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辭掃過阿原鬆散的衣衫,淡淡道:“那你還不去盛?再晚可就沒了!”


    小鹿怔了怔,忙笑道:“好,好,我去盛麵,吃麵……你們慢慢吃,慢慢吃!”


    她暗暗駢起大拇指屈了兩屈,向阿原做了個比翼雙飛的動作,賊兮兮地擠了擠眼,才急急奔了出去。


    和從前左擁右抱的生涯相比,她家小姐不僅吃得太素,而且吃得太少,是時候飽餐一頓了…唐…


    景辭做的麵,即便是純素的,也有種自然的清香,更別說排骨麵了。


    但阿原幾乎沒品出排骨麵是什麽味道來。


    景辭氣定神閑地坐在她對麵吃著麵,泰然自若地拿她的杯子漱著口,但看她的眼光,似乎她才是他的排骨麵。


    這似乎不對吧?


    她是風.流無雙的原大小姐,他是她誌在必得的如意郎君。他才是她想吃的排骨麵。


    可為何她食不知味,魂不守舍,隻得絞盡腦汁地揣度著,以往麵對她的情人們時,她該是怎樣的姿態和神情。


    “吃完了?”


    景辭忽低沉地問她,取過旁邊寬大的沐巾,攏住她的長發,一點點替她吸去發際的水分。


    他的手指靈活卻冰涼,時不時觸到她的脖頸。


    阿原身體一陣陣地繃緊,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虛軟無力。她說不上那是種什麽滋味,隻覺越發地唇幹舌燥。


    她雖記不得從前都是怎樣麵對她那些情人,可她顯然不曾改變原先的風流稟性,根本經不起如景辭這般清俊的男子示好。


    阿原很想迴過頭來將他抱住,但此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幹.柴.烈.火燃燒起來,傾了沁河之水都難以熄滅。


    這本該是她從身到心都在冀盼的,可真有實踐機會時,她竟莫名地有些恐慌。


    “阿……阿辭,如今正閑著,你何不跟我說說,我們過去的事兒?”


    趁著他換幹淨沐巾之際,她急急脫開身,一邊倒水喝著,一邊試圖轉開話題,繼續追問她問了多次卻始終沒能問出的答案。


    “哦,過去……”


    景辭走上前,將她剛攏起的衣衫向下一扯,將她打橫抱起,說道:“過去……就是這樣的……”


    阿原手中飲了一半的茶水“啪”地跌落地間,人被他輕輕丟入衾被間。


    她想要拒絕,卻又覺得如此矯情,實在有失原大小姐視天下男子為囊中之物的風範。


    看他欺身而上,一雙清眸愈來愈黑,如漩渦般要將她吸入,她再也忍耐不住,攬住他脖子,用力將他親住。


    景辭身形一震。


    他的手還是那樣涼意襲人,但所過之處卻似有烈焰焚遍,漸將她僅餘的神智抽空,滿心滿眼都隻剩了眼前的男子,以及眼前男子帶來的歡愉。


    渾沌裏,一樣看不透的漩渦般的雙眸,一樣令她無法抗拒的歡愉,可她卻似在喚著不一樣的名字。


    她似在嗚咽裏低喚道:“師兄,師兄……你醉了……”


    將她傾覆於身下的男子一如既往地沉默著,根本不屑迴答她半句,隻以近乎粗魯的動作宣示著他對她的主權。


    陣陣酒氣迎麵撲來,她辨不出是害怕還是渴求,終究不再掙紮,隻是輕聲說道:“師兄,我不想嫁給二殿下。哪怕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也不想嫁。”


    她的唇顫抖得厲害,卻很小心地貼到他赤燒的麵頰,“我隻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這句話似已在在心底壓了無數個日夜,卻拚盡了她這麽多年積攢的勇氣,才敢輕輕說出口去。


    對麵那人忽然間頓在那裏。


    黑暗裏,她看到他的眼睛裏跳動著不明的火焰,幽深而可怕。


    片刻後,他放開她,撩起帳帷,踉蹌奔出。


    她躺在淩亂的衾被間,由著沸騰的熱血漸漸涼下去,努力大睜著雙眼讓自己也平靜下來,卻再也不能抑製眼底的熱淚洶湧。


    床前忽然閃過一道黑瘦的身影,伴著婦人恨毒的咒罵:“竟敢趁著阿辭醉酒勾引他!賤婢!賤婢!”


