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茂夫昨晚見到了這個世界的神明。


    或者說, 是世界意識的投影。


    ————


    影山茂夫走在前去除靈的路上,齊木家附近一帶的靈已經被他送走的差不多了。隻偶爾會有一些在這落腳的幽靈, 影山茂夫要是遇到了, 也同樣會讓它們成佛離開。


    不過更多時候, 是他前往其他地方,超度那些地方更加泛濫但不成災幽靈們。


    這些天來,影山茂夫已經有了些心得,幽靈有喜歡空曠室外的、有喜歡花間草坪的、也有喜歡人多熱鬧的。


    這些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偏好, 卻能讓影山茂夫找到合適的時機為他們超度。


    ——就比如現在


    正是周末晚上逛街的好時候,商場裏的人熙熙攘攘, 但比他們更加擁擠的是靈疊著靈的幽靈。


    影山茂夫站在商場門口, 沉默的看了眼人群來往的商場上空,不單有和人類一樣行走的幽靈, 也有在人類身高達不到的地方飛著的幽靈, 饒有興趣的看著商場裏閃亮的燈光, 時不時還要被櫥窗裏的東西吸引, 趴在地上就能看半天。


    實在是, 群魔亂舞。


    影山茂夫差不多已經習慣這種景象了,他的靈能力在這個世界出奇的好用。


    和他自己世界的靈不同, 這個世界的靈大多穿著正常人的衣服,而不是幽靈專屬的白袍頭帶白三角, 所以鳥束零太才會在小時候經常搞混幽靈和人類。


    而影山茂夫卻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煩惱。或許是因為他喜歡人類而非幽靈,又或者是他的靈能力本就能讓他分辨出靈和人類的區別。


    總之即使靈體和人類看起來沒有什麽分別,影山茂夫還是能準確除靈, 而不會讓路過的人對著麵前的小孩感到莫名其妙。


    “小女孩,謝謝你啊。”一個中年人模樣的靈,在發著白金相間的光中向他道謝。


    影山茂夫抿了抿嘴,這些靈和他世界的靈確實不一樣。


    鳥束零太說,這是因為幽靈死去後就沒有了生前的記憶,是空白的紙,但卻心思淳樸。


    真好啊。


    不過是失去了生前的記憶,人類的靈居然就能比人類更加潔白。


    影山茂夫恍惚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對,但這個世界的靈就像人類一樣值得他喜歡。


    送走商場裏的大部分幽靈,影山茂夫走出了商場,被外頭的冷風吹得有些顫抖。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晚上來逛商場的人比較多,所以愛湊熱鬧的靈也大多這個時間來。


    而且他是走路來到隔壁鎮的,不自覺就晚了點。


    隔壁鎮和齊木家的住宅區有點距離,影山茂夫走在冬夜的冷風裏,不禁裹緊了自己的外套。


    值得一提的是,這件外套是齊木楠雄幫他挑的,不僅保暖還十分符合正常審美,雖然影山茂夫本人沒什麽感覺。


    衣服對他來說隻是為了和大家一樣,即使讓他冬夜隻穿一條胖次走在雪地裏,事實上他也有辦法讓自己暖和起來。


    隻不過,因為普通人都會在冬夜裏因為寒冷而裹緊衣服,所以他也不用發熱能力,而是讓自己和普通人一樣感受寒冷。


    這比一些大道理更能讓他能理解,自己也是個普通人。


    “喂,小朋友。”有些醉醺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影山茂夫順著聲音朝前方看去,他發現大家在冬天,都喜歡站在路燈下。


    不管是齊木楠雄還是齊木空助,或者是麵前的這個醉老頭。


    是站在路燈下才能讓人發現他嗎?


    影山茂夫腦子裏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視線冷淡的落在醉老頭身上,連句“你好”都沒說。


    “真是沒禮貌啊,現在的年輕人。”醉老頭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老頭子我可是很可憐的啊,給我多點同情的感覺啊!”


    嗯,最好能把身上的外套好心的讓給他這個老人家。


    “……不同情的話,也沒有關係吧?”


    影山茂夫歪了下頭,思考半天,在老頭暗暗期待的眼神裏說出這句話。


    因為冬夜在外醉酒,所以需要同情?還是因為他是老頭子,所以需要同情呢?


