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芳奉楊泰之命,給柳絮送來了晁田、沉法興、陸炎投降的好消息,但是玄武幫的議事堂內魚龍混雜,柳絮自然不會當眾說出此事。


    她交待了鮮於芳幾句,轉而看著那名說話的魁梧老者,經過王念祖剛才介紹,她知道此人名叫何銘, 乃是渭水堂的堂主。她說道:“經過何堂主的介紹,我明白了大家的顧慮:主要是大幫派已經把好的生意都瓜分了,他們不允許再有大幫會來分,隻要某個幫派令他們感到威脅,就會聯手打壓,甚至會武力滅幫。”


    “而你們無力抵禦, 想聯手,但又怕聯手之後,遭到幾大幫會的血洗, 所以為了幫內上下著想,隻能韜光養晦。是不是這樣?”


    “柳娘子客氣了,你所謂的韜光養晦,實則是苟且偷生。”何銘的渭水堂曾經也輝煌過,可是在渭水盟蒸蒸日上之時,他仗著一身過人武藝和桀驁不馴的性格、以及強硬的後台,不買第一、第二、第三漕幫的賬,半個月之間,渭水堂的九成船隻就消失在滾滾的黃河水底。


    之後飽受三大幫會來自各方麵的打壓,自他的後台被搞下去之後,便迅速衰敗了下去。


    實際上何銘是一個頗有遠見的人,他和王念祖不僅是兒女親家,曾經也想過聯合霸上中小幫派, 與大幫會抗衡, 然而大家全都怕了,隻好撿著大幫派不屑去做的散活來做,勉強維護幫中上下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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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天晚上已經和親家公碰過頭了,不僅“了解”柳絮的來曆,也讚成親家公投靠“蘇家”,他之所以故作懵懂不解,實則就是在王念祖不便說話的情況下,出來當托兒。


    “諸位都是前輩豪傑,每個人都是世之豪傑,如果單憑實力和才智說話,大家未必拚不過那些大幫會,之所以成為這也顧慮、那也顧慮的小幫會,實則是沒有強大的漕口。”柳絮很會說話,給足了十三名首領的麵子,她接著說道:“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我家主人不僅想要以玄武幫不基,打造出一支縱橫五湖四海的船隻,而且還是一個足以媲美議事堂九相的人物,除此之外,他還把一些權貴也拉了進來,這些權貴也投錢打造這個船隊, 所以漕口、後台方麵,大家一點都不用擔心。”


    此言一出,滿堂嘩啦, 不要說王滔、何烈等玄武幫核心子弟驚喜欲狂,就是這些小幫派首領也是驚喜交集。他們從負責邀請自己的玄武幫嫡係子弟那裏知道:玄武幫有貴人相助,這個貴人貴不可言,於是這些不甘平庸、不甘受人欺壓的的首領都來了。


    若是這名貴人真有那麽大的能量,可保他們沒有後顧無憂,即便是並入玄武幫又有何妨?


    此時聽柳絮說她的主人足以媲美議事堂九相,眾人無不震驚。


    便在此時,一名雄姿英發的少年從後堂走了出來,他向眾人拱了拱手,微笑道:“諸位首領,我叫楊恭道,是玄武幫剛剛上任的副幫主,日後主管漕口這一塊。大家對我楊恭道十分陌生,但家父安德王,想必大家應該聽說過。”


    宛如一生霹靂,在眾人耳邊炸響。


    何銘雖然知道相中玄武幫的人是蘇威家族,可安德王之子楊恭道的到來,仍然令他大受震撼。


    有新勢力向玄武幫注入資金之事,何銘等人是知道了的。他們最關心的就是玄武幫的漕口是誰。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漕口,哪怕擁有幾千條上萬條船都沒有用。


    因為從揚州一路過來,將會有一道道關卡、一個個碼頭、一層層盤剝,如果你沒有一個強硬後台,你的船越多人越眾、代表你的油水越多,被層層盤剝自然也就越厲害了,等你千辛萬苦的把船隊帶迴大興,必將是勞心費神的白忙一場,根本無法維持龐大的開銷。


    最後不用其它幫派打壓,自己就垮了。


    但是此時一聽這名青年自稱是安德王之子,眾人便料到玄武幫的崛起,指日可待。


    大家的的確確不知楊恭道,可是安德王楊雄,卻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字號。


    先帝主政之時,安德王楊雄顯貴受寵,冠絕一時,他與高熲、虞慶則、蘇威並稱“四貴”,如今不僅是議事堂九相之一,而且還是太子太傅。他的兒子,現在竟然當上了玄武幫的副幫主,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等到大廳漸漸安靜,楊恭道繼續說道:“和柳娘子的主人相比,我楊恭道什麽都不是,甚至家父在他麵前,也沒有資格倚老賣老。日後玄武幫有我們兩家為後盾,所以漕口這一塊,大家一點都不用擔心。”


    擔心?