    聲聲斥罵裏,婦人手起手落,金針重重


    tang紮向女子見不得人的部位……


    她失聲痛叫,卻被那婦人用衾被壓住頭臉和雙手,動彈不得。


    一針一針,蘊了那婦人不知隱忍多久的怒火,繼續重重紮下,拔起,重重紮下……


    她的慘嘶和哭叫盡數厚重的棉被壓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更不可能喚迴醉酒離去的他……


    她仿佛在奮力掙紮著,又仿佛隻是絕望地承受著。她似被溺入深不可測的海水裏,又似被關入黑不見底的煉獄中,疼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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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阿辭!”


    阿原驀地驚叫出聲,重重地吐了口氣。


    “阿原。”


    與她親昵著的男子應她,聲音低啞,卻是難得的溫柔。


    她沒在海水裏,沒在煉獄中。


    脫開那莫名的幻境,她滿懷依然是對眼前之人的貪戀和渴求。


    阿原定定神,輕聲道:“阿辭,我們必定在一起過,還曾因為彼此想在一起受盡磨難。”


    景辭凝視著她,聲音幹澀,“你想多了!”


    阿原笑道:“我也覺得我想多了。或許……是我們前世受了太多的折磨,終究又沒能在一起,才會有今日的緣分吧?”


    原大小姐出身高貴,風.流張揚,上有梁帝、原夫人寵愛,中有眾情人相助,下有護院家丁保護,怎麽可能活得那樣謹小慎微,受盡他人欺淩折磨?


    她斷斷續續想起的那些零落記憶,大多悲慘痛苦,和原大小姐本該擁有的生活全不相幹。


    或許,那次受傷令她失去了從前記憶的同時,意外喚起了她前世的一些記憶?


    阿原晃了晃腦袋,拋開那些不合時宜出現的幻覺,卻不由自主地說起她幻境裏曾說過的話。


    她道:“阿辭,我隻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景辭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伸手撫她麵龐,然後,傾身。


    “唔……”


    阿原吸氣,疼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燭影搖紅裏,景辭的麵龐比尋常柔和許多,雙眸卻依然清明而冷靜。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問:“是不是太久未與人同房?”


    阿原全然記不起往日與人同房是何等情形,上迴在客棧中似乎也與景辭親近過,卻因藥性昏沉得人事不知,再不曉得當時是歡愉還是痛苦。


    她終究隻能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以後隻想跟你在一處。除了你,我誰都不會要。”


    景辭那般驕傲的人,必定容不得她再風流下去。何況她如此貪戀與他藤蔓般彼此相纏、永不能分開般的充盈感覺,仿佛在海浪間飄流了好久,終於找到陸地般的踏實。


    她將頭靠向他的頸窩,將他擁得更緊。


    紅幃翠帳內,錦衾鴛枕間,不知誰輕憐慢惜,綢繆無盡,不知誰黛眉低顰,春夢沉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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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顛鸞倒鳳,一夜荒唐,偏又美好得不真實。


    阿原醒來時,正見小鹿在臥房中忙碌著,收拾昨夜留在桌上的碗筷。


    阿原坐起身,看著空空的床畔,開始疑心夜間的事會不會又是幻象。


    作為一個曾經摔壞過腦袋的人,把幻象當作真實並不稀罕。所以,昨夜她可能隻是做了個夢?


    疑惑之際,她的身子略動了動,立時覺出些異常。


    她抬頭看向小鹿,“小鹿,昨晚景典史來過?”


    小鹿懵了,伸手去摸阿原的額,“小姐,你沒事吧?景典史剛剛才離開,臨走還跟我說,讓我手腳輕些,別吵著你。結果你……這麽快就把人給忘了?小姐,好歹你還沒下床呢,就薄情成這樣,不至於吧?莫非景典史身體不好,讓小姐很不開心?”


    阿原似被塞了滿腦的漿糊,撓著頭開始迴憶夜間之事,聞言不由大窘,抬頭一記爆栗敲在小鹿腦門,“死丫頭,胡扯什麽呢?”


    小鹿揉著亂蓬蓬的頭發,傻笑著問:“那你……昨天


    你到底開不開心?”


    阿原仔細想著,唇角笑意漸濃釅如酒。


    她黑黑的長睫撲閃著,笑嘻嘻道:“開心!開心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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