    完全搞不懂啊。


    影山茂夫心裏困惑著,麵上的表情愈發不顯,甚至到了有些呆的程度。


    “嗯?嗯!!”醉老頭被他的發言驚得醉酒都醒了三分,“還是需要同情一下我這個老人家的吧?我可是無依無靠連冬夜都沒個避寒處的可憐流浪漢誒。”


    醉老頭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打起了鼓。


    他其實也不怎麽知道影山茂夫的性格品行,不過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所以他才找上了門。


    ——嗯,還是可憐巴巴的隻能像什麽三流神話傳說一樣,借由夢境來見要委以重任的人類。


    原來是這樣啊。


    影山茂夫恍然大悟,但隨即,他又皺起了眉頭,“可是你並不是什麽可憐流浪漢啊?”


    !!!


    一石驚起千層浪,醉老頭最後幾分酒意也被影山茂夫震醒了。


    “你、你在說什麽啊?我就是流浪漢啊。”老頭尬笑兩聲,堅決堅持自己的人設。


    他可是研究過很多傳說故事,他這樣的老頭,才是最符合考驗人品的形象。


    “不是哦,”影山茂夫眨了眨眼睛,“因為來這裏除靈是上星期發生的事情,而我上星期沒有見過你。”


    影山茂夫知道自己有時候容易忘記東西,所以每次做完大型除靈後,都會在記事本上寫下除靈的地點,免得自己下次空跑一趟。


    “唔,”他想了想,迴憶了一下這種微妙的感覺,“是夢境嗎?你為了見我而編造的夢境?”


    糟糕!這不是完全被看透了嗎!


    老頭在內心呐喊著,麵上卻一派淡然的笑容。


    “你這小孩確實不錯,竟然能看出我的偽裝。”老頭這麽說著,揮了一下隻有半截破爛衣袖的手。


    黑暗的夜晚便成了一片白晝,白到晃眼,看不清別的東西。


    影山茂夫有些不適應的閉了閉眼,等再睜開眼,麵前的流浪漢老頭不見了,卻出現了一位通身白衣、麵上有著大大白胡子的老頭。


    “咦?剛剛的老頭呢?”


    影山茂夫詫異的問著,他不過閉了一下眼睛,怎麽人就不見了。


    但仔細看著突然出現的白衣老頭,影山茂夫又有些不確定。


    這位,是剛剛那個偽裝流浪漢老頭的兄弟嗎?長得好像啊。


    在這個空間裏,老頭可以清晰的聽到影山茂夫的心音,也因此,他麵上似乎掛了三條黑線,十分無語的看著影山茂夫。


    “你再更加仔細看看,我就是剛才那個流浪漢老頭。”老頭擦了擦額角的汗,甚至想換一個輔助的超能力者來談話了。


    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他再也找不到比影山茂夫更加適合的人選了。


    心下一定,老頭就重新端起神明的架子,“我是神,我能知道世上的一切,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他決定先給影山茂夫賣個好,讓影山茂夫知道他的厲害後,才能更加聽信於他。


    果不其然。


    “哇——”影山茂夫眼裏亮晶晶的驚歎了一聲,“我要怎麽樣才能不影響主角位的變迴男孩子呢?”


    自他第一次和齊木楠雄同時性別轉換後,齊木楠雄就跟他說了關於“主角命格”的事情,所以之後,他都隻能在洗澡這樣的時刻才能變成男孩子,並且還要保證齊木楠雄當時不是女身。


    “額,這個嘛……”


    老頭目光心虛的閃了閃。按理來說,齊木楠雄是這個世界男主人公的地位十分穩當。即使影山茂夫也同樣擁有這種命格,但大概也影響不了齊木楠雄,說不定還需要擔心他自己男身的氣運會不會被齊木楠雄吸引去。


    但現在是這個世界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可以說,世界意識已經驚慌失措到變這個世界為雙男主也在所不惜的地步了。


    所以隻是稍稍一點的變化,也會引起世界意識的降臨,出現男主人公地位隻是空缺幾秒,就迫不及待的綁定新的主角這樣的情況。


    “咳,你換一個問題。”老頭幹咳了一聲,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高人做派。


    影山茂夫疑惑的歪了歪頭,但他不是愛為難人的,於是順從的換了個問題,“我什麽時候才能迴到自己的世界?”


    “額……”這個問題不是更難迴答了嗎!


