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日光映照這這片天地,茫茫雪原閃現著清冷的光影。


    石毅在結界前升起了桌案,焚香靜默,烹火煮茶。


    在茶香嫋嫋中,身著戰衣之人原本與如此雅致情景不相容,可素手煮茶之人,瑩白如玉,修長有力,他目光沉靜的猶如日光下的海麵波瀾不興,卻又深不見底。似乎是這個人的話,便也沒有什麽不相容的。他注視著結界外的情景,那些血肉模糊的景象,映入他的眼中卻沒有入他的心,他的身體尚在塵世之中,但是他的心神已在九天之外,如此孤高絕傲,偏生他心中卻似有所感。


    他慢慢地踱步到結界前,似乎是好奇一般的用手指戳了戳結界,然後看它泛起水波一樣的漣漪,但事實上他已經將這個結界了解的很透徹。透過結界,他看得見外麵的血腥殘忍的畫麵,那些異獸精怪彼此廝殺,殘肢遍地,鮮血蔓延。結界外的雪地幾乎都被染紅……


    他忽然覺得世間所有的生靈其實和這些異獸精怪沒有什麽區別,這些異獸精怪聞香而來,世間生靈趨利而行;異獸精怪為求強大便彼此廝殺吞噬,世間生靈也莫不如是……所以又有什麽區別呢?


    石毅一直是個耐心很好的人,尤其是他斬去情絲之後,所有能夠動搖他意誌的人和事已經不存在了,像現在這樣靜心品茶,等待最終的結果出現也沒什麽不好。


    更何況,他也不是沒有收獲------


    ------心魔或者說是雀陰重歸,於他來說,分離出去的重新融合,從各個層麵開始升華……


    ……


    金靈界。


    石昊一劍削掉神廟最強傳人頭顱的畫麵太過震撼了,仿佛還在眼前,令人震驚,而後又傳音,欲挑戰十方敵,無懼群攻。


    那種霸氣還有自信,都發自骨子中,無懼世間一切敵。


    而他也的確有這樣資本。衝破封鎖,找到詭異的源頭,並且成功修出仙氣,與古代的王者爭鋒不落下風,甚至更甚一籌。


    他的霸氣和自信,全部都是在一戰又一站中澆鑄出來的,千錘百煉。


    一人對諸王,無所畏懼。


    ……


    滿目鮮紅,隻餘一頭怪物盤坐。石毅看了一眼,就立馬挪開了目光,那麽醜的東西,簡直是沒眼看。


    那怪物似乎非常焦躁,不停地四處攻擊,而且不僅僅限於結界,那高聳入雲的筆挺矗立似劍刃一般的山峰,已被鮮血浸染黑紅的土地,無一不是他攻擊的目標……


    石毅看到這種狀況也並不意外,任何隻要產生了意識的生物多多少少還有一些自己的思維。即便是這些被本能控製的異獸精怪,那麽數量龐大的異獸精怪吞噬融合成一個怪物,這有多少思維混雜在一起,不瘋上一段時間才怪,想來過些時間就好了。當它血肉中的本能占據上風之後,想來也就是它再次執著攻擊結界的時候。


    也是他在結界內耐心等待的時機,與此同時他也在仔細觀察鞋子怪物的攻擊力。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挺滿意的……


    仙藥園。


    人仙殿。


    石昊在尋找機緣。


    一個白龜所說的無上機緣。


    他的確得到了這個機緣,連闖十關,十丈密室,十次複活機會,踐行己路。他這一路前行,萬般艱難,沒有退路,前進亦可能是深淵,然而他無所畏懼。


    ……


    他一路前行,橫推敵手,殺戮無數,戰與火相隨。


    引發無邊動亂的人自去閉關想要更進一步,可已經躁動的人心更加可怕。


    ……


    萬道焚身,超脫自我。


    在無數道火加身中,神魂墮入黑暗中,他看到了時光的碎片中,陷入了永寂。


    他以極大的毅力醒來,反複體會感悟。


    “再來”


    ……


    “再來”


    ……


    他一次比一次接近成功,有時候甚至見到了那一縷仙氣凝聚成型。


    他在生死間徘徊,在萬道中徜徉……


    ……


    結界在劇烈的波動,石毅目光專注的盯著結界的某一處,那是他尋到的最強也是最弱的一處,想要離開唯一方法就是破開這一點,說它最強,是因為任何單一的從一側攻擊它,都不會奏效,反而會吸收攻擊的力量化為防禦的力量;說它最弱,是因為隻有同時攻擊此處,破開它的承力點,這整個結界就會崩潰。


    那怪物隻餘本能,覓食的本能,所有混亂的思維都隻匯成一個念頭,那就是那結界裏麵有好東西,能夠讓它更進一步的好東西,它必須尋到那個東西……


    怪物的攻擊,無法預知,石毅隻能等,等它的對那一處的攻擊……


    快了……那怪物的攻擊並沒有固定的地方,反而是天馬行空,但它無時不刻的在進行試探,看來吞噬之後的融合體,還是多少長了點腦子。


    快了,它已經開始對那一處了,石毅的精神領域波瀾不驚,可他手上的動作卻是幹脆利落,出手如行雲流水,他的攻擊與那怪物的攻擊碰在一起,結界不穩,那水樣的漣漪一層一層的暈開,不斷擴散,空間塌陷,虛空生滅------


    ------結界破了。他


    石毅身體懸空,目光下瞥,眼見著,那塌陷的空間將一切吞滅,包括那雪白的原野鋪天蓋地盛開地焰火般耀目的花朵……


    ……


    石昊見到了第二道仙氣,潔白如玉,朦朧神秘,在成型。


    可是,他難以支撐了!