    玄武幫有這種大人物當漕口,即便日後要擔心,那也是玄武幫的敵人、對手。


    “請問楊公子,日後你一直擔任副幫主嗎?”一名首領起身問道。


    楊恭道思忖半晌,很是坦率的說道:“玄武幫副幫主是長輩讓我來當的,於我而言,這是一場修行,同時也是長輩對我的考驗。就算我想一直當下去,長輩們也不允許。不過我認為這個主管漕口的副幫主由誰來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的背後是誰。就算我的長輩現在把我換成家中任何一人,其他幫會的後台也不敢刁難玄武幫,諸位以為然否?”


    眾人默然點頭!


    道理的確是這樣!


    楊恭道這個人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後的力量。


    “不過我雖年少,可肚子裏也有幾兩墨水,在任期間,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做好玄武幫副幫主,否則的話,不用你們責怪,柳娘子的主人也會讓我生死兩難。”


    楊恭道是楊雄庶子,排行老六,與楊師道同一年出生。兄弟倆年紀相當、誌趣相投,往來信件十分頻繁,所以他不僅知道父親支持楊集收拾和折騰楊師道,而且知道楊師道被楊集收拾得極為淒慘。若他當不好這個副幫主,父親絕對把他扔去涼州鍛煉。而楊集這個比他還小了幾年的叔父,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收拾他、折騰他。


    他向眾人團團一揖,接著又說道:“我這裏有兩個消息要說,一是裁彎取直的運河即開通,從揚州到洛陽的很多好碼頭,都是我們的;二是我們已經到了揚州船行關中負責人,向他下了百條萬石大船的訂單,這些船隻,將會在明年年底建成,到時候,玄武幫兄弟隻管趕到揚州接收船隻,就能就地裝糧、沿著運河北上了。”


    柳絮心知楊恭道是“臨危”上任,對霸上漕幫了解不多,便接過話題,說道:“另外還有件事要說明一下。現在各個漕幫之中,除了幫主、副盟主、長老等高層之外,以下的人隻要老邁、或後繼無人,都將被殘酷淘汰,至於他們是否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幫中盡皆不管。我不是說大家不想管,而是我知道大家有心無力。我想,這也是大家比較擔心的一點。”


    “在這裏,我可以告訴大家,大家完全不用擔心這些。一旦新的玄武幫成立,我家主人將會把一些農莊劃出來,然後把這裏的田地按戶、按勞力租賃給漕丁家族,平時由他的父母妻兒耕種,春秋兩季隻需按朝廷賦稅交糧即可,剩下的糧食盡歸他們所有。這等於是一家老少都有事做、有收入,就算漕丁這邊一年沒有什麽收益,也不用擔心家小沒飯吃。”


    “而漕丁,沒有了後顧之憂,自然就能輕裝上陣,用心去經營船隊。”


    一時間,堂下眾人議論紛紛。


    霸上漕幫裏的漕丁多數是前來京畿尋找機會的‘流動人口’、‘外來人口’、‘流民’,年長日久之下,這些人都已經成家了。而家庭的存在,使他們必須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來供養,可是自己又沒有什麽文化、門路,所以隻有從事最繁重、最辛苦的行業。


    此外,漕運是一門吃青春飯、苦力飯的行業,所有漕丁、船工必須由年輕力壯的人來擔任,一旦某個人老了、不中用了,便去麵臨失業的危險,而失業,則意味著一家人失去了生活的來源。所以漕丁年輕時,都在用命賺錢存錢,等孩子上了年紀,則被他們帶上船去學習,然後一代接著一代的幹下去。


    張仲堅當初為了得到一塊好地,不惜幫助賀若弼刺殺楊集這個親王,目的便是希望把自己的嫡係紮根關中,隻要讓他們在關中有個家,他們便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幫自己做事。


    如果這個少女的主人,願意收漕丁家小為佃農、傭人,使他們穩定下來,漕丁定然誓死相隨。哪怕不用武力脅迫,也能挖走很多船上老手。


    “尊上真是好大的手筆啊!”何銘向柳絮拱手一禮,歎服道。


    “我們做事,向來就是這樣!”柳絮微笑道。


    王念祖見楊恭道、柳絮都不說話了,心知該自己出場了,他向眾首領說道:“諸位兄弟,我們是為了生計才幹這一行的,可是我們在江河沿海行船弄舟,動輒便有舟傾船毀、人貨兩失之事。而逢關過境之時,各處碼頭又對我們多方刁難、敲詐勒索,我們為了活下去、為了全家老少吃上一口飽飯,於是才有結幫立派的事情。”


    “我們結幫立派,從來不是想要為非作歹、欺壓良善,是希望大夥抱團取暖,這樣才能與江河之險鬥、跟貪官汙吏鬥、跟地方豪強鬥、跟地痞流氓鬥。可是時至今日,霸上幫派爾虞我詐、互相拆台,大魚吃水魚之事時有發生。”


    說完了開場白,王念祖迴歸了正題:“諸位都是不甘受到大幫派欺淩的人,同時也是與我誌同道合的人,所以我特意將諸位請來商議合並之事。副幫主和柳娘子剛剛所說的話,大家也聽到了,但不知諸位是怎麽考慮的?”