    不行,他還是得直入話題!


    老頭心下焦急的想著,他可是神明啊,就算是迴答不上問題,也不能就這麽被發現他答不上來!


    “先不說這些小打小鬧的事,接下來我要說的,是關於這個世界生死存亡的關鍵!”


    ————


    “打住,”齊木楠雄打斷了影山茂夫漫長的迴憶,“之後發生什麽,我也大致猜到了。”


    “嗯,老頭說以後他會好好聽你的新年許願的,前提是他能幫你實現。”影山茂夫複述著老頭的話,想了想,又有些不確信,“齊木,他真的是神明嗎?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大概是吧,但也可能是沒事就喜歡圍著美少女轉,幫美少女完成心願的變態老頭。”


    齊木楠雄麵無表情的吐槽著,他忘不了這幾年來因為神明隻喜歡美少女,而為他帶來的災難。


    “這樣啊。”影山茂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過齊木真的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他好奇的問道,畢竟之前這——麽長的迴憶齊木都聽了,為什麽到了老頭嘴裏的關鍵點,齊木卻不聽了。


    “托你今天早上那句話的福,今天一天我都沒在聽課。”齊木楠雄瞥了他一眼,“關於這個世界的負荷,我也仔細的在腦內列了清單。”


    “哇。”


    “第一個,就是如同齊木空助那家夥說的,我們兩個超能力者占據了世界所能負荷的大多數,所以現在的世界沒有能力承受下去了。不過這點可能性比較小,畢竟這個世界的意識都找上門求你幫忙了。”


    “第二個,是之前猜測過的,三次世界線的迴溯令世界瀕臨崩潰。”


    “第三個,是你提醒我的。這個世界的幽靈太多了,靈也是一種能量體,看不見的靈所占據的世界負荷不一定比人類少,鳥束零太那家夥說了,最近其他地方看到的靈比以往多了許多。”


    齊木楠雄一點一點的說著,聽得影山茂夫一愣一愣的。


    “所以,大概所謂的‘世界負荷’,就是這三個的結合吧,少一個都不可能讓被我玩了這麽多遍的世界突然千瘡百孔。”


    齊木楠雄總結道,還好在聽他講話的人沒注意到他話中的抖s程度。


    要知道,在他還是個小孩子時期,可沒有現在這麽悠閑。


    仔細想想,他既洗腦全世界關於發色瞳色的設定,又給這個世界加上了快速愈合的不科學能力,至於其他波及世界的事件,為了他的主角形象還是不說了。


    雖然做這些事情一開始隻是為了隱藏自己的不同之處,但他也確實做出了這些事。


    單一個影山茂夫不可能比他曾做的事過分,單一個多次世界線迴溯也不能,至於在鳥束零太出場之前從沒給他造成什麽影響的幽靈,更加不能。


    “其實我覺得,隻有我一個人或許也能做到阻止火山爆發,不過或許隻有我一個人的話,會造成什麽世界意識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比如我會死去,或者我的超能力消失,或者我根本做不到阻止火山爆發,世界隻是蹉跎了幾年後再命運的走向毀滅。更不用說在這三種情況影響下,世界確實有些力不從心。”齊木楠雄篤定道,“我說的對嗎?”


    影山茂夫覺醒了心靈感應的能力後,就經常無意識的屏蔽他的心靈感應,所以這時候他反而要詢問影山茂夫他的猜想是否正確。


    “嗯,差不多。”影山茂夫點點頭,實際上,在他聽到老頭說齊木可能會死去的時候,他就沒怎麽聽下麵的事情了,隻是一口氣答應了老頭委托的事。


    想到老頭的委托,他才又說道,“所以,我要和你一起曆練。”


    不是作為旁觀者,而是真切的參與其中。


    他之前想要留下來,是為了讓火山先生哭泣後不要引發災難。


    現在想要留下來,卻是想讓火山先生不要哭泣,這樣就不會讓他的朋友陷入災難。


    他實在不懂裏麵有什麽差別,可是這並不妨礙他也想開始變強,強到可以幫助他的朋友。


    “行吧,那這周末,和我一起研究一下我的新能力。”


    齊木楠雄無不歡迎,他還挺期待和其他超能力者一起研究超能力這種事的。


    前提是,像影山茂夫這麽可靠的超能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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