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蘭柯佩爾隻是將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梅菲斯特的弓弩後方。


    哢啷劈噠!


    浮士德手中的弓弩中的鉚栓和扣鎖因為被蘭柯佩爾的源石技藝操縱,自動地脫落了,於是浮士德手中的弓弩直接就變成了零件散落在地上。


    啪啦啪啦。


    它們散落在地,如同被推倒的兒童積木。


    這一下哪怕是久經戰場的浮士德都愣住了。


    “……你想要從整合運動這裏得到什麽?血魔?”


    良久,浮士德才開口。


    他甚至沒有拾起地麵上的弩零件,或者從自己的後腰上掏出別著的匕首——他已經看出來實力差距過大,自己不可能打得過蘭柯佩爾。


    “我要拯救這片大陸上值得被拯救的生靈,整合運動隻是其中的一部分。”


    蘭柯佩爾對浮士德說道。


    而浮士德沒有因為蘭柯佩爾的話而有所改變,眼神中的警惕反而更加濃鬱:


    “哈,這樣的話,我小時候就聽到人們說聖駿堡那邊的貴族老爺們天天談拯救這個,拯救那個,可到頭來他們拯救了什麽?”


    “他們拯救了自家的糧倉,拯救了自己胯下的色欲,拯救了他們豢養的籠中羽獸的糧食,拯救了他們第二天還能在烏薩斯皇宮裏唾沫橫飛的位置。”


    “你是在把我當馱獸耍嗎?說出你的目的,血魔,不要隱瞞。”


    看來說真話反而沒人信,但是倒也正常,蘭柯佩爾繼續直視著浮士德說道:


    “我沒有說謊,浮士德,我的確是為了拯救這片大地上更多值得被拯救的生靈而來到此地,我想要幫助整合運動。”


    浮士德立刻迴答道:


    “整合運動從不需要任何外來勢力的幫助,我們會靠我們自己的雙手取迴感染者應有的權利。”


    可浮士德沒想到蘭柯佩爾居然嗤笑一聲,說道:


    “嗬,那你倒是看看你們取迴了什麽?”


    “浮士德,你不會真的相信大炎會把龍門轉手交給一群烏薩斯的感染者們作為領地使用吧?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塔露拉就算再怎麽強,也無法抵抗真正動真格想要取迴國土的大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大炎和烏薩斯來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而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如果大炎和烏薩斯真的打起來,這片大陸上,無論是極北的薩米,最南方的薩爾貢和伊比利亞,還是騎士之國卡西米爾,資本繁盛的哥倫比亞……亦或是懸浮天上的樂園拉特蘭……”


    “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在大炎和烏薩斯的戰爭中獨善其身。”


    蘭柯佩爾看到浮士德眼中明顯閃過異樣的光彩,於是他再次說道:


    “現在整合運動最好的辦法就是奪下了切爾諾伯格之後就見好就收,在烏薩斯邊境的荒野上暫時尋找發展的機遇,而不是近乎自殺式地撞擊龍門。”


    “你看看吧,浮士德,塔露拉都做了些什麽,她隻是想讓整合運動作為點燃烏薩斯和大炎戰爭的薪柴,而現在你們已經幾乎燒卻了。”


    “她不需要你們了,不再需要你們了。”


    “現在切爾諾伯格城內到處都是烏薩斯的亡靈,正在清掃整合運動燃燒剩下來的灰燼,你們已被塔露拉棄之如敝履。”


    “無論你多麽不想承認,浮士德,我都必須告訴你,整合運動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必須要尋求強有力的幫手。”


    浮士德報以良久的沉默。


    “……也許你說得對,血魔,整合運動的確需要更強的幫手,但是整合運動發展至今,‘幫助’整合運動的外來勢力,沒有一個是真正為了感染者的權利而抗爭的鬥士。”


    “他們之中,有嗅到了利益的商人,有純粹殺戮享樂的屠夫,也有精神失常的瘋子,殘忍狂戾的暴徒……”


    “整合運動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們托付的信任隻不過是一種美好的願景,而願景在戰爭中往往是破碎得最厲害的東西。”


    蘭柯佩爾迴答道:


    “但是浮士德,你不隻是一個戰士而已,你也是一個小小的領袖,你帶領的幻影弩手曾是一支讓許多烏薩斯感染者糾察隊的噩夢。”


    “你應該明白,浮士德,現在的整合運動的狀況,隻有先求生存,再求發展。”


    “浮士德,你需要我的幫助,整合運動也需要我的幫助,我也許尚且不能直接扭轉戰局,但我的力量也足以讓戰爭的天平傾斜一個小小的弧度。”


    浮士德聞言迴以良久的沉默,他的眼中明顯閃過博弈的光彩,最終,還是另外一方贏取了勝利。


    “說吧,血魔,代價。”


    浮士德長吸一口氣,凝視著蘭柯佩爾,說道:


    “若你真的能拯救整合運動,代價是什麽?”


    “若我要吸了你的血?”


