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起頭,走過去一把將她扶住:“怎麽了!”


    “碗裏,好……好恐怖!”趙韻含結結巴巴的說著。


    我立刻向碗裏望去,接著眉頭全都擰在了一起。隻見碗裏,密密麻麻的裝的全都是蜻蜓的眼睛。綠瑩瑩的,泛出冰冷的光澤,仿佛無數個死者的眼睛,正怨恨的死死盯著我。盯的我冷汗不住的往外冒。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用口袋將眼睛連碗帶蓋子裝了起來,扔到了樓下的垃圾桶裏。趙韻含嚇得窩在被子裏不敢出來,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好可怕,究竟是誰送來的?那人一定很恨你!”她聲音幹澀:“嚇死人家了,現在我的‘腿’都還在不停的哆嗦!”


    我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床’沿,一直坐著。然後默默的吃完晚飯,發呆到睡覺的時間,迴房,仰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那些蜻蜓的眼睛,自己雖然也感覺恐懼,但更多的是有一種熟悉。仿佛,曾經也有誰送過相同的東西,隻是遺忘在了記憶的最深處。不知道前幾天給我送豆漿油條的‘女’孩和今天送來眼睛的是不是同一個人。而那段遺失的記憶究竟還有多少耐人尋味的地方?還有今天買來的八音石,仿佛,我曾經看到過,甚至擁有過。


    沉沉‘迷’霧糾纏在過去的記憶裏,壓得我無法喘息。隱隱中總是覺得自己有些害怕,難道五歲到五歲半之間的半年時間,真的曾經發生過某些自己不願意記住的事情?或者由於某種外力因素遺忘掉了。


    仔細想一想,似乎從養馬村搬出來後,父母就完全沒有提到過在這個地方生活時的細節,甚至根本就不願意提及。甚至不願意我迴到這裏。由於自己從小到大身旁就常常會遇到怪異莫名的事情,注意力也經常被吸引過去,反而忘記了自己曾經失落過一段記憶。這本來很正常,可是為什麽,現在反而迫切的想要迴憶起來了呢?


    究竟那半年時間發生過什麽?即使有發生,應該也不是什麽記憶深刻的大事吧。畢竟自己當時不過才是個五歲大的孩子,再聰明也做不出什麽禍國殃民,超人一等的事情來。那,會不會是父母,做過什麽事情,然後殃及到了我呢?


    在胡思‘亂’想中我睡著了。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很奇怪跳躍‘性’很大的夢。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女’孩,穿著藍‘色’裙子的‘女’孩,正在紮著辮子。她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纖細的身體似乎隨時會被河風吹走。她將油亮的秀發梳理到身前,每梳一次就向前邊看看。秀氣的鼻子襯托著白皙的膚‘色’,粉紅‘色’的嘴‘唇’不時微微輕噘,漂亮的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第三百三十章 詭夢 中


    “小夜,這樣梳好不好看?”她的聲音很細很輕柔,就像‘春’風一樣撫入耳道中。-五歲的我坐在她對麵,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於是‘女’孩嘟著嘴巴,用手將我的臉扶到視線可以和她對視的位置,然後繼續梳著頭發。這一連串行為小小的我非常難以理解,在河邊梳理長發純粹是沒事找事。不管梳多少次,不管梳的有多好,河風都會在不久後將長發吹散。


    ‘女’孩子果然像老爸說的那麽無法理喻,不是說要紮辮子嗎,怎麽到現在都還沒有紮起來?慢就慢吧,為什麽還非要我在一旁看著,就連思想稍微神遊一下都不行?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視著我,五歲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到些許的幼稚。她見我等的不耐煩,快速將辮子紮好,然後站起身用梳子慢慢的幫我梳理不長的頭發。新的牛角梳,齒是很鋒利的,所以她梳的很慢很細心,似乎想要將我每一根頭發都數清楚。


    “小夜,人家好看嗎?”


    “馬馬虎虎。”


    “你喜歡和人家玩嗎?”


    “不討厭。”


    “那,你會一直和人家玩嗎?”


