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楓擦拭她泥濘的手猛地一頓,隨後繼續:


    “是嗎,像是個男生的名字,不過起的真好。”


    “葉子的葉,鑒定的鑒,山嶽的山?”


    女孩,也就是年幼的葉鑒山有些驚訝地詢問:


    “對,每個字都是對的,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蘭楓此時則收迴了自己的手帕,將髒的那麵包在裏頭放入口袋,一邊迴答:


    “直覺,另外真是個好名字……”


    “一塵知世,一葉鑒山。”


    葉鑒山也試探著詢問:


    “蘭花的蘭,楓葉的楓?”


    蘭楓點了點頭,微笑著迴答:


    “看,一字不錯,你也是直覺?”


    葉鑒山思索了一下,才認真地迴答:


    “嗯……前麵一個字是直覺,後麵那個字……我在學校門口的地攤小說上,看到好多主角名字裏都帶這個楓葉的楓字。”


    “目前已經有葉楓,李楓,季楓,陳楓,吳楓了……”


    蘭楓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迴答:


    “那我這都是第幾號楓了。”


    “不過算了,多我一個楓也不多,我也不覺得有作者還能拿我蘭楓這個名字做主角名,畢竟蘭這個姓氏還是很少的嘛。”


    隨後自己調整了一下情緒,語氣平靜地詢問:


    “還能走嗎?我看你膝蓋上有擦傷,記得迴家之後問家長要點紅藥水之類的,我這沒帶,記得及時處理免得化膿。”


    這倒是提醒了蘭楓下次可以再帶一些這種外傷藥之類的醫療用品在身上,今天自己攜帶的大部分都是有毒有害物質。


    “啊……沒……沒事……我習慣了……這隻是小傷……”


    葉鑒山支撐著身體,成功站了起來,並走了幾步。


    “……你怎麽能習慣這種事呢?”


    蘭楓看著葉鑒山,而葉鑒山卻有些不敢直視自己。


    “你家在哪邊?我現在要去給孩子們買些水果,如果比較近的話,我買些水果也來看望你。”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蘭楓對葉鑒山說道。


    “……”


    而年紀僅有初中的葉鑒山看著蘭楓,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個恐怖的化身明明和自己一樣大,卻能隨意滅殺一群地痞流氓,隨後麵不改色地要去為自己口中的孩子們買水果。


    “沒關係……沒關係,感謝您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感謝您,蘭楓。”


    葉鑒山喉嚨聳動兩下,最終也沒有告訴自己地址,而是朝自己深深鞠了一躬,語氣誠懇無比地向自己道謝,便轉身淋著雨踏著泥濘小跑而去了。


    “……”


    而雨幕中的蘭楓凝望著葉鑒山離去的背影,一時沒有動作。


    ……


    ……


    葉鑒山最後還是迴到了家——穿過幾條小巷之後,腳下是坑坑窪窪積滿了水氹子的爛路,眼前則是一座破舊不堪的磚瓦房。


    “嗚……”


    站在門口的葉鑒山知道今天爸爸布置的任務沒有完成,她不敢進去。


    “鑒山!我知道是你,在門口畏畏縮縮的幹什麽?快給我滾進來!”


    嘭!!


    突然,一聲語氣粗劣的叫罵之後,貼著兩張完全掉了色的門神畫,破敗不堪的木門頓時被推,不,不如說是撞開了。


    推開門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滿身都是酒氣和煙味,頭發如同雜草般亂成了一團,臉色一看就是亞健康狀態,蠟黃而枯槁。


    最讓人注目的是,他的上半身,那一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白色毛衣上此時已經東一塊西一塊的到處都是各種液體幹涸後在上麵留下來的疤,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彎曲毛發也勾連在上邊。


    哪怕外麵在下雨,推開門之後也能從男人身上嗅到一股非常濃鬱的臭味,而且是各種異味混雜在一起發酵所發出的惡臭。


    “老子讓你給我買的煙呢?”


    看到腳步一瘸一拐,身上還殘留著雨水和泥巴的葉鑒山,男人不旦沒有絲毫安慰之類動作,反而語氣惡劣地質問。


    “……沒……沒有。”


    葉鑒山有些害怕,她的左腿退向身後的雨幕——然而那裏空蕩蕩的觸感提醒自己,後麵隻是條爛路,前麵才是自己的家。


    家……?


    多麽可怕的字,每一筆一劃都仿佛要擇人而噬。


    “偷班費是不對的……我不能這麽做。”


    葉鑒山最終還是抬起頭,閃著光的眼眸凝視向這名在血緣上被稱為父親的男人。


    “【極其惡毒的華國粗口】,讓你搞點錢來就這麽難?小廢物,我要你有何用?!”


    聞言,男人頓時暴怒,上前猛地一巴掌就打在葉鑒山的臉上,把她小小的身子直接重重地側麵砸入一旁的水泊中。


    “唔唔……”


    而葉鑒山隻能捂著臉,躺在地上縮成一團,發出痛苦的低語。


    “今天搞不到錢來給老子買煙,晚上老子就把你吊在門口的屋簷下麵吹一個晚上的風,這點屁事都辦不好,真是不如養條狗……!!”