    蘭柯佩爾凝視著浮士德說道。


    “那這份代價可真是便宜得出奇,若隻是吸了我的血就能拯救整合運動,我現在就可以用我腰間的匕首抹過我的脖頸。”


    浮士德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很好,你還是我的印象中的那個浮士德。”


    蘭柯佩爾暗自點了點頭。


    對於浮士德,前世的自己還是頗為欣賞的。


    不同於草菅人命的梅菲斯特,浮士德對於人命其實看得很重要,


    在原劇情中,他為了保護自己的幻影弩手部隊和梅菲斯特撤離,自己留下殿後,最後壯烈犧牲,他的弓弩也被迴收。


    這一關被稱為【斷弦】。


    不僅僅指代的是浮士德的弓弦斷了,所以暗示浮士德的死去,同樣也指代梅菲斯特的精神支柱,代表浮士德的那根弦,也同樣斷了。


    否則的話,沒有心如死灰的梅菲斯特是不可能走入切爾諾伯格的石棺之中的,最後完成返祖,成為歌者·梅菲斯特。


    因為明日方舟的劇情已經起了很大的變動,蘭柯佩爾在這裏遇到浮士德也並不奇怪——就連切爾諾伯格底下都爬出烏薩斯的亡靈來了,原本在龍門作戰的浮士德迴歸切爾諾伯格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呢?


    “咦……既然浮士德在的話,梅菲斯特應該也在附近才對……正好去問問他關於牧群的事情……我的直覺是這些牧群應該不是梅菲斯特的手筆……”


    蘭柯佩爾心中暗自思忖道。


    可是還沒等自己開口詢問,就在這時,一名雪怪小隊的醫師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對浮士德說道:


    “他傷得很重……浮士德,我們的醫師已經竭盡全力了,但是他傷口部位的髒腑已經全部燒焦了,骨骼也大麵積受損,我們很難把他救迴來。”


    “盡管他的源石技藝正在加速為他進行自愈,但那隻是假愈,如果這樣下去,不需要一天,他就會變成一塊真正的源石,然後爆炸。”


    這一下蘭柯佩爾大概明白梅菲斯特出了什麽事了,應該是被重創之後送到了雪怪小隊中尋求醫師的幫助,但是傷勢過重。


    “浮士德,這些牧群是梅菲斯特的手筆?”


    蘭柯佩爾問道。


    “並不是,也許您和霜星一樣可能一開始也不相信,但這一次的確不是他的動作,我懷疑很可能是塔露拉做的。”


    浮士德搖了搖頭,對蘭柯佩爾說道:


    “我和梅菲斯特在核心城中央的指揮塔麵見塔露拉的時候,我心中就生出了許多疑惑,然而還沒等我將疑問盡數解答,塔露拉就暴起發難。”


    “梅菲斯特險些被他刺死,我也是死裏逃生。”


    看得出來,浮士德右半邊的衣袖和褲腿都已經被燒焦,差一點就燒到肉了。


    “這樣啊……”


    這倒是讓蘭柯佩爾頗為意外,霜星一開始不信這個說辭也很正常,就連自己也不信——塔露拉的源石技藝是不可能操縱牧群的。


    但是,如果不是源石技藝呢?


    蘭柯佩爾想了想,塔露拉體內寄宿著烏薩斯不死的黑蛇,若是黑蛇作祟將這些烏薩斯的亡靈喚醒,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浮士德沉默了一會兒,對蘭柯佩爾說道:


    “血魔,你的隊伍裏,是否有技藝足夠精湛的醫師?”


    蘭柯佩爾迴答道:


    “有,我曾經和醫師配合治愈過一名和他受傷程度差不多的患者,也許不能保證他日後還有多少作戰能力,但保證了他最起碼能夠延續生存。”


    “另外,我叫蘭柯佩爾,蘭柯佩爾·佐思特,你可以直接稱唿我的本名。”


    浮士德閉上了眼睛,說道:


    “蘭柯佩爾,算我懇求您,救救梅菲斯特。”


    “也許您從霜星和愛國者那裏聽聞梅菲斯特曾經施展過毫無人性的源石技藝和殘忍的暴行,但……我仍舊請求您救救他,他……本不該是這樣的……”


    “在這之後,我會監督他,真正為了感染者而戰,如果他繼續這樣一意孤行,我會先殺了……對不起,我做不到,但我會剝奪他的行動能力。”


    “您如果真的能救他……我願意聽從您的指揮,我願意把我的命交給你,蘭柯佩爾。”


    蘭柯佩爾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我知道了。”


    蘭柯佩爾對於梅菲斯特這個角色……感情是複雜的。


    在過去他也曾是個善良天真的孩子,可是烏薩斯無邊的惡意和苦難硬生生將其洗滌成了一個殘暴的屠夫、毫無人性的瘋子。


    他成為感染者是因為一個惡毒的胖婦人將一塊源石結晶硬生生塞入了他的喉嚨裏。


    梅菲斯特小時候受過多少的苦難,那麽在梅菲斯特成長後他就以成倍的方式流向無辜的人群,甚至是整合運動本身。


    這是一個被苦難碾碎之後,重組成了怪物的人。


    一個可悲,可恥,可憐的人。


    在前世,自己在切爾諾伯格的石棺處,在安魂曲中送了他最後一程。


    “……帶我去看看吧……浮士德。”


    最終,自己還是對浮士德說道。


    蘭柯佩爾最終還是決定為梅菲斯特做手術,盡可能拯救他的生命。


    即使梅菲斯特真的應該死去,也應當死於一場光明正大的審判,而不是一位惡神在黑暗中伸出的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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