    “看情況。”


    “人家說的一直,意思是永遠。”她抬起頭望著翻滾的養馬河河水,漂亮的大眼睛變得有些空‘洞’:“永遠,永遠。”


    “不知道。”


    似乎記憶裏,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上演。有時候真的有些佩服小時候的自己,那麽早就學會了打太極拳,看來俗話說六歲可以看到老,這倒是有科學根據的。


    每一次對話進行到了這裏,‘女’孩就會不溫不火的問:“為什麽你老是不正麵迴答人家的問題?”


    “哪有,我迴答的很認真啊。”我撓著腦袋:“有人上‘門’要債的時候,老爸就是很酷的這麽迴答的。然後當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就偷偷‘摸’‘摸’的從後‘門’溜走,搬到其它地方住了。”


    ‘女’孩少有的微笑起來,那種甜美的笑容,雖然清淡,卻會令人從心底感到舒服。大概美‘女’的笑,大多都有療傷作用吧。她笑著,用紅‘色’的繩子將我梳理好的頭發栓起來,然後坐到了我身旁。


    河風吹過,她兩鬢的發絲總會拂到我的臉上,癢癢的。但那時的自己卻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的身上有一種甜甜的味道,別的人都沒有,害的自己常常懷疑她是不是在衣服裏藏著什麽很可口水果。


    每當我這樣問她,流‘露’出一副嘴饞的樣子。她總是笑著不語,張開雙手要我搜,等我搜夠了,什麽收獲都沒有,滿臉沮喪的時候。總是會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變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來。


    五歲的我當然會很高興,搶過來就大咬了一口。‘女’孩喜歡用手撐住頭,睜著眼睛,笑笑的看著我狼吞虎咽的將它吃完。然後掏出手巾細心的將我的嘴角擦幹淨。


    吃飽喝足後,我們會躺在河沿上曬太陽。她躺在我的左邊,握著我的手,用力的握。然後眯著眼睛仔細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的樣子映在視網膜上。


    “小夜,長大後你想做什麽?”


    “不知道。”我打了個飽嗝:“首先要吃飽,要有大房子住。然後有條件的話就徹底的貫徹懶惰的‘精’髓,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就玩。碌碌無為過一輩子。”


    “好高的目標哦。要怎樣才能達到這樣的標準呢?”她天真的問。


    “我老爸說,娶個富婆就行了。”


    “富婆是什麽?”


    “大概是有錢的老‘女’人一類的生物吧。”


    ‘女’孩撲閃著大大的眼睛:“那,小夜,長大後你娶我吧。”


    “你是富婆嗎?”我坐了起來。


    “現在還不是。”她挽住我的胳膊:“但是長大後人家一定努力工作賺錢,然後你就貫徹吃了睡,睡了玩的宗旨。”


    “不要。”我偏過頭去。


    “為什麽?”


    “因為結婚什麽的,老爸說根本就不是五歲的小孩應該談論的話題。”


    “小夜好狡猾,明明是你先提到的。”


    “有嗎?我記‘性’不好,不好意思,完全忘了!”


    “騙子!”


    日落的餘輝開始灑在大地上。寬廣的養馬河如同海一般,被映成血紅一片。很美,我們相互依偎著坐著,望著落日。默默的等天空變得黯淡,這才準備迴家。終於記起來了,這個‘女’孩叫李筱幽,是自己來到養馬村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玩的最好的夥伴。我們在一起玩過各種遊戲,河灘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的腳印。


    有人說‘女’孩子比男孩更早熟,但五歲的‘女’孩子也會嗎?我不知道。但是對自己而言,筱幽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她聰明懂事,不論做什麽,隻要在一起,視線就從來不會離開我。她做事說話會以我為中心,雖然當時的自己並不明白為什麽,但是卻不討厭。


    她比我小1個月,但是很多時候我都覺得筱幽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或許是家庭原因,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村裏的人莫名其妙的對她很好,看到她後都是恭恭敬敬的,把好吃好玩的東西塞給她,然後搖頭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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