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樹,蕭蕭颯颯。


    他可以聽見風穿過長廊的聲音,那是一種無聲無形卻可大可小的力量,可是他現在卻沒有任何意思,想要參悟的想法。


    他心中的想法很多,腦中思緒湧動,可是又怎麽及得上他身旁的人呢?


    石昊神色清明,眼中卻是柔情萬千。伸手將一縷纏在身旁之人額間的發絲輕輕地捋過,眼珠兒都不動一下的盯著人看,而被他盯著的那個人眉眼舒展,兀自安睡,唿吸悠長而清淺……他在他身邊睡去。


    靜靜的看著他,讓這個認知在他的腦海中一遍一遍的衝刷,然後越來越清晰,這無疑是讓他極為高興的。


    那生於永凍寒域的那一棵樹,終於願意為他展現花開的美麗了。


    他的小哥哥啊,從來就是那樣的冰冷,孤傲,仿佛生於冰崖上的雪蓮一般,更何況其人驚才絕豔,絕代無雙,如何能讓人不心生向往呢?


    ------而他獲得了這個世間最無雙的人的青睞,何其有幸。


    ……


    “你一直醒著?”雖然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石毅眉宇間依然殘留著尚未散去的睡意,眼睛卻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生出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存在於此,便會在第一時間掠去他的目光。而那個人恰好也滿心滿眼的全部是他。


    僅僅是看著他,心底就已經無聲無息地開出了花。


    迎著他那雙清亮的眼眸伸出手,手指輕輕的落在他的眼睛上,他自來就極喜歡這雙眼,純粹至極。


    ------怎麽能如此動人呢?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完全的好人,因此那些純粹光明美好的事物就格外吸引他的目光。嗯,或許可以這樣說,他就是他的光……


    不了解他們之間糾葛的人很真的很難相信,似他們這般的人怎麽會將另一個人看的比自己還要重要。


    石昊無有絲毫動作,甚至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得到他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眉心,緩緩摩挲,然後清寒的氣息將他包圍,一個輕吻落於其上……


    石昊,於是心生歡喜。


    他這一生最為深刻的感情賦予了這個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心神。————如果這就是故事的結尾,他們彼此都心生歡喜,為什麽還要徒生那麽多的波折呢?就不能從開始直接跳到結尾,從此開開心心,歡歡喜喜嗎?


    ————這般的想法也隻是一閃而過,如果真的沒有那些波折,他們又怎麽會走到一起?


    所以這就是一個悖論。


    他們總要越過刀山火海,走過布滿荊棘的道路,然後在道路的盡頭相逢……


    “再陪我睡上一時。”石毅的臉色較平日要更為蒼白,一如遠山之上,那一捧讓人驚豔又讓人生憐的清雪。


    “好!”石昊低聲應道。


    他知道的,他的小哥哥需要休息……


    其實什麽也不必說,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享受兩個人獨處的安靜與平和。


    仿佛這片天地裏隻存在他們兩個人,隻有彼此;又或者就這樣直到天荒地老也好。


    位於地下一處幽寂森冷的空間。


    寂寥而空曠的地底空間內,唯一存在的就是一種陰寒冷寂的氣息,所謂的人氣等近乎於無。


    在那黑暗幽寂的深處,一張高大的王座存在於此,仿佛亙古以來就在這裏,那張王座上鎖著一個人,與那張高大的王座相比,那個人是如此的渺小。


    其人其實並不渺小,隻是那張王座實在是太大了而已。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渺遠的聲音仿佛是從九幽黃泉傳來一般,迴蕩在這地底空間。


    那被鎖在王座上的人,依然是那個姿勢,眼睛微閉仿佛沉睡一般。一點兒也看不出說話的痕跡。


    “啟稟主上,屬下慚愧,有違主上所托,請主上恕罪。”跪在王座下的那人渾身籠罩在一襲黑袍之下,盡管看不見他的麵容,隻聽他的聲音,也知他滿心恐懼。


    他是什麽狡辯的話都不敢說。什麽理由?什麽借口?在主上這裏根本就不管用。他們這樣的人,生與死都掌握在主上的手裏。他是如此的懼怕那個人,盡管他現在被禁錮在王座之上。


    事情沒有辦妥,他的心早已瑟瑟發抖。


    似乎那王座上的人不是他傾其所有要供奉的主人,而是什麽要將他剝皮拆骨的惡鬼一樣。他沒有完成主人交代下來的事情,按照主人以往的規矩,必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讓他如何不恐懼。


    “罷了,不是多大的事情。”被鎖於王座上的人不甚在意,那漫不經心的態度無不說明他並不曾將等人人放在眼裏。他被這王座困在這裏已經好久好久了。久到已經對於外麵的事情沒有那麽在意了,他更想要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


    不要讓他有機會脫困,否則必將以萬千生靈之哀嚎來祭奠他被幽禁的歲月。


    跪在王座下的黑衣人許久沒有聽到隻言片語,終於意識到今天這關,他是過了。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讓主人如此輕易的將這件事放過去,可無論如何他是活下來了,這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但是提心吊膽等死這件事絕對不會有第二次了......


    ------他絕對不會放過那些壞事的人。


    他輕手輕腳的退出了這個幽寂的空間,


    他對這個地方充滿了恐懼,如果不是必要,能不來,他就不會來。


    石毅神態悠然的坐在案前,手中握著一幅古卷,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模樣。不時的微笑,明顯看著津津有味。


    石昊看見他如此模樣,似乎極為感興趣的靠過來,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石毅的身上。


    石毅也不說話,隻是他的眉目更加舒展。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好方便他靠的更舒服。


    石昊極為滿意的眯了眯眼,原來人在不同的時候心情會不一樣。


    此刻他心裏歡喜的仿佛要開出花來一樣,而這僅僅是他們彼此依偎在一起。


    他自來學什麽都快,隻一眼掃過去就將這幅古卷上的內容,映進了腦海大半。


    “你看這一句寫的有點意思。”石昊的目光落在一處,輕輕地挑了挑眉,示意石毅看過去。


    石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一朝得法天下驚。’眸光清淺,淡淡的說道:“這幅古卷屬於一位大能者,記錄了他的生平諸事,其中有一些他的修行感悟。他少年時天姿並不出眾,中年時橫空出世,蓋壓同代,所以有了這一句‘一朝得法天下驚’。”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人,存在於此,便已驚豔眾生。


    生來天賦絕倫,自然絕代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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