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自己也甚滿意,拍拍自己的臉,說道:“這不叫國色天香,這叫英俊瀟灑!還有,嘴裏給我留意些,別學那老虔婆,動不動跟潑婦似的罵人……其實罵人很對,可關鍵你罵得過她,打不過她呀!長樂公主更是得罪不得,她未必敢砍我,砍你那是眼睛都不用眨的事兒!”


    小鹿道:“可她們欺負你!”


    阿原道:“欺負我的,咱們找機會欺負迴去便成。好漢不吃眼前虧,懂不懂?以後遇到那個老虔婆,罵完了撒腿便跑,挑人多的逃,拉官兒最大的那位替你擋刀……實在沒當官的在場,你挑個高的抱住好了,跟人肉盾牌似的,最安全!髹”


    小鹿連聲稱是,深感小姐英明無比蠹。


    阿原替她整理了發髻,挽著她的手走向廚房,還不忘繼續叮囑,“還有啊,人多時別罵人了,連原因都不必說,拿出你最拿手的招數就行。”


    小鹿問:“什麽招數?”


    阿原道:“滿地打滾,哭叫著說那姑姑瘋了,拿著刀劍要砍你殺你就行了……”


    主婢二人且說且行離去,左言希、謝岩和景辭才慢慢從晨霧掩映的磚牆後走出。


    左言希忍不住歎道:“阿辭,我……我到底有沒有看錯?她……她怎會變得如此潑辣難纏?”


    景辭道:“你昨晚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她認定你是兇手後那態度,還有幾分當日的模樣?”


    左言希道:“我隻當她辦案時較真。從前遇到正事,或關係到你的利益,她也會較真,哪怕拔劍相向,也是寸步不讓。”


    景辭有些恍惚,“是……是麽?我大約真的病得不輕,以往的事,很多記不得了……”


    謝岩抱著肩沉吟,“潑辣?我怎麽覺得好生可愛?”


    另二人一齊看向他。


    謝岩覺出二人神色有異,才醒過神來,輕笑道:“我是說,弟妹般的可愛,嗯,弟妹。辭弟你放心,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清離。”


    景辭道:“嗯,我很放心。你必定會離她們遠遠的。這裏就數你官兒最大。”


    謝岩微微變色時,左言希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阿原說得很明白,官兒最大的,最適宜拉出來擋刀……


    偏偏謝岩還是數人中唯一不會武藝的。


    他心上的那位戀人,能詩善畫,才情過人,容色傾城,自然是文雅俊秀的才子最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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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公主雖滿臉長疹子,也不敢耽擱正事,早早令左言希入內診了脈,服了藥,便帶謝岩等人前往賀王別院。


    她帶著帷帽,擋住長了疹子的麵龐,卻還怕阿原看清她的狼狽,也不叫阿原在她跟前侍奉了,阿原樂得陪著坐肩輿的景辭走在最後。因剛剛得罪過知夏姑姑,小鹿也不敢留在縣衙,勤勤懇懇跟著小姐查案來了。


    景辭道:“若是困了,待會兒你找個角落歇歇,睡一會兒去。”


    阿原笑道:“我不困。你若再好好不管束你那個姑姑,才是真的麻煩。以後咱們天天不用睡覺了?”


    景辭目光深暗幾分,“真打算與我睡作一處?”


    阿原臉上燙了起來,硬著頭皮嘀咕道:“不然怎麽辦?我帶小鹿搬柴房去住?”


    景辭道:“那倒不用。左言希今天應該可以不用跟我們去衙門了。”


    阿原笑道:“你就這麽信他?”


    景辭道:“若他都信不得,這世間便再無一人可信了!”


    阿原聽得一怔,而小鹿已撅嘴道:“難道比小姐還值得信任。”


    景辭沒有迴答,目光輕輕飄開,已投向緲遠的北方天空。


    阿原心頭沒來由地沉了一沉。


    景辭和左言希無疑有著很深的交往;但她隱約的記憶裏,她和景辭也該情誼深厚。


    景辭對她處處維護,但知夏姑姑無禮痛斥她時,他雖有阻止,可並不堅決。否則,知夏姑姑再怎麽著倚老賣老也不敢如此放肆。


    他信任左言希和知夏姑姑,更甚於她。


    在她丟失的那些年月裏,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阿原沉吟著,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從前是不是騙過你什麽事,才讓你不信我?”


    景辭眉眼淡漠,也不看她的眼睛,懶懶地別過了臉,“我幾時說不信你了?”


