直韜光養晦,楊昭的地位會越來越穩,而他的存在,會越來越低。</p>


    喬令則想了想,說道:“大王不必過於憂慮,聖人在立儲之前,一度猶豫過,權衡再三,才立太子為大隋儲君;可見聖人心中並無長幼之分。”</p>


    楊暕皺眉道:“但文武百官不是這麽想。”</p>


    “大王,能否入主東宮,關要還是聖心,其他人的意見隻能作為參考。大王此時最好還是默默蓄勢,等聖人的禁足令解除,可多往宮裏走動走動,以全孝道。”皇甫諶輕聲說道。</p>


    楊暕點了點頭,道:“此事可以,隻要會不會太刻意了?”</p>


    皇甫堪有些無奈地看向楊暕,去探望自己的父母,是盡孝心,誰管他刻意不刻意?誰敢說他是刻意?</p>


    “大王所言不無道理,太刻意的話,反而落了下乘。”旁邊的陳智偉沉吟了下,說道:“大王如今無法出門,可以讓王妃代為盡孝,平常多去皇後那裏走動走動,皇後必是十分欣然。王妃去得勤了,大王日後去了,旁人也沒什麽好說的,更無刻意之說。”</p>


    楊暕眼前一亮,說道:“陳先生此策可行。”</p>


    陳智偉繼續建議:“遷都在即,這段時間也是大王必須要爭取的,若是可以的話,卑職建議王妃即刻入宮。”</p>


    喬令則深深看了陳智偉一眼,暗忖道:這混蛋一定知道元韋氏到了,這才故意支走王妃,好讓大王和元韋氏盡情放縱。</p>


    楊暕心下一動,眉開眼笑的說道:“有道理、有道理。”</p>


    喬令則見到楊暕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暗自歎息不已。</p>


    紙是包不住火的,此事若為元氏察覺,那還得了哇?</p>


    看著撫須自娛陳智偉,喬令則心緒煩悶,暗忖道“大王身邊盡是這種媚上的讒‘臣’,何以成就大事?得想法子將這些人弄走。是了,李綱就是最好的利刃。”</p>


    。。。。。。。。。。。。</p>


    同一時間,被楊廣抓了壯丁的楊集走向尚書省兵部官邸走去。</p>


    尚書省官邸離著宮城不遠,就在在廣陽門長街東邊,六部官邸以廣陽門長街為基準,地位最高吏部在街邊,往東是排在其次的民部,接著是禮部,而兵部排在第四,之後是刑部、工部。</p>


    楊集來到兵部時,已是己時正,在一名小吏的引領下,進入兵部官邸大廳。</p>


    剛剛來到廊簷之下,聽到一陣爭吵,從大廳內遙遙傳來。</p>


    楊集目光一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裏麵除了兵部尚書蕭瑒、兵部侍郎段文振、太子楊昭、尚書令楊素、安德王楊雄,還有很多軍方大老。其中有左領軍大將軍史萬歲、左衛大將軍張瑾、右衛大將軍宇文述、左翊衛大將軍元壽、右武衛大將軍李景、右翊衛大將軍於仲文、左驍衛大將軍韓僧壽(韓擒虎之弟)、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p>


    大將軍之下,是左武侯將軍吐萬緒、右驍衛將軍長孫成、左驍衛將軍荊元恆、右屯衛將軍辛世雄、左武衛將軍崔弘升、右武衛將軍趙孝才……</p>


    將星雲集、星光璀璨。</p>


    於大隋王朝而言,從來就不缺少驍勇善戰之帥將。甚至可以說,大隋立國時間雖然不長,但卻名帥、名將輩出,除了耳熟能詳的楊素、虞慶則、韓擒虎、賀若弼等人,還有很多勇猛無比的大將。比如二千戰十萬的達奚長儒、威鎮邊塞的賀婁子幹和陰壽、智勇雙全的李充和劉方……</p>


    造成這種名將輩出的結果也不複雜,首先是大隋建國以前南北混戰、兵戈不休,隋的前身是西魏北周,那都是戰爭不斷的時代。除了要跟南朝、東魏北齊打,還要跟北方異族打,三方夾攻之下,處於中間部位的西魏北周、隋初,尤重軍事。</p>


    那些從戰爭中走出來的名將,不僅自己在打,而且苦心孤詣的培養下一代;使他們的子子孫孫、男男女女打小就習練騎射,女的看家,男的年紀輕輕跟著長輩就上戰陣曆練,這麽打了幾十年下來,隻要不死,總能從中找出一些百戰名將來。</p>


    大廳內這些名將,沒有一人是天生,基本上都是打小練起,然後在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名將。如史萬歲,他是將門子弟,十五歲就隨父親史靜打了北邙山之戰,並在戰場中起到了事關重要的作用,然後打了無數仗,當他積攢無數經驗後,到了去瓜州任職之時,經常深入突厥、掠奪羊馬,突厥無論多少人,都不敢抵擋他,讓突厥人不敢南下牧馬。</p>


    其餘人等,也差不多是這樣;即便是楊素也不例外,楊素小時候窮困失意,但是辯論之時,族人都認為他是誇誇其談的趙括,隻有他的堂叔祖、魏朝的尚書仆射楊寬慧眼識英雄,後來年紀輕輕便隨北周戰神宇文憲多次作戰,每次都立下戰功,因此得到宇文憲器重,並且手把手教他、帶他。</p>


    可以說,大廳之內的這幫名帥、名將除了天賦過人之外,最重要的是運氣好,比其他死去的天才命硬,於是便在一場場血戰中熬成了名帥、名將。</p>


    當然了,他們牛,但楊堅更牛。故而,楊堅能夠把這些驍將全部駕馭幹淨,使讓他們服服帖帖的為自己賣命。</p>


    當楊集走到大門口,裏麵的光線稍稍一暗,爭吵之聲卡然而止,一雙雙銳利目光瞬間就向楊集看來。</p>


    刹那之間,楊集頓時毛骨悚然,如若被一群猛獸盯上了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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