    說著男人的脾氣愈發暴躁,口舌也更加惡毒而殘暴。


    嗡……


    可就在這時,雨幕在男人的眼裏突然好像有一片連成了一束鋥亮的寒光,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的脖子一涼。


    他立刻渾身一個激靈,目光下移,一個和葉鑒山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自己側後方的一處矮石墩上。


    而他脖子上傳來的涼意,不,是寒意,則直接來源於那孩子手中握著的一把銀色的刀,而他的另一隻手還拎著一袋水果。


    “有些人第一次嚐到權力是在孩子身上,然後就忘記了怎麽做人。”


    蘭楓的手術刀抵在葉鑒山的父親的脖頸處緊緊貼牢,頸動脈的血管埋得很淺,這個距離隻需要輕輕一拉就能撕開它。


    人體用刀具大部分所能造成的致命傷都是捅刺,而僅靠切割甚至是力度不大的切割就能完成致命殺傷的部分,頸動脈是唯一選項。


    頸動脈一旦出現破開,內外的壓力差足夠血液如同猩紅的噴泉一樣爆出來,哪怕急救室就在隔壁,能救迴來的概率也堪稱渺茫。


    畢竟,頸動脈的血液壓力隻略小於心髒泵血的壓力,一旦頸動脈破裂,毫不誇張地說,血液噴出的高度妥妥超過1米。


    在這種壓力下,患者可迅速失血進入休克狀態(頸靜脈破裂也一樣),幾分鍾內即可死亡。


    “你……你——!!”


    那個渾身酒氣、狀態兇暴的男人一下子就迅速顫栗起來,酒醒沒醒不知道,但是蘭楓親眼看到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立了一片。


    “他平時都是這麽對你的嗎?借著酒瘋就對你隨意打罵?”


    踩在一旁石墩子上的蘭楓語氣和藹地詢問葉鑒山。


    “唔……我……我……”


    她眼神躲閃,明顯實在糾結是不是應該說實話,看到葉鑒山這個反應,蘭楓心中的猜測的結論也八九不離十了。


    “沒關係,說實話,我在這裏。”


    蘭楓這名初中生的話此時在葉鑒山耳中簡直如同利劍一般鋒銳可靠。


    “是……是的。”


    葉鑒山最終還是顫抖著身子,咽了口口水,語氣有些結巴地說道。


    “好,那麽要怎麽處理他?你來決定。”


    蘭楓的話語更是雲淡風輕,手中握著的手術刀甚至都不帶抖一下的,自己的手腕就靠在他的肩膀上,所以長時間舉著也不會酸痛。


    “嗚嗚嗚噫——”


    眼看蘭楓大有一言不合就發力割喉的架勢,葉鑒山的父親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了一連串混亂的聲調,隨後恐懼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鑒山……饒我一條命!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我戒酒!戒煙!你說什麽我都願意改變!!”


    蘭楓麵不改色地看向葉鑒山,說道:


    “感覺也沒什麽意義,畢竟現在你說什麽他都會一口答應的,求生的本能已經攥住他的舌頭了,真假也失去了意義。”


    葉鑒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


    “放……放過他吧。”


    蘭楓聞言這才輕輕一抖手術刀——這不過是個收刀的動作,卻嚇得那男人一聲怪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爬不起來。


    嗖。


    手術刀則在半空中旋轉出銀色的光弧,蘭楓輕輕將風衣往左側一納,手術刀的就刀柄著陸在了原本拿出它的口袋裏。


    它畢竟不是兇器,蘭楓自然也不會選擇用割喉這種方式去殺人。


    因為出血量太大,處理起來有些麻煩,染在自己的衣服上可就不好了,而且受害者一般還有力氣能跑竄幾分鍾的時間。


    手術刀畢竟不是什麽多麽理想的暗殺兇器。


    如果普通人真要選擇兇器,那麽其實,刀不如斧,斧不如錘。


    斧子可以勢大力沉地打擊要害造成極速死亡,但是斧子第一便攜性比較差,第二很容易被懷疑用作不良用途。


    而錘子不同,體積小,甚至可以直接收納在口袋裏,並且一般隻會被考慮作工具用途。


    錘子通過精準打擊腦幹、太陽穴等位置,隻需要一下就可以輕鬆斃命,出血量也少,因為基本全部積壓在顱內。


    “……”


    言歸正傳,蘭楓收刀,從石墩子上下來,男人身上的異味沒有對自己造成半分影響——在最初纜車幻境內的氣味可遠比這強烈。


    “接下來呢?你要進去嗎?”


    蘭楓詢問葉鑒山。


    “不、我不會再迴來這裏了!爸!我不會再聽你的話去做壞事!我不是壞孩子!”


    葉鑒山咬了咬牙,最終閉上眼睛,大聲對癱倒在地上的男人大喊,隨後一抹眼淚,腳步重重地衝進了雨幕。


    “你慶幸自己撿迴了一條命吧,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好自為之。”


    蘭楓最後斜眼瞥了一眼還在發懵的男人,轉身跟隨葉鑒山的背影也踏上了一條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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