    阿原道:“那好,那你跟我說說,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後來又怎會訂親,中間都發生過哪些故事?”


    景辭闔起眼,似在打盹。


    阿原以為他真的是犯困時,他偏偏又說了話。


    他喟歎般低聲道:“我也不記得了……”


    “……”


    想完全攻克這個心思飄忽如天際流雲的男子,她似乎還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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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公主雖愛公報私仇,辦事倒也毫不含糊,居然已將案子了解得清清楚楚,先和謝岩去拜祭了賀王,便直奔小玉的臥房,令人揭開官府封條,把小饅頭叫來,協助官差搜查。


    小饅頭對那小珠釵很是熟悉,聽得說要找小玉那根小釵,在小玉妝盒內翻找片刻,很快取出一支小釵來,遞給阿原,“這就是小玉的那支。”


    阿原忙接過看時,不由怔住。


    果然是一模一樣的小珠釵,但小饅頭翻出來的那支,下方綴的卻是一顆珍珠。


    阿原猶自不信,將先前的小珠釵取出,連同先前從小玉口中尋出的鎏金小銀珠一起放於黑漆托盤中比對,遂看得更是清楚。


    一模一樣的珠釵,小饅頭那支上麵綴的才是那種可疑的鎏金小銀珠。


    左言希此時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這……這珠子不是上迴我們撿到的那顆嗎?”


    小饅頭連連點頭,“對呀,就是我們在林子裏撿的那珠子。橫豎也沒什麽用,所以我拿出去請匠人用來修我的小釵了。公子看,這修得再看不出已經換過珠子吧?”


    “……”左言希默了,看著這個差點累自己跳進黃河洗不清的小侍兒,好一會兒才道,“嗯,的確……天衣無縫。”


    阿原也默了。


    左言希整晚都與謝岩在一處,雖未羈押,到底算是嫌犯;縣衙又因公主和使臣的到來守衛森嚴,他著實不太可能找到機會趕迴醫館,串通小饅頭換掉小珠釵上的墜珠。何況其他侍兒很快也證實,那兩支小釵上,原來的確綴的是珍珠。


    謝岩便問小饅頭:“這銀珠是在哪裏撿的?”


    小饅頭道:“就在那邊竹林後麵,那顆老槐樹下。我和公子在那裏采藥引子時撿的。”


    “什麽時候的事?”


    “也就幾天前吧!”小饅頭眼珠子轉了幾轉,想起來了,“對,那天有位很漂亮也很厲害的小姐跟我家小王爺打架來著,公子就叫人去騙開小王爺,還在那竹林邊跟小王爺說了會兒話!”


    賀北湮不放心,也已跟了過來,聞言悻悻向阿原說道:“不就是你大鬧醫館那天的事兒嗎?沒錯,那邊是有株槐樹。”


    小饅頭這才仔細留意阿原容貌,果覺和那日遠遠所見的美貌小姐很是相像,眼底便亮晶晶的像跌碎了什麽東西,默默往她家公子身邊站了站。


    謝岩沉吟道:“難道小玉真的就在這別院中遇害?走,我們去那裏瞧瞧。”


    若小玉在王府內遇害,便可能與隨之發生的賀王遇害有關。


    阿原等正要應時,長樂公主忽道:“慢著!那個侍兒遇害現場,阿原他們去檢查就好。謝岩要跟我去搜查幾處屋子。”


    謝岩皺眉,“搜什麽?”


    “這府裏所有有熏香習慣的人的屋子,都要搜!”長樂公主拈過那鎏金小銀珠,睨著阿原冷笑,“連這個都不認識,真是……鄉巴佬!”


    謝岩皺眉,“公主,我也不認識這個。”


    慕北湮也久與這位公主相識,對她殊無好感,當下也抱著肩,冷著臉道:“我也不認得。與長樂公主相比,我們自然都是鄉巴佬!”


    阿原忙道:“嗯,公主見多識廣,能認出這珠子的來曆,自然再好不過。我就跟景典史他們去勘察下那林子吧!”


    她深感自己若是再跟著謝岩一處,指不定會被長樂公主紗帷後的眼神剜得渾身是洞。


    想想她似乎也不是太冤。


    初見謝岩時那種被他眼神直直撞到心底的感覺,的確稱得心動,--隻是終究壓不過麵對景辭時的熱烈和歡喜。


    長樂公主沒有迴答阿原,隻是高傲地向她拂了拂袖以示許可,那睥睨的神色分明在道,算你識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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