    “嗡”的一聲,他陷入短暫的寂靜中,他的元神離體,陷入虛空,進入永恆的黑暗牢籠,踏上一條死路。


    他在快速的移動,可這是永恆的黑暗,是虛無中的旅程,是牢籠,難以走脫。


    他看到很多時光碎片,像是在經曆迴輪,他還看到了類似的牢籠。


    一座又一座,皆在世間長河中漂流,在虛空中前進,那是黑暗牢籠,是封印之地。


    他不想死,他要離開這兒。


    他已經修出了第二道仙氣,怎能就此湮滅?


    他在抗爭,不想沉淪,不願就此歸於永寂。


    他能夠感覺到他每在這裏多待一刻,他的元神就在虛弱一分……


    同一刻,有人在接近,來到了他所閉關的小世界,向著這片山脈進發。


    鈞道、天國的古代王者,都現身了,臉上帶著冷酷,一步一步前行!


    有陣法大師出手,竟破開了山腹中的法陣,看到了石昊的真身。


    縈繞兩道仙氣的軀體暴露在眾人眼前……


    虛空在閉闔,此地終於歸於平靜。


    石毅居高臨下的看著那用目光貪婪的垂涎的看著他的怪物。不由得感覺到一種由衷地好笑。


    ------此時還不去逃命,還想著讓他成為它口中的餐點,到底是給誰給它的勇氣,讓它敢於直接麵對他?


    他站在那裏,就已經是至高無上的神靈,身負傾天之力,睥睨眾生。


    石毅唇邊勾起一抹散漫地笑意,漫不經心的抬手,那怪物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脖頸,奮力掙紮卻毫無作用,它身體裏可拔泰山之巨力,此刻如山洪乍泄,須臾流逝;


    他那根根瑩白如玉的手指一點一點緊縮,那怪物就嗚咽出聲,巨大的身體不斷泌處血珠子,似是到了極限,“嘭”的一聲震天響,那怪物化為齏粉,血肉不存。


    石毅抬頭看了看模糊的日光,輕輕地彈了彈衣袖,心平如鏡,剛剛的小插曲在他心上連一點影子也沒有落下。


    石毅撕開虛空,一腳踏入,神光盈滿周身,極速而行。忽然,心頭一悸,似乎有什麽與他相關的事情在發生,石毅微微一頓,驀地改變的前行的方向,朝著另一處而且不知名的地方行去。


    還未靠近,石毅就已經察覺到了好幾個強大的存在。在他的感知中這幾個人就像是黑暗中熊熊燃燒的火把,而跟隨在他們身側的那些人,不過是些螢火而已。


    如此大的陣仗,是在針對誰呢?


    石毅隱去身形,慢慢地靠近,將一切景象收入眼底。


    ------那麽多的人,可是他一眼過去就隻瞧見了那一個。一個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人。


    說是意料之外,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他會在這裏遇見石昊,在他看見的那一出荒唐的戲碼中,他知道石昊對他是滿懷恨意,毫不猶豫的當胸刺了他一劍,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猶豫。那樣的決絕,他以為他們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說是意料之中,是因為他的心悸。他的確是不能夠明白緣何會如此,也不想明白。但是想一想,那場荒唐的演出中癡愚的自己,好像也知道了原因。畢竟是曾經寧願入魔也要強求而不可得的人呢?!


    這樣想著的石毅,不禁嗤笑了一聲------


    ------眼前的情形對石昊可是不怎麽有利啊!


    山腹中,石昊盤坐,一動不動,肉身龜裂,那些傷口太可怕了,可以說整個人都四分五裂了。隻是因為有兩道仙氣纏繞著他,讓他不至於解體,將那斷開的體殼強行拚接在一起,不然的話早已不完整。


    天國的古代王者,一劍刺進石昊的眉心,鮮血濺起,無比的淒豔,沒有一點懸念。


    鈞道,手持一口銀色戰矛,迸發出成片的光,噗的一聲,從石昊胸口刺入,貫穿其心髒。


    石毅看著環繞在石昊周身的兩道仙氣,旁人能修出一道已是幸運,而他


    驚豔如斯,果然不愧為他的對手。


    石毅自身也懷揣兩道仙氣,自然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石昊的元神不在。


    想來是被困了吧!石毅想起自己被困虛空牢籠的種種際遇,情不自禁的唏噓了一把:虛空牢籠的滋味不好受啊……


    石昊的軀體被殘酷對待。而一旁隱去身形的石毅,靜靜的看著,眼睛裏是如水一般的平靜,而他的心也是如此。隻除了最初時心生的一點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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