    “我們苦苦的熬了大半輩子,才勉強拚湊出幾條破船,如果能有一棵大樹乘涼,我們自然求之不得!”一名大漢說道:“現在玄武幫有這麽好的條件,我沒有理由拒之門外。”


    “我也沒有理由拒絕。”眾人紛紛表態。


    在座的十三名首領,沒有一個是傻子,否則他們也吃不下這口刀刃飯了,他們心知玄武幫崛起在即,此時加入的話,那便是新玄武幫的元老,日後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若是不加入,單是柳絮之主安置漕丁家小這一項,便能把小幫派的老船工、漕丁挖得一幹二淨。


    王祖念點頭道:“諸位兄弟既然加入了玄武幫,原來的旗號自然不能再要了,你們從此以後就是玄武幫的十三大管事。目前仍舊負責原有的人馬和船隻。”


    “我們當務之急是整合內部,核實清楚家底之後,再吸納新漕丁、培訓新漕丁,所以諸位迴去之後,先做兩件事:一是把漕丁家小都統計好,以便日後統一安置;二是把上了年紀、已經無法跑船的老兄弟集中起來,日後由他們向新漕丁傳授操船技巧、化險經驗、各條大河的常年氣候狀況。”


    王念祖又說道:“幹咱們這行的,常年輾轉於各地大江大河,難免遇到一些土匪水盜,若是自身沒有一把子力氣,就得受人欺負壓榨,所以一幫之中漕拳斷不可缺。如今我們眾家合一,我準備將漕拳集中起來,出船之時,統一安排。”


    漕拳就是船隊護衛、打手,曆來是各個幫會的重中之重,王念祖此舉,等於是將大家的“軍權”給奪了,不過眾人的專業漕拳並不多,並不反對什麽,隻是由誰來統一管理漕拳,卻是大家比較在意之事。


    一名首領拱手道:“幫主,但不知誰來當漕拳掌舵?”


    “吳超!”


    隨著王念祖一聲大喝,一名中年漢子從柳絮身後大步走了出來,王念祖點了點頭,向眾人介紹道:“吳超乃是南陳名將吳明徹之侄,不僅當過南陳的忠毅將軍、散騎常侍、桂州刺史,而且其叔主導的大小戰役他都參與了,乃是一名身經百戰、精通水陸戰鬥的大將。從今往後就是我玄武幫第一副幫主,漕拳掌舵人!”


    吳明徹乃是南陳第一名將,他攻北齊、討西梁、平內亂,奠定了名將的地位。573年,陳宣帝決定北伐時,尚書左仆射徐陵力薦吳明徹為北伐主帥,之後吳明徹領兵十餘萬大軍北伐,一路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擊破了北齊軍隊數十萬,一舉占領了淮河地區。


    當陳宣帝聽聞北周攻滅北齊之時,意圖乘機爭奪淮北地區,於是詔令吳明徹借機北伐,殺得北周名將、徐州總管梁士彥節節敗退,堅守徐州城不敢出戰。宇文邕派王軌率軍馳援梁士彥,並且陰謀陽謀一起上,吳明徹苦於生了重病,難以作戰,為王軌所俘,北周對他以禮相待,封吳明徹為懷德郡公,拜大將軍。但不久後,吳明徹憂憤成疾、病死於長安(漢長安)。


    吳超也是在那時當了周軍的俘虜,但由於世態變遷,他這個將門子弟早已變得和普通人無異了,再加上他不懂經營之道,日子過得比普通人還要難,最後淪為衛王府農莊中的一個佃戶,直到被大總管公孫桓發現,這才慢慢爬了上來。


    所謂落架鳳凰不如雞,不外如是。


    事實上,王念祖知道吳超的來曆之時,也嚇了一大跳。


    他想不到一對老冤家的後人竟然都落魄至此,而且還成了上下層次第,讓他心中滋味難以言喻。此時這麽向眾人介紹,自然不是為了羞辱吳超,而是增加說服力,讓大家知道吳超有這個能力和資格。


    況且作為獲勝方的王軌之孫,現在都混成了這個鬼樣子,他又有什麽資格去羞辱別人?


    吳超上前向王念祖拱手道:“吳超見過幫主。”


    眾人看向柳絮的目光更加敬畏,她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麽神仙呐,竟然連吳超這種人也收為家丁了。


    。。。。。。


    就在玄武幫氣氛熱烈,興高采烈的商議合並之時,江南盟那邊卻出現內訌的兆頭。


    自從晃田在年初被迫交權之後,江南盟的漕拳大權便落入了張仲堅族弟張照之手,但是晁田的勢力根深蒂固,實非張照短時間內可以消化的。


    如今飽受指責另外幾名副盟主指責的對象,便是平平無奇的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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